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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第一百二十四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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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认可基于血缘关系的天然亲近?你更愿意以自己的名义独立存在还是归附于群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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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诗会要到晚上才正式开始,这天又是工作日,所以乾和之白天还是到一区上班。
今天的工作氛围略微浮躁,好像到了念书时放假前的最后一节课或一门考试,敲键盘和摁鼠标的动静都透着股迫不及待。
一整天,乾和之的工作都很顺利,没出任何岔子,苏逅也没怎么找他,之前落下的时间也补得差不多了,算是给旧的一年收了个不错的尾。
到了下班的点,乾和之和张旭岭一起往七区赶。
苏逅说他有点事,晚点去找他们。
车是乾和之开的,小小一辆电动车开出了公交车的感觉,经过五区捎上一个被工作折磨得形容枯槁的蒙朝,又到六区捎上一个面色同样有疲惫的傅闻声。
五点过半,天色有些发灰。
张旭岭歪着脖子看天,说好像要下雨了,前几年的今天都没下过雨。叨完又安慰车上剩余三人,下雨也不要紧,上个雨季已经过了,下一个要等到来年五六月,所以现在就算真下也下不久的。
“每年四月份就是最难熬的,巨热巨干,燥得我鼻孔喷火。”张旭岭露出嫌弃的表情,“这里还好,外面是真的热,鞋底薄点儿走路都烫脚。”
没过几分钟,张旭岭又换了态度,也不嫌弃了,转而热情地兜售起四月的露天鹅卵石路,把不怀好意明晃晃地写在脸上:“来啊!一起啊!一脚升天二脚出世!”
晚饭是绕到四区吃的新菜品,坐定后没有人动筷,每个人都等着其他人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僵持中,蒙朝用手肘怒怼张旭岭,说:“是你要来尝鲜的,你先吃。”
“我说的那你们也没反对啊。”张旭岭不同意,转头充满暗示意味地找上傅闻声,“哥,我们三个都管你叫一声哥。”
最后傅闻声就在张旭岭和乾和之的争执中先尝了,面色平静地给了句“还行”的评价,剩下三个人才动筷。
相邻桌的人这时候也说了句,音量像是因为激动有些失控:“诶诶!吃了吃了!黑菠菜可以吃!隔壁桌的人没反应!”
话音落下,十六目对望,空气中透着尴尬。
后来出了食堂张旭岭还在嘎嘎笑,被乾和之踢了屁股也不生气,故意说:“你看这菠菜,又黑又亮,丑是丑了点,但它营养高啊!这世上的事就是这样,很难两全其美!”
这晚,七区开了环区车列,以防交通拥堵。
他们四人看到标志,就把车停到路边,下车走了一段,登上一辆等在路口的无人驾驶的小车,被带进固定的路线。
雨开始下的时候,他们刚好到了会场。
门口有人分发投票器,他们一人拿了一个。小小的投票器上除了投票按键还有显示屏,从里面能看到按序排列的出场人员姓名和作品名。
七点,新年诗会正式开始。
选手们,或者说居民朋友们,一个接一个上台,慷慨读诗,声情并茂,万分投入。台下的听众朋友们反响热烈,激情吹捧。
“大家晚上好!我是4号选手宋秩廷,来自一区。今天给大家带来我的原创作品《渔颂》,祝大家来年工作顺利。咳,我开始了。
啊!南湖,美丽的南湖!
你好像我们这许多人的母亲
给予我们生命的养分,陪伴的欢欣
我常和人结伴到你身边
我们谈天说地,渔线从手中垂到湖里
你默默地奉献,给予我们你湖的子女
为了报答你
太大的鱼,我们放掉
太小的鱼,我们也放掉
只有一条黄色的小鱼儿
三番五次上我的钩
我想一定是特别的缘分
也许它是你的使者
也许它就是你
我的作品完了!谢谢!谢谢大家!”
诸如此类的诗,乾和之在台下听了半小时,没听出个高下优劣之分,只得出自己文学素养实在不高的结论。
难怪他高中写的作文从没有被老师单拎出来表扬过。
边上的傅闻声也是没什么表情,鼓掌的动作相当机械。乾和之看出他的心不在焉,暗自高兴地想他们真不愧是一对。
蒙朝好像有点困了,都开始打哈欠了。
张旭岭倒是投入,又是鼓掌又是喝彩,时不时还要和周围的人搭一句:“这个写得真好!”
乾和之却总觉得张旭岭是在逗别人玩。
后来乾和之憋不住了,悄悄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向后走的时候偷偷给傅闻声递了个眼色,示意傅闻声过两分钟跟来,自然点儿。
傅闻声好像不知道什么叫偷鸡摸狗,就那么直挺挺地,大无畏地跟着站起来,坦坦荡荡:“一起。”
蒙朝了然地挑眉,没说什么。
张旭岭还问要不要帮忙投票,乾和之很囧地拒绝了。
他们刚到洗手间,乾和之往里面瞄了一圈,立刻反身拽住傅闻声,踮着脚就要亲人,被傅闻声一手掌直接捂住下半张脸。
乾和之“唔唔唔”,满眼疑问。
傅闻声微笑:“我不想在这里。”
乾和之明白了,也理解,亲亲傅闻声的手心,没逼着傅闻声和自己来一场男厕激战。
出卫生间之后他们又遇到了六区的人,对方和傅闻声一路说回了诗会现场,傅闻声拒绝了一起进去的邀请,说要出去转转,在里面呆得有点闷。
外面淅沥沥地下着雨。
无人驾驶的小车仍在一圈圈转着,好像陷入旋涡。
傅闻声和乾和之交还投票器,登上停在门口的车。在他们进去后,小车的雨帘自动合拢。车内是干燥且干净的,他们为此松了口气。
小车的下一个停靠点在湖边。
湖边立着挡雨棚,挡雨棚几乎铺出了丁字路,底下摆着长桌,桌上是百合,边上有说明:这不是真的百合花,只是做成百合外观的鱼食。
向下,原料,配比和重量一并列出,写明了可以直接投入水中,不必担心对水体造成污染或过分耗氧。
乾和之拿了两朵,他自己一朵,傅闻声一朵,到湖边扔了下去,看着缥缈的两点白落到水面上,晃晃悠悠地顺着水流飘走,沉浮。
百合是纪念,是祝福。
远处,浮桥在泛白的雨雾中依稀可见。
水里还载了别人的许多祝福,虽然天色暗了,但仔细看还是能看见。乾和之心想,来自这一边的百合的祝福一定会环绕和守护着另一边。
送了花,他们立刻回了车上,没多逗留。
黑夜和雨声好像还留在乾和之的眼睛和耳朵里,他有点不安,拽着傅闻声的衣摆索吻。傅闻声熄了车里的小灯,细细地吻回去。
车里有一股很淡的香味,像百合的香味。
乾和之的记忆一下子被拽回他以前给傅闻声打工的时候。那时候他真是穷得裤兜比脸干净,却还上赶着给傅闻声买花儿。
他想到那时候突然有点乐,贴着傅闻声的嘴唇笑。
傅闻声不太满意似的眯了眯眼,手臂抄着乾和之的腰用力搂了一把,把乾和之搂到身上,两个人的身体紧贴着。
“先生,你记不记得我刚来的时候给家里买过百合?”在傅闻声点头后,乾和之才接着说,“那时候我可穷了!吃了上顿没下顿的!”
“那你还买?”傅闻声问他。
“那时候我以为我是冲动消费,”乾和之专注地盯着傅闻声看,甜言蜜语大放送,“现在我觉得我可能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差不多行了。”傅闻声听了乾和之未成年の爱恋先是皱眉,然后又没忍住笑,反方向压着乾和之的身体,把人压实在角落里。
“那怎么能差不多行了?不行的。”
“我说行就行。”
“不行。”
“行。”
“不行!”
“行,”傅闻声生硬扭转话题,“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以后每一年都快乐!”乾和之果然跟着转了,噘嘴亲了傅闻声一口,乐得跟什么似的,“我爱你。”
“我也爱你。”
小车顶着雨幕,沿着固定的路线开了下去。黑夜和雨声从不安的来源转变成了爱侣的遮掩,掩护车内两个交叠的人影,吻过一圈又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