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神》沐心乔

37、第 37 章

　　那人甫一出现，巨妖便重新安静下来，雌伏在来人脚下，发出一声亲昵的低吟。
　　来人轻笑拍拍巨妖的脑袋，望向帝尊，“帝父。”
　　帝尊冷哼一声，“惺惺作态。”
　　那人听了帝尊不屑的语气，缓缓笑开，自海中走来，面目暴露众人面前。
　　严尘双掌倏然攥起，眼里忽的闪过一道深沉的光。
　　正玄则是微微睁大双眼，下意识看向严尘。
　　严尘缓缓摇头，没有解释什么。目光仍一瞬不瞬看向那人的方向。
　　帝尊手上维持结界不被巨浪击破，那人便缓步上前，那结界竟对他全无影响，轻而易举被穿过。
　　他嘴角的笑容噙着一丝冷意，眼里杀气骤升，一掌劈向帝尊。
　　六位少年大惊，却不敢放松手上的动作，“帝尊！”
　　帝尊眼眸低垂，骤然开眼，只见那只神鸟穿过万千鬼兵，仰天长啸一声，双爪火光骤升袭向那人。
　　那人不闪不避，冷笑着掸了掸被烧黑的一角，低声呵斥：“放肆。”
　　只是那声音却无杀意，反而带着一丝丝的纵容，像是管教调皮的孩童。
　　神鸟自空中落下，化为十七八岁的少年，怒气冲冲的瞪着对面和自己面容相似的黑衣人，守在帝尊身边。
　　严尘轻呼一口气，放松了身体。
　　少年小白挡在帝尊面前，满含怒气呲着牙做恶狠狠状，“我不会让你伤害帝父！”
　　“帝父？”那人像是听到什么可笑的事，嗤笑一声，“他们叫你什么，小白？”
　　小白不吭声，双眼瞪得极大，怒视着面前的人。
　　那人说话慢条斯理，带着一股漫不经心的精致，“小白，那你可知道我又是谁？”
　　小白皱眉，嫌弃道：“帝父都告诉我了。”
　　那人挑眉，露出一个讶异的表情，眼角瞥了帝尊一眼，蛊惑道：“只要你肯跟我回去，我便看在你我的关系上，饶你一命如何？”
　　“呸！”
　　那人眉眼狠戾之色乍现，“找死！”
　　帝尊：“小白，退后！”
　　小白急速后退，却快不过那人，眼见一掌劈下距离小白只余半寸，小白瞳孔轻颤，咬牙下意识闭上眼。
　　一柄长剑携龙吟之势划破长空，稳稳当当停在小白头顶上方，红雾暴涨隔开那人的手掌，化消他部分功力。
　　那人讶异的看向长剑，掀了掀嘴角，“有趣。”
　　严尘与正玄惊讶的看着那柄长剑，同时看向严尘的右手，长剑在感受到小白危险的瞬间，竟脱离了严尘的控制，自动护主而去。
　　半天没见想象中的掌劲劈下，小白小心翼翼睁开眼，只见一柄长剑横立半空，发出铮鸣。
　　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召唤，小白伸手握住剑柄，顿时一股磅礴的内力自剑中发出，全数灌入小白体力。
　　黑衣人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见那长剑周围的红光散去，变成一柄再普通不过的兵器。
　　小白吸收了红剑的妖力，内力提升，怔怔望着手上的长剑，突然抬头看向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
　　海浪逐渐升高，帝尊神力维持结界对抗海浪，神力终究不敌自然的力量，一口鲜血吐出，结界隐隐不稳。
　　小白见状，右手抵在帝尊背后，将体内神力输送进帝尊体内。
　　期间，黑衣人一直没出手阻止，站在一旁看戏。
　　“上古神族竟没落至此等地步？”黑衣人环视一圈，“整个神族只剩你们八人，帝尊难不成以为凭你们八人，就能抵御我鬼族千千万万的大军？”
　　帝尊目光注视着即将越过结界的海水，眉间紧锁手上功力再输出三分。
　　黑衣人越过两人，缓缓走向布阵的六人中间，“今日，便是神族的灭族之日！”
　　双手背在身后，黑衣人侧身，一股慑人心寒的鬼气自六角中心发出，以摧拉枯朽之势扫向四面八方，顿时金网崩裂，数万鬼族大军被放出，争先恐后涌向六位少年。
　　少年们脸色苍白，眼里现出惊惧之色，重新结印尚未完成，又是一阵鬼气席卷而来，顿时困住六人，使他们动弹不得。
　　正玄着急的看着鬼族大军逐渐逼近六位少年，“严尘！”
　　严尘身形急急奔向小白，欲夺神剑。
　　与黑衣人擦肩而过的额瞬间，那人似有所觉，神情微怔，眼里一丝茫然看向严尘的方向。
　　严尘与他对视，穿过黑衣人的身边，一伸手将神剑自小白手中取回。
　　这一系列的变故不过只在眨眼之间，小白愕然望向左手，只觉一股大力的牵扯下，手中竟是一空，长剑凭空消失。
　　但帝尊维持结界尚需他的帮助，小白只是惊讶一瞬，转而全神继续将内力输送至帝尊体内。
　　严尘手上握有长剑，冲入鬼族大军中，一路斩杀邪魔，浑身浴血犹如修罗。
　　黑衣人面上首次露出惊讶的神色，目光紧紧盯着在鬼族大军中厮杀的人影。
　　正玄一直注视着黑衣人，见他神色变化暗道不妙，见他目光望向的方向，竟好似能看到严尘。
　　正玄仗着黑衣人看不见他，自鬼族军队中穿过去，离严尘尚且有数十米距离，便调动起体内的力量，嘶吼道：“严尘！他能看见你！”
　　严尘手上动作顿了一下，随后一剑挥出，将即将啃食其中一个少年的鬼族断首，千钧一发之际，六位少年终于结印完成，金网重新罩住鬼族，数万鬼族化作黑雾全部涌入黑衣人体内。
　　与此同时，海内源源不断上岸的鬼族此刻也停了动作，竟纷纷化为黑雾钻进黑衣人体内。
　　严尘摸了摸脸上的血水，提剑转身对上黑衣人的视线。
　　黑衣人勾了勾唇角，与他遥遥相对。
　　“你是何人？”尾音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带着天生慵懒的风情。
　　小白眼角睨着严尘的方向，不知为何看见那个浑身血污的男人，心跳突然加速，脸上温度骤升，微微泛红。
　　小白皱了皱眉，自己好像是生病了。
　　严尘余光一直注意着小白，见他目光转向自己，一瞬间又红着脸扭了回去，继而微微蹙眉，颇有些烦恼的样子。
　　不知想到了什么，严尘低首微笑。
　　正玄搓了搓胳膊，扭头看向别处，简直不忍直视。
　　黑衣人面上浮现一层薄怒，心头陡然窜起无名火。冷哼一声，见严尘的目光望过来，黑衣人怒道：“胆子不小，敢无视本座。”
　　对面的人，拥有一张与小白相同的面孔，纵然面带怒气神色阴沉，纵然面前的尸横遍野全拜他所赐，严尘对着这样一张脸也没办法恶语相向，只是略带无奈的看着他。
　　黑衣人显然是误会了，“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你是鬼族？”严尘问。
　　黑衣人矜持颔首，“你又是何人？”
　　严尘上前，问出见到此人第一面就疑惑的事，“你和小白是什么关系？”
　　“我为何要告诉你！”那人突然瞪他一眼。
　　正玄凑到严尘耳边，“这魔头对你好像挺有好感。”
　　严尘一僵，低声道：“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黑衣人见他侧身对着空气说了句话，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正玄继续对严尘说：“为何他能看见你，却看不到我？”
　　严尘低头看了看手上的剑，“或许，是这柄剑的问题？”
　　没有得到回答，黑衣人隐隐有发火的前兆，上前两步道：“我问你在和谁说话！”
　　严尘看了他一眼，还是觉得对方顶着这样一张脸和自己说话十分违和，于是别开了目光，注视着小白的一举一动。
　　黑衣人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突然一股怒火冲破胸膛，尚未反应过来，手上妖气聚集直冲小白而去。
　　猝不及防的偷袭，小白避无可避，硬生生受了这一掌，帝尊受到波及，手上动作一滞，结界隐隐有破碎的趋势。
　　顾不得调理内息，小白将毕生功力全数输与帝尊，助他维持结界。
　　严尘急忙过去查看小白的伤势，小白全神贯注助帝尊，察觉到身后一股内力顺着后背贯穿全身，微微向后侧身，“多谢。”
　　记忆中倒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客气的小白，严尘眼底泛起一丝笑意，调侃道：“要怎么谢？”
　　小白微愣，显然是第一次见如此会顺杆爬的人。
　　正玄忍不住扶额，这两人，就不能待会儿再打情骂俏吗？没看到一旁的黑衣人脸色愈发阴沉了吗？
　　黑衣人冷笑，手掌一挥，严尘附在小白背上的手被打开，身形不稳后退数步。
　　小白担忧的看向严尘，“你没受伤吧？”
　　严尘摆摆手，示意他别担心。
　　“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黑衣人狠厉的语气在小白身后响起，众人皆是一怔，竟没一个人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
　　地底窜起浓浓黑雾，攀着小白的双腿慢慢往上升，小白惊慌的动了动脚，发现竟移动不了分毫，“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黑衣人阴恻恻的笑起来，“小白，你也该回来了！”
　　小白惶恐的睁大眼，看那黑雾不过片刻之间竟爬到胸口，心脏顿时猛然收缩，四肢百骸都窜进诡异的妖气。
　　严尘欲上前救人，黑衣人只是冷冷的看他一眼，严尘发现自己竟动弹不得，“小白！”
　　海浪越升越高，黑衣人面前妖气聚集，形成一个巨大的锥子状，随后妖气聚集而成的锥体穿过小白，直直钉入帝尊后背。
　　一阵踉跄，帝尊急忙稳住身形维持结界安稳，然而随着锥体的贯穿，帝尊体内的神力竟逐渐被那妖气吸收污染，生命力逐渐消失。
　　结界光芒逐渐暗淡，万丈海水逐渐逼压，结界开始震荡。
　　黑衣人道：“只要你愿意屈服于我脚下，我便大发慈悲饶你一命。”
　　帝尊咬牙回道：“做梦！”
　　“好，好，好！”黑衣人大笑，连说三个好字，脸色倏然阴沉，“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帝！父！”黑衣人口中一字一顿，神色愈发疯狂，“去死吧！”
　　“不要！”
　　妖气越发扩散，旋转着钉进帝尊身体，在他胸口贯穿一个血洞。
　　“帝父！”小白红了眼，上前接住帝尊的身体，泪流满面，“帝父，你醒醒，醒醒啊！”
　　黑衣人摸了摸小白的头，“小白，你该回来了。”
　　小白甩开他的手，眼泪汪汪的继续呼唤，“帝父……”
　　黑衣人眸色阴沉，说出的话阴恻恻，“小白，看来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帝尊的手上染满鲜血，伸出颤抖的手指着海的方向，“不，不……”
　　目光看向小白，瞳孔逐渐涣散，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小白，那是他无言的托付。
　　小白攥住他的手，哽咽道：“帝父放心，我会救大家。”
　　得到小白的保证，帝尊缓缓闭上眼，手无力垂下。
　　“帝尊！”六位少年目眦欲裂，却不敢擅动。
　　小白仍旧紧紧握住帝尊的手，深深低下头颅，脸埋在帝尊胸口，身体不住的颤抖。
　　黑衣人双手背在身后，胸口突然伸出无数黑色的丝线，无限延伸，牢牢捆住六位少年。
　　少年们脸色倏变，咬牙维持结印，身形却不受控制被拖着往黑衣人的方向行去。
　　小白小心翼翼放下帝尊，双眼闪过诡异的红光，指甲暴涨，身影穿梭在黑线中，将黑色丝线尽数斩断，六位少年身形踉跄数下，胸口突然涌起一阵黑色的漩涡。
　　漩涡不住扩大，自胸膛开始吞噬着他们的躯体。
　　“啊！”惨叫声回荡在天地间，余音久久消散不去。
　　小白瞪大眼，瞳孔颤抖，无力的冲上前，却只被溅了满身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