230、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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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小天狼星安静地蜷缩在沾满灰扑扑污痕的破旧被褥里，又一次陷入了暗黑的梦魇。
破败凌乱的废墟，冰冷僵硬的尸体，哇哇大哭的稚儿，还有无数双满是惊惧与厌恶的眼……
阿兹卡班远在海外，只偶尔极少数的来自家属的探视，或是押送新的犯人时才会有人踏足，平日里从不需要巫师看守——成群结队的毫无怜悯之心的摄魂怪，从来不会允许甚至是欢迎任何一个犯人做出企图逃离的蠢事，长久的监|禁之后，那些神志不清的囚犯也不会再有逃脱的能力。
他曾以为自己会发疯，像隔壁那些行尸走肉般对外界的一切都毫无反应的家伙一样。
可是并没有。
摄魂怪日夜蚕食着他所有愉快的、美好的回忆，只留下难以磨灭的痛苦与仇恨，感觉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他会变身成一只大黑狗游荡在空空的监牢里，那样受摄魂怪的影响会小一些，让他能够勉强保持冷静去回忆，去忏悔。
小天狼星的前半生生活在布莱克家阴森暗沉的老宅，那里处处都是黑魔法的痕迹，还有他格外沉默的父亲，热衷于追逐伏地魔的母亲，和年纪很小就深受其影响的弟弟。
家族给予他华衣美食，精心教养，也向他灌输着许多纯血至上，混血与麻种注定低人一等的观念，天性叛逆的他经常为此觉得压抑得透不过气，也相当的鄙视向来都乖乖听从的雷古勒斯。
那时候，伏地魔的势力已经伸到了英国魔法界的各个角落，食死徒们撕破了一切都是为了巫师地位与纯血荣耀的光辉外衣，露出猖狂狰狞的真面目来。尚且年幼的他混迹在各家频繁举办的宴会里，经常听到一些看似衣冠楚楚风度翩翩的人，毫无负罪感的交流打压麻种，甚至是虐杀麻瓜的经验，璀璨华丽的灯光下那些略带得意的微笑简直令人作呕。
纯血巫师的地位与荣耀，需要靠践踏弱者才能体现吗？
身边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赞同他的观点，小天狼星也从来未曾直白的表现出来，就这样日复一日，像是压抑的火山般找寻不到爆发的出口，直到踏入霍格沃茨的那一天，在千百双眼睛的注视下戴上了分院帽——
那顶破帽子像是刚刚打了个盹被吵醒的老人，半睡半醒间含糊又随意地在他脑子里念叨：“永远纯粹的布莱克……天生的斯莱特林……嗯？你的小脑袋里装的东西，和你的家人似乎有些不一样……不过……还是更适合去斯……”
“不，”帽檐遮挡住了全部的视线，他在黑暗中勾起了唇角，一个疯狂又有趣的念头无法控制的自心底生起，让他的语气带上了一些按捺不住的急切，“格兰芬多，先生，我的朋友在那儿。”
“格兰芬多吗？”
老帽子精神振奋了一下，用那种明显是在看好戏般的态度，又带着笑意确认了一遍，“你确定？从来没有哪个布莱克，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确定。”他笑得狡黠又得意，“格兰芬多，拜托。”
“好的，当然，我也应当尊重孩子自己的意见。”
分院帽清了清嗓子，高声又愉快的宣布道：“格兰芬多——”
满场哗然。
小天狼星随手扔开帽子，在它不满的念叨里迫不及待的走向满目金红的长桌，无视了蛇群中愤然起身的几道熟悉的身影。
后来呢？
那些年里所有轻快又温暖的记忆，似乎眨眼间就变成了遥不可及的梦境，不，他甚至没有再梦见过哪怕一次。
小天狼星又一次在惊雷中静静地睁开眼，黝黑的眼眸倒映着空茫的夜色，犹如深不见底的深渊。
阿兹卡班死一般的寂静，窗外飘过的重重黑影，仍不知疲倦地围绕着这个世上最可怖的监牢，噩梦般呼啸盘旋着。
他的身体在没人看见的角落里飞快的变化，很快的，一只瘦得皮包骨，但体形格外巨大的黑狗出现在原地，轻巧地越过了锈迹斑驳的铁栏，借着窗外划破雨幕的闪电光芒，无声无息的穿梭在凹凸不平的石板上。
小天狼星机警地观察着周围，终于走到通道的尽头，从一面坍塌的墙角钻了出去，几个跳跃，最后从海边一块巨大的岩石滑入了底下汹涌的浪潮里。
豆大的雨点连续不断的打在脸上，铺天盖地的暗沉雨幕模糊了视线，海水冷得刺骨，他不敢恢复人形，爪子努力的划拉了两下，感觉自己的身体连同思维全都要被冻僵了。
暴风雨下无数大浪翻卷的海里，狼狈挣扎的黑影显得格外的渺小，小天狼星动作机械地朝认定的方向游去，自己都分不清，支撑着他一路抵达岸边的到底是些什么。
或许是刻骨铭心的仇恨，让他宁愿冒着背负污名葬身海底的风险也要出逃，如果没能亲手杀死那个潜伏在韦斯莱家的叛徒，他想他一定会死不瞑目的。
又或许，是他在离阿兹卡班越来越远的时候，终于又能够回忆起的那些值得他守护的东西，还有被他扔下十多年的教子，和从来没能得到过一句解释的那个人。
梅林在上，一个食死徒离他的小哈利那么近，所有人却都毫无防备——
想到这个可怕的事实，他在经年累月的折磨里早已麻木的心脏都不由得紧缩了一下。
在小天狼星终于艰难的抵达一个偏远小镇时，发现四处都张贴着自己的通缉令，看来不管是麻瓜，还是巫师，都把他当做了一个极其危险的罪犯。
这让他完全没办法以本来面目见人。
即使是再怎么充满爱心的人，也不会愿意投喂一只体型巨大，看上去相当具有威胁性的野兽，为了填饱肚子，他啃过干涩的野果和田地里还未成熟的蔬菜，翻找过垃圾堆里别人丢弃的食物，甚至生吃过老鼠，但那也比阿兹卡班很长时间才投放一次的食物要好得多。
最危险的时候，他与两个参与搜捕的傲罗擦肩而过，却没人认出路边那只狼狈的流浪狗，就是大伙儿心心念念想要逮捕归案的逃犯。
因为没人告诉过他们，小天狼星·布莱克是一个没有登记在案的阿尼玛格斯。
即使在他越狱之后也没有。
小天狼星原本紧绷的身体缓缓的放松了下来，搜查的人都走远了，仍然呆呆地趴在树丛间，脏兮兮的爪子带着轻微的颤抖按住了眼睛。
有些怪异的情绪在心底翻涌发酵，压抑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莱姆斯——
他迫切的渴望着，能够见到那人哪怕一眼，就像沙漠中渴极了的旅人想要喝上一口水，却又打心眼里觉得，根本就没有脸去见他。
许多的人，许多的事，即使只是想想，都有无穷无尽的悔恨与痛苦涌上心头，仿佛无可抗拒的巨浪一般将他狠狠拍打到海底深处。
黑暗的，寂静的，冰冷的，绝望的……
看不到一点点光。
从那样无望的情绪中回过神来，小天狼星深深的喘了一口气，抖了抖身上的草屑，利落的跳了起来。
他不愿再多去想任何会让自己动摇的人或事，只想早日找到小矮星彼得，亲手拧断它的脖子，用它的鲜血，祭奠英年早逝的好友。
然后……无论是被傲罗当场击毙，还是被送回阿兹卡班，甚至是被扔给摄魂怪……那都是他这个识人不清的蠢货该得的……
韦斯莱一家还在国外，小天狼星在陋居附近守了好几天，都没有等到他们回来，倒是祸害了莫丽打理得整整齐齐的小菜园。
如果不能在外头解决彼得，开学后那只小老鼠就要混进霍格沃茨了。
小天狼星不耐烦地用一个被啃了一半的大南瓜磨着爪子，突然就很想要去看看那个孩子。
已经分离十多年了，也不知道哈利现在长什么样，会不会很像詹姆。
一旦生起这个念头，它便像野草般在心头疯狂的生长蔓延，惹得原本满脑子只有复仇的小天狼星变得心神不宁起来。
我就偷偷的去看一眼。
他对自己这么说，还是按耐不住那点渴盼，在有巫师聚集的地方混了好几天之后，终于搞清楚他的宝贝教子在哪儿。
哈利居然是在麻瓜身边长大的，小天狼星对此有些惊讶，想到那个血缘魔法，又勉强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趁着夜色，他悄悄的前往女贞路，正好赶上了一场大热闹。
一个身体膨胀得像个快要爆炸的气球的女人不住的往天上飘去，被另一个脸色涨得通红的大块头抓住了脚踝——小天狼星不确定他是不是也被施了咒，看着那几个咋咋呼呼的麻瓜串成一个长串，飘飘忽忽的似乎还能再往上飞一点的模样，忽然觉得相当的滑稽可乐。
难道是那个小坏蛋干的？
这可真是——
干的漂亮～
他毫无原则的在心底夸赞了一句，眼里隐约的笑意在见到那个离他越来越近的黑发少年时，又渐渐的消失了。
真像——
躲在阴影处的小天狼星怔怔看着那张万分熟悉的脸，和暗沉的满是压抑怒意的绿色眼眸，脚下生了根似的，一步也迈不出去了。
那孩子在生气，表情冷得能刮下一层霜来，嘴角抿得笔直，拖着一个不大的行李箱大步流星的朝前走着，每一个步子都踏得极重。一只雪白的猫头鹰盘旋在他的头顶，偶尔还会飞到他肩上蹭一蹭，像是在努力的给予一些安慰。
哦，看来他的教子，和监护人相处得不是很愉快。
小天狼星下意识的用爪子挠了挠草坪，迟疑了一下，见那孩子已经绕过街角不见了踪影，连忙拍了拍被刨出的小坑洞，沿着路边的矮树丛远远的跟在了他身后。
天色已晚，大街上没什么人影，他一路小心打量着周围越来越偏僻的道路，直到哈利终于停下了脚步，坐在了路灯下破旧的长椅上。
小天狼星没有靠得太近，生怕自己的模样吓到那个孩子，原想着等有人来接他便可以放心离开了，可眼看着哈利抱着宠物，在这个看起来像是废弃的小花园里独自坐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就像是流落街头，无家可归一样。
渐渐的，一直躲在暗处的小天狼星忍不住有些焦躁起来。
莱姆斯呢，邓不利多呢，还有爱米琳，加德文……随便是谁——
没人发现他离家出走了吗？没人来找他吗？明明所有人都很警惕，在防备一个穷凶极恶的逃犯不是吗？
他们怎么就放心这孩子一个人待在外头？
他慢吞吞的又靠近了一些，哈利正低着头翻看一本大册子，手里的动作越来越慢，后来竟抱着它在长椅上蜷缩成了一团，小声的哭了起来。
有些极力压低的呜咽声隐约的传到耳边，小天狼星停下了脚步，在那一瞬间感觉心都快要碎了。
——他的小王子大半夜的带着行李独自流落在街头，哭得这么伤心，却只有一只不会说话的宠物陪在身边。
在来找哈利之前，他可从没想过会见到这样的一幕。
难言的酸涩像沸水一般在心里翻滚，烫得他的五脏六腑都在发疼，小天狼星缩在一棵大榕树背后，黝黑的眼睛直愣楞的望着那个哭得不住颤抖的身影，满脑子的复仇计划全都乱成了一团。
那孩子还不知道，他的教父从地狱里艰难的爬出来，从来都不是为了陪伴他。
更不知道，他的教父在十几年后，心心念念想的还是怎样将仇敌也送入地狱，又一次打算要抛下他。
他甚至很有可能，连自己还有一个教父这件事，都不知道。
小天狼星不由得红了眼，几乎能想象得到，詹姆为此指着他鼻子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样子。
——大脚板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我儿子在哭你没看到吗？！你怎么受得了他在你面前哭？！
——你就这样干等着吗？！连你都可以抛弃他，又怎么能指望别人对他好？！
——快去哄哄他呀！你不是最擅长哄他开心的吗？！
——要是我还活着非揍你一顿不可啊混蛋！
为了不让老朋友继续在自己脑子里跳脚，他吸了吸鼻子，谨慎的观察了一下周围，动作很轻的接近了那个孩子。
跳上长椅后，大黑狗茫然无措的动了动爪子，他们已经分离了十几年，当初那个会被绚烂多彩的魔法泡泡逗得破涕为笑的小包子，已经变成了眼前这个，他根本不了解也无从安慰的大男孩了。
黑发少年抬头抹了把眼泪，见到他时，泛红的翠绿眼眸有片刻的凝滞，只打量了一眼便一把搂住了他，压抑的哽咽变成了嚎啕大哭。
久违的一个带着体温的拥抱，让小天狼星的身体不自觉的僵硬了一下，他现在的形象不过是一只肮脏丑陋的流浪狗，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冲洗，浑身都散发着恶臭，毛发上还沾染着不少脏兮兮的污痕，再加上体型巨大，撞见的人少有不面露防备厌恶的。
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心，或许这孩子只是太难过了……
可哈利冷静下来之后，也没有半点的嫌弃，不仅没怎么坚持就决定要收留他，还找了个水池替他小心的清洗了起来。
温热的手掌轻轻拂过他背上的几道伤痕时，那种带着些许心酸又莫名温柔的眼神，根本就难以掩饰。
小天狼星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掌心，他便弯着眼睛笑了，眼底温软的笑意真是像极了莉莉。
无论怎样，这是他的小哈利啊……
大狗狗一个指令一个动作，乖巧得不得了，很快被从头到脚冲刷得干干净净，连舌头都被拉出来洗了洗，无奈又纵容的听着自家教子欲盖弥彰的絮叨。
是是是，你说什么都是。
其实，他更想要知道的，不是这孩子到底对真相了解多少，也不是那个居然“恰好”被他随身带着，可以让阿尼马格斯变形的魔法物品的来源。
——这些年你过得好吗，哈利？
——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的安全，明知道有个危险的逃犯流窜在外，还一个人跑出来？
——为什么要去那个小酒吧，而不是其它的地方？
可他太累了，在被放到骑士公共汽车的铜架床上后，沉重的眼皮不住的往下耷拉，在嘈杂的交谈和车辆的颠簸里闭上了眼，半梦半醒间仍不安又防备地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几个小时之后，他被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惊醒，才恍然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睡着了。
“……你怎么能一个人跑到这来？”
凶什么凶，和孩子说话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从哈利的怀里冒出头来，小天狼星不满地对着似乎十几年都没变过模样的酒吧老板龇了龇牙。
他家教子站定在原地，平静的语气里带了一点淡淡的委屈，“可是……我没别的地方可以去……”
小天狼星呼吸一窒，一声咆哮几乎要冲出喉咙，又被死死的咽了回去。
他被交到另一个人的手里，看着那孩子满脸的不安，磨磨蹭蹭的跟在康奈利·福吉身后上了楼，小小的爪子在做工考究的巫师袍上划拉着，觉得胸口憋闷极了。
最让人难受的，是他清醒的意识到，他根本没资格为此而质问任何人。
在这个世上，应当承担起照顾那个孩子，保护那个孩子的责任的，本该是他自己。
而他已经缺席了十多年。
作者有话说
第230章 番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