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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第四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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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稚意想了想,主动搭话道:“陆姐姐,我常在家里不出门,对好多夫人都不熟悉,一会儿你可不可以陪我去角落里坐坐,我们一起吃点心。”
家里既然让她照顾沈家的人,定然是想和沈家交好,她便主动做出乖巧的模样,想来只要把人拉到角落里避开是非,想要安安静静待到宴会结束应该不难。
陆幼宁往远处看了眼,满口答应下来:“我认识的人也只有那么一两个,跟她们也不熟。”
徐稚意顺着她的视线费力地眯眼望去,隐约看见人群中的李兰慧和李兰茵姐妹,眼皮顿时一跳,忙拉了陆幼宁的衣袖,低声催促道:“陆姐姐,我们快走。”
徐稚意天生发育比同龄人迟缓,身材格外娇小,性情又有几分孤僻,在京城的闺秀中并不合群,为此没少被李兰茵那伙人戏弄过。她不喜告状争辩,对玩弄心计手段也无甚兴趣,后来索性躲在自家小书斋里闭门不出,再也不参加外面的任何宴会。
今日这样的场合,若非家人相叫,她原本是不打算来的。
对李兰茵这类人,徐稚意平常就避之不及,何况今日身边还带了个痴傻的陆幼宁,万一回头再生出事来,反而对家里不好。她赶紧让引路的宫人避开对面那一行人,另寻小路穿行至御苑。
七皇妃今日以消夏赏荷的名义邀请各家女眷入宫,聚会的地点就在十里荷廊上。日光下翠莹莹的水波晃动,偶尔有红白二色的锦鲤从叶底游过。
陆幼宁起初心里还有点怕,不过看到沿途每隔二三十步就有宫人守着,路上皆有半人高的木栏相护,绝无半分失足落水的可能,才渐渐放心跟新认识的徐稚意小姑娘闲聊起来。
小姑娘原是徐阁老嫡亲的孙女,这一辈除她外全是男丁,家中也没有旁的姐妹,只有一个与她一胎所生的弟弟年龄相仿。
听说她还有个弟弟,陆幼宁顿时哇了一声,很羡慕的样子。
徐稚意总不好跟个外人说她那弟弟是个讨厌鬼,转头想了想提醒道:“你还记得刚才的人吗,其中穿水青色如意纹褙子戴金步摇、眉眼细长的那个,以后若是见到了,离得远些。”
陆幼宁下意识问:“为什么呀。”
当着外人的面,徐稚意有些话总不好直说。
她只含糊道:“反正离得远些就对了。”
等一路来至湖心的八角亭附近,已有几家的闺秀夫人在此等候。
徐稚意不想惹有心人注意,拉陆幼宁先在远处停下,假装赏荷的模样,果然亭内说笑的人只是远远瞥她们一眼,没有过来搭话的。
不一会儿的功夫,七皇妃周仪宁和怀庆太子妃等人在一群命妇的簇拥下走来。
原本正在闲坐嬉笑的众人忙起身行礼,待依次序落座后,七皇妃先是跟众人寒暄了一阵,仿佛才见到陆幼宁似的,亲昵地招手道:“幼宁,怎么坐在角落里了,快到我身边来。”
一时之间,目光都往这边看来。
众目睽睽下,陆幼宁只好乖乖走到她身旁坐下。
有不认识她的命妇讶然问道:“这位姑娘不知是哪家府上的,看着有些面生。”
七皇妃笑盈盈道:“这是我新认的妹妹幼宁,她不常出门,不认识也不为怪。”
在场的多半是人精,忙称赞起陆幼宁的相貌人品。
反正她生得也美,夸两句也不亏心。
徐稚意心中顿时了然,今日沈府之所以肯让这位陆姑娘出来,只怕是想对外抬一抬她的身份。她能猜到的事,座下本就清楚陆幼宁底细的更是一目了然。
当日见过陆幼宁的闺秀,在一年多里陆陆续续地或是远嫁或是别居,早已远离京城,在场还记得她的却还是有寥寥数人,不巧偏偏都是曾经为难过她的。
比如长兴侯府的周惜瑶在众人的称赞声中脸色越发难看,膝上的帕子绞成一团。她这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都没被叫跟前去,反倒是陆幼宁这个不知哪里来的干妹妹被人捧着。
她这是明晃晃地被人打脸。
李兰茵瞥了眼身旁,轻声道:“这位陆姑娘的命真是好,居然如此合七皇妃的眼缘。”
李兰慧淡淡道:“怕不只是眼缘。”
若只是认个妹妹,七皇妃哪里至于做到这种地步,归根究底只能是她背后的人想给她做脸。一个以色侍人的玩物,一朝傍上了权臣,连傻子都可以跟皇家攀上亲戚了。
李兰茵听出她语气中的不屑,心里暗自冷笑。她这位堂姐素来心气高,偏偏捡了个破落户出身的夫婿当宝一样,碰上个貌美的傻子就方寸大乱。
陆幼宁被一群命妇们夸赞得手足无措之际,旁边的成王妃突然发话道:“我瞧临清伯府的姑娘们在交头接耳,可是与这位幼宁姑娘相熟?”
成王妃今年四十岁上下,人因多年养尊处优,生得白皙富态,腕上虽绕着串紫檀小叶佛珠,眉目间却不见慈悲,只有股让人难以亲近的冷漠感。
她在宗室中辈分既长,周仪宁今日设宴邀请众人,总不好越过她去,本也没想到这位据说整日在家闭门礼佛的王妃居然会亲自过来。
听她发问,众人望去临清伯府那边,薛家的女孩们纷纷羞得低下头。
伯夫人陈氏淡淡道:“姑娘家不懂规矩,让王妃见笑了。令娴,你们有什么趣事,不妨讲给大家一起听听。”
若是青黛在场看见她,定会惊讶。
短短不到一年的时日里,这位昔日趾高气昂的伯夫人眉眼间已见疲惫老态。
她这段日子过得可不算好,这大半年来府里为给男人们买官早已掏空了底子,连各房夫人的体己都动了,可就是买了官,场面应酬、打点门路,银子还是流水一样地出去,却不见任何进项,连下人的月钱都要发不起了,主子们的日子也都过得紧巴巴的。
作为主持中馈的主母,她整日忙着整治越发不听话的下人,里外挪腾银子,早已忙得心力交瘁,偏偏女儿薛元姝也出了事,不能长居京中。
自从爱女薛元姝成为弃子后,她再看薛家的其他姑娘,心里总是梗着根刺,面上虽不动声色,却巴不得她们出丑看笑话。
薛令娴被当众点名,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激动,起来慢慢道:“我们在说,好长日子没见着陆姑娘了,没想到她跟皇妃还是这般姐妹情深。”
她自觉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薛令娴不敢在众人面前直说陆幼宁就是她们府上的表姑娘,只略略一提她们与陆幼宁有旧,好拉近关系,再不着痕迹地恭维她们,总不至于出错。
孰料七皇妃笑容未变:“那想必是妹妹记错了,我这妹妹与你们家可是不熟的。”
薛令娴一下子哑口无言,脸色涨红得能滴出血来,连带着薛家的姑娘们都羞得不敢再说话。
陆幼宁虽看不懂这群人打的机锋,却能隐约能感觉到暗流涌动,有点不安。
见闺秀们不懂事,在场的夫人们少不得帮忙打圆场,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把话题转移到满池荷花上,总算让气氛重新融洽起来,忽然有宫人来报,说是七皇子过来了。
众人忙起身,果然没过一会儿,只见七皇子在几名官员的簇拥下快步走来。
他最近可谓是意气风发,先是娶了皇妃,又与永平帝父子感情日深,朝堂上也是大展拳脚。人一过来,目光先落在前头的周仪宁身上,边语声温和道:“……刚与诸位大人议事完,恰巧听说皇妃在园中设宴,便过来看看,大家不必拘礼。”
周仪宁脸上一热,红晕渐渐浮现。
旁边的怀庆太子妃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轻轻啜了口茶。
七皇子虽口中这样说,可众人哪有敢不把他当回事的。他如今眼看着是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在朝野中声望日隆,再看这对新婚小夫妻的情形,今日特意过来明显是给七皇妃撑场面的。
陪同他前来的几名官员中有一名青年,他浓眉大眼,仪表轩昂,正是李兰慧的夫婿张褚。数日前,他被授了工部的官职,因在治水一事上颇有心得,近日被七皇子格外看重。
李兰慧见到夫婿跟七皇子一同前来,心中既有惊喜,也有激动。
谁知张褚与她短短对视过后,目光却落在另一个人身上,便再也没移开方向,她嘴角微不可察的笑意瞬间凝固,指甲不知不觉深深掐进手心。
除了在旁看戏的李兰茵外,没人注意到这对夫妻的异常。
七皇子陪着周仪宁等人坐在亭中,只觉荷风四送,果然畅快清凉。听着众人闲话,正是心神惬意之际,又听宫人来报,说是成王也往这边来了。
这下众人脸上的神色变得古怪。若说七皇子过来还算事出有因,这位成王殿下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毕竟这对叔侄俩如今的关系可是十分微妙。
旁边的成王妃连眼皮都不抬一下仍在喝茶,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再联想到多年来成王后院里成堆通房妾室和庶子庶女,她的做派似乎也不足为奇了。
众人还在心里揣测,头戴金冠的成王已气喘吁吁地来了。他体胖畏热,一路走来额上已出了汗,却没有人敢笑话他,反而赶紧给他行礼。
成王坐下后,一边让人给他打扇,一边笑道:“本王听说七皇妃在园内设宴,你也在此处,少不得来凑一番热闹。”
七皇子彬彬有礼道:“这里多是女眷,我也只是坐一会儿,已打算走了。皇叔既然来了,我们不如一起另寻别处喝酒。”
成王目光一扫,环视在场所有人,目光不由自主落在七皇妃身侧的陆幼宁身上,眼中闪过惊艳之色,一时连到嘴边的话都忘了。他原本只是想过来给七皇子找点不痛快,却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见到这等绝色。
察觉到他目光中毫不掩饰的贪婪垂涎,陆幼宁下意识低头向后缩。
成王目不转睛地问:“这位美人不知是哪家的闺秀,本王居然从未见过?”
七皇子和周仪宁等人不由得暗暗皱眉。
这成王色中饿.鬼的名声朝野闻名,他看上的佳人,十有八九都会被收入府里糟蹋。纵然陆幼宁是沈廷炤的人能逃过这一劫,可一旦沾上了他,传出去也不会好听。
成王妃放下茶盏,突然轻笑:“还说呢,我倒想起来一回事,临清伯府曾有一位姓陆的表姑娘要献给您,可惜半路上被那位沈大人带走了,不会就是眼前这位幼宁姑娘吧。”
她语声轻柔:“依我看,这位姑娘合该与我们成王府有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