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故》缺心眼的傻子

67、第六十五章

　　时间过得极快，半月转瞬即逝，通州眼见着越来越冷了。
　　这日，如故正被藏香陪着在军营边缘散步，在无月的悉心照料下，伤已经好了大半。
　　如故鼻尖一凉，一抬头，正看见几片雪花落下，“下雪了”。
　　“再几日就要过年了。”藏香亦抬头看了一眼。
　　“啊，竟然这么快就要过年了。”如故伸手接了一朵雪花，转眼就融化了。
　　“自然是快的，你都在床上躺了半个月了。”欧阳慕华走过来，顺手拢住如故的手。
　　如故努力压下翻白眼的冲动，低声对欧阳慕华说：“王爷这是要坐实了我男宠的名号？！”
　　“自然是要坐实，省得有人惦记。”欧阳慕华亦是放低了声音，拽紧了如故的手不让她缩回。
　　“谁会惦记，军营里都是男人！”如故咬牙。
　　欧阳慕华不说话，只转头看向军营中一处隐蔽的营帐。
　　如故顺着看过去，竟是真看到一人在那边，在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人甚至还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就快步绕到了帐子后。
　　“……”如故一时不知要说什么，最后愣愣的问了句：“那人是谁？看衣着，是军都指挥使？”
　　“韩明，韩林嫡亲的弟弟。”欧阳慕华说。
　　如故蹙眉，她记得藏香曾说过这个人，此人性好龙阳，且是个贪图色欲之人，但以她易容后的外貌，绝对与美色无关，除非，如故看向欧阳慕华。
　　欧阳慕华感觉到如故的眼神，转头笑着看回去。
　　“王爷没什么想说的？”如故咬牙，拧笑着问：“我现在这张脸，王爷觉得他会无缘无故的看上我？”
　　欧阳慕华垂眸，嘴角的笑意更大。
　　如故抬脚，缓缓的绕过欧阳慕华往回走。
　　“你想出去走走吗？”欧阳慕华握住如故的手肘，转头极认真的看着如故。
　　如故抬头看了欧阳慕华一眼，在对上欧阳慕华眼睛的时候，迅速低头，点头，极轻的说了声，“嗯”。她本不想答应，但在对上欧阳慕华的眼睛时，却怎样都拒绝不了。
　　“你先回去。”欧阳慕华吩咐藏香。
　　藏香依言离开。
　　“王爷准备怎么出去？”时间一长，如故从那一眼中缓过神来。
　　“自然是从大门走出去。”欧阳慕华一脸理所当然。
　　“……”如故剩下的话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走，再不出去就赶不回来了。”欧阳慕华再度拉起如故的手，往军营正门方向去。
　　如故挣了挣，心想这么走一遭，明日军营里怕是就会有，“崇阳王携顾队同游军营，行容亲密”的言论传出，奈何欧阳慕华握得紧，竟是没挣脱，只得任欧阳慕华拉着她，顶着一路上各式各样探究的眼神，在他们踏出大门时，她甚至能清晰的感觉到守门士兵眼中不怀好意的笑，这一下，算是全军坐实了……
　　出了军营不过百步，黑雾就被拴在树上，似百无聊赖的拔着地上的草，是真的拔，用嘴拔出来，然后吐掉……，如故下意识的看了欧阳慕华一眼，心想，果然物似主人型，想及此，不由得笑了。
　　如故挣开欧阳慕华的手，快步朝黑雾走过去。
　　待如故在身边停下，黑雾甩了甩马头，打了个响鼻，将自己的头凑近如故。
　　“它果然很喜欢你。”欧阳慕华走过来，解开黑雾的缰绳，顺势拍了拍它的头。
　　如故笑问：“王爷这是早有准备？”
　　“我没说，今日王府筹备的第二批冬衣要送进去？”欧阳慕华故作诧异。
　　“王爷何时说过？”如故咬牙。
　　“哦，那定是我忘了，近来后院颇为闹腾，就请王妃同本王一同回去，好生整治整治，以正后院风气。”欧阳慕华一跃上了黑雾，倾身下来，轻声在如故耳边说完，笑着直起身，伸手给如故。
　　如故握住欧阳慕华的手，借力上了马，“王爷说笑了，您后院的事，与卑职何干。”如故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轻声反驳。
　　“自然是有关的。”欧阳慕华待如故坐稳，轻踢黑雾的肚皮，催马缓缓走。
　　如故握了一点欧阳慕华腰间的衣服，等着他往下说。
　　“现在全军营都知道本王对你宠爱有加，以本王的性格，怎会不将你收入王府后院？”欧阳慕华极力压着笑意，轻声说。
　　“王爷既知自己名声在外，您不在乎了，那您倒是顾念顾念卑职的名声呀。”如故牙都快咬碎了。
　　“本王心悦你，自然是要宠爱有加，让世人尽知，免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之人惦记。”欧阳慕华说完，又道：“抓紧些，我要催马快行了”。
　　如故依言，小心翼翼的环住欧阳慕华的腰，心中莫名起了一丝波澜，不由得握紧了些，她方才没注意，欧阳慕华今日竟是穿了平日里不常穿的天青色，像极了前世那个一去不回的人……
　　欧阳慕华果然是催马快了些，只是并没有真跑起来，约莫半个时辰后，如故看着周围的景象，并不像是进城的路。
　　他们又跑了约莫半个时辰，倒是越走越荒芜，如故不禁疑惑，朝前面看了一眼，只见满眼绿色，前面有道山弯，挡了所有视线。待转过那道弯，后面竟是一片开阔天地，有阡陌田埂，田埂尽头，山丘之上有几片房屋，此刻已近晌午，还有袅袅炊烟，更妙的是，这些房屋周围竟是种满了梅花，在寒风中颤巍巍开着，似有香气伴着东风隐隐而来。
　　“我猜你会喜欢这里。”欧阳慕华率先下了马，小心的扶着如故下来。
　　“谢谢。”如故低声道谢，自少时起，就没有人为她的喜好这样费过心思了……
　　“今日你好好看一看，如今你入了军营，明年就未必能有这样的心思了。”欧阳慕华说。
　　如故知道他说的什么，只笑着不答话，她自己选的路，就要自己一点点走下去。
　　“说来，听闻这里的怀仙寺甚是灵验，而今虽非初一十五，但来了，便也该去瞧一瞧。”欧阳慕华牵着黑雾，又转身对如故说：“说不定这里的平安符会灵验？”
　　如故看着欧阳慕华，笑着应了，朋友也好，别的也罢，终究不过这一时半刻罢了……
　　说是怀仙寺，其实不过是一座小庙，连个院子都没有，只一间青砖砌成的单门小庙，进门便是座观音像，宝相庄严，观音像下有一方供桌，上摆着瓜果贡品和一只看不出材质的香炉，虽非初一十五，亦是插得满满的，一个老和尚身着满是补丁的蓝色僧衣，背靠着香案，闭着眼睛捻着木鱼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
　　待上香完毕，如故转眼看着这庙里唯一的老和尚，总觉得有些脸熟，但却硬是想不起来是在何处见过。
　　老和尚笑眯眯的走过来，手中端着个签筒说：“老衲觉施主与佛有缘，施主若心有疑问，不妨求一签？”
　　如故笑着接过签筒，她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和尚了，“多谢方丈，只不知这回我抽到的会不会还是八十二签？”
　　“施主能抽到什么签，都是因果缘分。”老和尚只宣了一声佛号，面上毫无变化。
　　“方丈说得对。”如故只笑笑，便在佛祖面前跪下，摇起了签筒，只是她跪了许久，这签仿佛是打定了主意一般，纹丝不动。
　　欧阳慕华站在一边，眼睛看向前方的观音像，心中祈求：请赐给她一支上上签吧，只堪堪想罢，便听得一声极轻的“啪”，欧阳慕华低头，便见如故摇出了一支签。
　　如故捡起签，特意看了一眼，这一次倒不是八十二签了，只是似乎更玄乎了，那签上写着，九十二。
　　老和尚接过如故手中的签，往上一看，却是微皱了下眉，心想，这丫头怎么尽抽些末签。
　　“主持，此签何解？”如故笑着，似想到了什么，又问：“不会又是个空白签？”
　　“阿弥陀佛，施主所料不错。”老和尚垂眸，似思索片刻，抬起头来盯着如故瞧了半天。
　　“不知主持瞧出了什么？”如故不躲不闪，亦是打量着这老和尚，越看越觉得这人便就是那南昭寺中的主持。
　　“签虽无解，但老和尚倒是有几句话，不知施主想听不想听。”老和尚垂眸选了声佛号，退了半步，一副，不想听就赶紧走的架势。
　　“还请主持赐教”。
　　“身无彩凤双飞翼，莫将梧桐作栖枝。”老和尚顿了顿，摇头道：“施主，人生千百苦楚，唯情最苦……”
　　如故心中一顿，压下眼眸看旁边欧阳慕华的冲动，只低笑一声，想与老和尚道谢。
　　“什么叫唯情最苦！”不等如故说话，一边的欧阳慕华已是不忿，怒声道：“我看简直是一派胡言！”说着，就拉着如故走了出去。
　　如故不大明白欧阳慕华为何会如此愤怒，明明说的都是她，在出门的时候，如故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老和尚，竟是周身一片朦胧，似背后有光，而他亦看着如故，她耳边恍然有个声音，空渺渺说着：情只千般苦，皆无一分甜……
　　如故深吸了口气，转过头看着欧阳慕华的背影，心中千回百转。
　　待二人远去，那怀仙寺中，凭空出现了另一位白衣白发的老者，瞪着那老和尚气鼓鼓的质问：“你个老家伙竟然耍赖！”
　　“彼此彼此。”老和尚站在原处，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
　　“你！”那老者指了半天，只得将手放下，哀叹道：“我可怜的徒儿本就情路坎坷了，你怎能还徒设一坎！”
　　“你我皆知，我所说非虚。”老和尚转眸看向老者，转眼间换了一身装扮，竟是凭空生出了白发，整整齐齐的束于脑后。
　　“至如今，依你所见，依她处境，你就该舍了与我的赌局，早早的将她带走。”那老和尚说完，竟是凭空消失了。
　　待老和尚完全消失，白发老者方才缓缓的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天色，极无奈的自语道：“如今，已远不止儿女私情，这一遭，她如何能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