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冬》校里哥

20、发现（二）

　　程经迩是一个特别适合讲述的人。温之和心想。

　　像她在社交账号里记录的那样，除文字的记录外，她语言的表述也让每件事情妙趣横生。

　　她现在正说到一只小猫咪。

　　她说以前在这边办公时，经常有一只黄白相间的小野猫跑进院子里，在草坪上撒泼打滚。

　　那只小野猫好像怕人又好像不怕人，没有人理会它时，它会对人喵喵喵地叫唤，而一旦有人走过去想摸它，它马上就炸起全身的毛跑走了。

　　但只要你手上拿着罐头，接触它时就又是另一番景象。不仅让你靠近了，连叫声都变得尖细可爱了些。

　　程经迩曾用一罐猫罐头成功收服过它，但一罐猫罐头只能收服一次，第二天它再来时，没有罐头的诱惑，之前的那些软萌娇羞就都不作数了。

　　这些事情很寻常，但经由程经迩巧妙的语言排布讲出来就觉得尤其可爱。

　　温之和不禁失笑，失笑，再失笑。他觉得自逛这个村落起，他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消失过。

　　程经迩也不是一味输出，她注重互动，在适时会抛来一些问题让温之和也参与讨论，这样两人的聊天有来有回，不至于冷场。

　　今天气温虽低，但是太阳很好，温之和在晃眼的日光中想到，此时的程经迩和他前几次接触时感受到的不同。

　　前几次的程经迩是偏被动的，如被引导或被提问，她会礼貌且热情地回应你，也会和你聊起来。

　　但如果未被注意到的时候，她就会安静待着，不会主动开启话题。

　　而今天的程经迩是不同的。她像一个分享者，主动分享见闻，主动抛话题给你，把你拉进话题里。

　　这两者状态简直是天差地别，程经迩为什么会突然作此改变？

　　温之和稍一细想就明白了原因——她今天应该是把他当作游客，把自己当作导游了。因为心态的变更，所以她行为上也换了一种状态。换句话说，她或许进入了工作模式。

　　不知道之前的安静和今天的活泼，哪一个更符合她本身的状态。

　　此时他们正走到一条小溪边，程经迩仍在尽职地介绍：“如果是夏天来这里的话，会看到两岸都开了黄色的小花，很像油菜花，一簇一簇垂挂下来还挺美的。”

　　程经迩带他来的是一个村落，这边也算景区，但不如其他景区有名气，因此来的人不多，对于不想在周末和别的游客人挤人的人来说是比较合适的选择。

　　这边有山有水有竹林，还有一株开得很好的红梅，是一个不错的好去处。

　　而程经迩为什么会发现这里，还对这里的一切如数家珍，甚至连哪两家因为抢地盘的事而大吵一架这种琐事都知道，是因为她曾在这里工作过几个月。

　　路过小溪继续往前走，两人来到一家小院前。

　　院子里有一幢三层楼高的小洋房和一片碧绿的草坪，程经迩站在小院外指指那幢小洋房对温之和说：“这里就是我曾经工作了几个月的地方。我们公司盘了这幢小洋房下来做图书馆咖啡厅，我是这个项目小组的嘛，就经常来这儿帮忙。”

　　温之和看了房子一眼，这幢小洋房外观上看不出来有何特别，是和其他房子一样白墙黑瓦的样式，不知道里面是否大有不同，他问：“要不要进去看看，喝杯咖啡？”

　　程经迩听到这个，微微一笑，向温之和解释：“现在这里已经不是咖啡店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一家民宿。当初那家咖啡店在我们手里坚持了两年，营收太差，入不敷出，公司就把它转手了。”

　　温之和恍悟：“这样。”

　　他想了想问：“这种前期投入稍微大一点的项目，回本时间不是本就会拉长么？为什么只坚持两年就转手了？”

　　程经迩：“我们也不太清楚，是公司的决定。可能是看到每天的流水实在太差了，所以及时止损了。”

　　温之和没再说话了。

　　正巧这时小洋房里走出来一个人，他见到院子外停步不前的两人好奇地看了两眼。

　　程经迩看到他的打量，想到什么，拍拍温之和的手臂说道：“想喝咖啡么？走，带你去买咖啡。”说着迈步朝前走，温之和跟上。

　　感觉上，温之和觉得自己围绕这个村子走了一圈一圈又一圈，村子里的房子都差不多，他越走越混乱，完全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哪儿。

　　在这一片混乱中，程经迩突然停步，温之和也跟着一起停下来。

　　刚一停下，就听程经迩道：“到了。”

　　温之和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个以木头为地基，以一节集装箱为点单大厅的，名为“山顶咖啡”的咖啡馆。

　　到山顶了？

　　他转身往远一眺，自己确实是站到了高处，眼前的风景比刚才丰富了一点，但要说是真的到了山顶吗？倒也不是。

　　这边村庄的分布是呈梯田状的，像走楼梯一样一节一节分布上来，咖啡馆的位置在整座村子的最上方，且咖啡馆的地基由于被木桩抬高，使它看起来比其他房子高了许多，所以这“山顶咖啡”说的只是较高的地势，而不是真的山顶。

　　程经迩点了两杯拿铁，两人端着咖啡坐在外面的露营椅上休息了一会儿。

　　这家咖啡厅的露台大，风景好，虽然偶尔会有一丝寒风，但也有直射到脸上的阳光。露营椅低矮，两人几乎是半坐半躺在外面，懒懒的，十分惬意。

　　温之和问：“这家咖啡店是以前就有的么？”

　　程经迩：“近两年才开的。”

　　温之和“嗯”了一声。

　　程经迩这时就不再讲话了，有关这里的所有记忆已经讲完，她觉得今天的话讲够了她一个月的分量，已经讲无可讲了。

　　两人就这么安静地并排坐着。

　　不知过了几分钟，几声猫叫响起。先是几声几乎被人忽略的细碎声响，后放开了一点嗓子，像在呼喊。

　　温之和低头一看，一只黄白相间的小猫匍匐在距他半米远的地方，睁着可怜兮兮的大眼睛无辜地望着他。

　　温之和微微一笑，对它招招手：“过来。”

　　那猫自来熟一样跑过来，在离他几厘米的地方停下了，在他脚边刨地打滚。

　　打了两三圈滚之后，又抬眼悄悄看看温之和，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

　　温之和觉得它可爱，伸手摸了摸它的头，他这一摸，猫咪马上放松了警惕，就地躺下，在他的裤脚边翻滚起来。

　　温之和看到它的花色抬眼问：“这就是你说的那只黄白相间的小猫么？”

　　程经迩扭头看了一眼，说：“记不太清了，它们的花色长得很像，但是不是同一只，我也不知道。”

　　温之和没有纠结这个，小猫亲人得很，他逗它玩了一小会儿，问道：“你要不要来和它玩？”

　　程经迩看向温之和逗着猫的手，摇头笑道：“你陪它玩儿吧，我就算了。”

　　这个回答有点出乎温之和的预料，听到她讲述的那只爱罐头的猫，他以为她是喜欢猫的。

　　逗它玩儿了一会，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它亲人吧？”

　　温之和抬头看，是刚刚为他们做咖啡的店员。

　　店员指指小猫，说：“你别看它现在这么娇俏可爱的样子，狠起来可是翻脸不认人。”

　　温之和问：“它是你们店里的猫么？”

　　店员：“不是，野猫，不过它经常来我们这里玩，次数多了，我们就买猫粮把它喂起来了。”

　　温之和点头。

　　小猫和他的手玩儿了一会儿后就失去兴趣了，它喵喵叫了两声从他身边跑开，几步跳到集装箱外面的围杆上，优雅地迈了几步猫步，接着跳下围杆吃它的粮去了。

　　店员见猫走了，便也走过去给猫加水去了。

　　这边又只剩下两个人，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多，太阳已经呈现落山的姿态，它摇摇挂着散发出温柔的光，围绕在它身边的云也被这柔光刻画出金边。

　　温之和想到程经迩从小就是喜欢云的。

　　小时候，每当四点多下课，大家冲出教室，冲向学校大门口的时候，程经迩总会在半路停下来站一会儿。

　　用她的话说是在教室里闷了一天，她要出来吸收一下天地灵气，洗涤一下心灵。

　　在这时她往往会深呼吸，然后看一看天空。

　　夏天时天黑得晚，她就抬头看一看蓝天白云；冬天天黑得早，她就看一看晚霞和夕阳。

　　看到特别美的景色时她会招呼身边的朋友一起看。

　　大家都是一起放学的，一起冲出教室的，所以程经迩的一举一动大家都能看得到。

　　时间久了，温之和就知道了，程经迩喜欢看蓝天白云、晚霞夕阳。天上的美景她总是能第一个捕捉到。

　　想到这里，他又想到程经迩的朋友圈背景也是一张镶了金边的云，和现在的景色很像。

　　温之和看向程经迩，见她双目放空，便叫了一声“程经迩”。

　　程经迩扭头看过来。

　　温之和朝天边示意了一下，说：“你看那儿。”

　　程经迩顺着他的示意扭头看去。

　　过了一两秒，她回头问道：“要帮你拍照么？”

　　温之和愣了一下，似乎没明白她刚刚说的话，问：“什么？”

　　程经迩指了指天空，又问了一遍：“要帮你和这朵云拍个照么？”

　　这个回答已经不止是出乎意料的程度，温之和突然间忘了该怎么回复，他微微睁大眼睛，程经迩的笑容在夕阳下无懈可击，但他的眉头却微微一蹙。

　　过了大概一两秒，他才道：“不、不用了。”

　　又过几分钟，他想了想，问：“要不要帮你拍一张？”

　　程经迩仍是微笑着，说：“不，我也不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