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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叙事(三十) ...

  •   叙事(三十)
      季寻回到观察室的时候,邬云华正在翻看,他刚刚随手写下的纪录,内容很简单,但是有关蒋庆方当兵的那段经历,他却写的很详细,随着季寻进门,邬云华收回视线,他靠坐在桌边看着季寻道:“你怎么看?”
      “如果当年陈广发是顶罪的话,这次的蒋庆方也很可能是顶罪。不同是当年陈广发是被迫的,蒋庆方却是自愿的。”
      “蒋庆方一直闭口不提新案子,一直将我们往三十年前的老案上引,很大可能是他根本不熟悉新案子,在短时间内,做一场自己和死者有恩怨的戏又太假,所以他才会在很么高调来自首,承认三十年前的真凶是自己。因为现在三十年前的案子涉及冤假错案,大家肯定死盯着三十年前的案子,至于新案,反倒没人关注了。”
      季寻同意这说法,他点了点头。
      “你觉得他说的宁小雨的死和他没关系,这事儿,可信吗?”
      季寻将手里的文件整理好,从椅子上站起来道:“三条命他都认了,多这一条有什么所谓吗?”
      “所以你也觉得宁小雨不是他杀的?”
      季寻离开隔间之前,将手里一张A4纸拍在邬云华跟前道:“宁小雨是不是蒋庆方杀的不重要,重要的是,是谁杀了宁小雨之后,还把这案子伪装成连环杀人案中的一起,还躲过了当年那么多办案警察的眼睛。”
      邬云华和季寻一起离开询问室,见季寻要离开市局,邬云华道:“去干嘛?”
      “需要报备吗?”
      “那倒不用。”
      季寻看着邬云华那别别扭扭的样子,勉为其难道:“去见个朋友。”
      “新朋友,还是老朋友。”
      季寻想着刚在审讯室的时候,收到的那条没有署名的消息,他在进入电梯之前,对着邬云华道:“小朋友。”
      季寻离开,邬云华却没派人跟着,他返回办公室的时候,因为有事情要安排,所以把陈伟方也叫了进来,见他就一个人,陈伟方四下打量一番颇为惊讶道:“那位呢?”
      “哪位。”
      陈伟方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邬云华却避之不答道:“还有没有点正事儿,周妙弟之前那些客人都找到了吗?有什么线索没有。还有蒋庆方说,宁小雨的死与他无关,去查查老案信息,当年这案子是谁主办的,现在人还在不在,一定要把案子详情给我摸透了,必要的时候,联系一下宁家。”
      陈伟方一听宁家,一扫刚刚的玩世不恭道:“那只能你联系了,你丢了工作,大不了回家继承亿万家产,我丢了工作,就只能喝西北风了。”
      邬云华一听这话,抬脚就要踹陈伟方,却被陈伟方及时给躲了过去。两人小闹一番,陈伟方言归正传:“和周妙弟有牵扯的那些客人都查的差不多了,和想的情况基本一样。”
      “都什么情况。”
      陈伟方叹了口气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陈伟方要把手里的调查报告递给邬云华,可是递出去他马上就后悔了,正要收回来,邬云华却眼疾手快把那档案给抓住了。
      “放开。”
      两人谁都不放手,就这么较着劲,陈伟方道:“我放开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你看了别打人。”
      “我是那种人吗?”
      最终那报告还是被邬云华给拿了回去,虽然已经推断出周妙弟和冉成杰干的是什么勾当,但是亲眼看到那份报告中所涉及的内容,邬云华办公室的骂声就没停过。
      报告显示,从几年前开始,周妙弟为了赚钱,就在向冉成杰以及他的合作伙伴们,提供女孩服务,而且还是那种小女孩,年龄最大的不能超过十三岁,最小的还有不足五岁的。当然这些被询问的富豪们,坚称他们只是和那些女孩一起吃饭,并没有做出什么违规的事情,然而特意找那些小女孩来陪酒,又怎么会不做违规的事情。可是现在周妙弟已经死了,这事儿属于死无对证,那些女孩是谁,她们的家长是否知道她们被带出去之后经历过那些事情。还是她们的家长在完全知情的情况下,亲手将自己的孩子交出去的。真相随着周妙弟的死,或许永远也无法查清了。
      邬云华十年警龄,他经历过各种匪夷所思的案子,可这案子,却让他有种如鲠在喉的感觉。因为死者,比凶手更该死,而被她伤害的那些本来被期许未来纯净明朗的孩子们,还没看到这世上最明媚的阳光,就已经被至暗包裹,她们的人生,在未来还会有光吗?
      邬云华想到这里,再次想起了陆家,那个剃着平头的女孩。虽然季寻一直说陆子通身体不好,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但是他的推断中,恰恰忽略掉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一个父亲的潜能。在知道心爱的女儿遭受那么不公平的待遇的时候,即便是风烛残年的老人,也会选择牺牲自己,为家人讨个公道。
      邬云华看着那份文件,问一旁的陈伟方:“上次让你查陆家,那个叫陆子通的,案发当夜,他在那里?”
      “在家。”
      “谁能给他证明?”
      “因为他不是嫌疑人,咱们没办法直接问,所以委托村委会司法所一个副所长,以家访的名义过去的,根据那所长上报当时家里只有他和两个女儿在。”
      “这不跟没证明一样吗?”
      陈伟方被邬云华问的有点摸不清头脑,他道:“你怀疑这人有问题?那蒋庆方不是都来自首了吗?”
      “蒋庆方和周妙弟之间连点联系都没有,他为什么要杀了周妙弟,为了维护正义,为了除暴安良?而且上次季寻说过杀人、抛尸和最终解刨的人是三拨人。蒋庆方只是这一环中最后的一环。”
      “如果人是陆子通杀的话,解刨的是蒋庆方,那抛尸的是谁?这案子到现在已经够复杂的了,还牵扯什么人?”
      就像是陈伟方说的,这案子到现在已经够复杂的了,而邬云华能想到的,牵扯到这案子之中,只剩乔垣和陆小雨了。

      此时本该在家里学习的乔桓正坐在距离市场不远的德克士里,他面前摆了很多吃的,但是他一样都没动,只抱着那个巧克力圣代杯,看着冰激凌一点点从雪白变得浑浊。
      “垣垣。”
      坐在乔垣对面的是他母亲,五年前杀死他爸爸,又差点把他杀死的人。乔垣妈妈因为杀人的时候处于精神崩溃状态,乔垣父亲当时又有暴力倾向,所以他母亲杀夫的行为,多少有些自卫的因素,所以她只被以过失致人死亡罪,被判处五年有期徒刑。这五年乔垣的爷爷奶奶,从没带着乔垣去见过他妈妈,所以乔垣妈妈根本不知道,她差点杀了乔垣的举动深深刺激到了乔垣,她以为这五年都活的好好的孩子,其实从五年前开始,便什么都说不出,什么都听不到了。
      “阿姨。”
      和乔垣一起来见乔垣妈妈的,还有陆小雨,乔垣从那天接到他妈妈的短信之后,就一直在考虑是否要与他妈妈见面,没想到,他妈妈直接找上了门。
      那是周五下午,很多家长都来学校接孩子放学,乔垣照旧站在学校门口等待陆小雨,而那个穿着黑色大衣,比五年前瘦了很多的女人在校门口站了好久,才确定站在学校门口那颗柳树下的就她五年没见的儿子。
      五年之后,乔垣再见他妈妈的时候,最先看到的不是一个光鲜亮丽的女人,而是一道黑色的将他笼罩的影子,他是看到对方脚下的那双黑色的皮鞋才抬起头,夕阳西下,乔母站在逆光之中,乔垣看不到她的五官却被她的身影笼罩,一切的一切就如五年前那个晚上,他妈妈在灯影下,扼住他喉咙的样子。强烈的压迫感和窒息感,让乔垣在女人试图抬手去碰碰他的时候,只想转身逃离,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这五年,乔垣从未那么慌张过,一路跑回家的他摔了不知道多少次,对那时候的他来说,那女人不是妈妈,不是亲人,而是他好不容易安稳下的生活的入侵者。而这一次这女人直接找到了乔家,乔垣为了不让爷爷奶奶知道她回来了,他拉着她离开了家,他妈妈在满街的快餐店里,选了德克士,她说那天如果没有发生那件事儿,本该带着乔垣来的。
      喧闹的快餐厅,别离五年的母子之间,却没半点声响,乔垣因此发短信叫来了陆小雨。
      乔垣妈妈接连叫了乔垣几声乔垣都没反应,一旁的陆小雨沉默许久才道:“阿姨,乔垣听不见,也说不出话,您要让他知道您在叫他,得让他看着您,他看到您的口型才会知道,您在说什么。”
      “他怎么会听不到,我走到时候他还好好的?”
      乔垣妈妈根本不相信陆小雨说的,她起身试图去碰乔垣的脸,她想再看看她儿子,乔垣却在她触碰到自己那一瞬间,扭头躲开了。乔垣妈妈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而乔垣始终低着头。
      陆小雨拽了拽乔垣的袖口,打着手语与他说:“乔垣,你说点什么吧。”
      乔垣因为陆小雨的话,抬起头,他直视眼前这个是他母亲,却差点杀死他的女人,缓慢地打起了手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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