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无缘

26、二十六

　　林轩和顾璟还没有打算和孟天泽完全撕破脸皮。

　　现在虽然知道孟天泽在做花儿烟的勾当，但是花儿烟的方子在何处，有多少人知道，花种在了哪里，又是在哪里加工制造的——这些他们都两眼一抹黑。

　　林轩点了点头：“如此，那边劳烦孟盟主了。”

　　孟天泽的笑容很勉强，他比了个“请”的手势：“那我们移步饭厅，移步饭厅。”

　　林轩和顾璟来得时候是下午，这个点吃晚饭实在早了些，不过客随主便，两个人倒是都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

　　饭厅里摆了六张小案和椅子。

　　孟天泽坐在上首，季凌云坐在他的旁边，林轩和顾璟一人一个座位，还有两个女子陪在末座，一个看上去双十年华，娇俏动人；另一个却和孟天泽差不多大，神情憔悴。

　　孟天泽笑道：“这二位一个是我的嫡妹容容，一个是我的堂妹月月。”

　　顾璟点了点头，却装作有些为难的样子开口道：“这……是不是于礼不合？”

　　孟天泽摆了摆手：“江湖儿女，不说那些规矩。”

　　顾璟又道：“承爵患了癔症，没办法出席也就罢了……怎么承侯也不在？难得登门拜访，我倒是想为当初的事情道个歉……”

　　孟天泽轻咳了一声：“承侯有事，如今不在天极城内。”

　　顾璟也不再追问，只是端起了酒杯，看向了孟月月：“那这杯酒，我敬给……”他一时间拿捏不准称呼，方才与季凌云两人称兄道弟，按道理，这一桌的人边都是一辈的了，“月月姐，当时我莽撞了，害得承爵受了重伤，都说儿女是母亲的心头肉，我只顾着自己逞一时威风，不曾顾及到月月姐的感受，还望千万赎罪。”

　　他看着孟月月，果然见那中年女子的表情越发哀婉，她端起了酒杯，微微颔首，喝下了这一杯酒。

　　顾璟又看向了林轩，却见林轩八风不动的坐在位置上，盯着桌上的小酒壶看得仔细。

　　孟天泽“哈哈”一笑：“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事情说开了也就好了，江湖人们，比武本就是正常的，承爵被你打了，说明他自己疏于习武，哪里能够怪你呢！来！林庄主，我们也喝一杯！”

　　林轩便端起了酒杯，向孟天泽举了举酒杯。

　　孟天泽敏锐的看到了林轩手腕上系着的那截红绳，忍不住笑道：“林庄主原来已经有心上人了？”

　　林轩端着酒杯的手一顿，顾璟的笑容也凝固了一下，在场的人都看向了孟天泽，不知道他怎么会有此一说。

　　孟天泽笑道：“林庄主的手腕上不是系着我们天极城的红绳么？在我们这儿，不论是男子还是女子，只要有喜欢的人了，都会去买一截或是自己编一段送给对方，对方若是首肯了，便会戴在自己的手腕上，这样旁人见了知道他已有了两情相悦的人，便不会再打扰。”

　　季凌云看向了林轩的手，果真是在林轩的手腕上看到了那截红绳，便也符合道：“的确如此。”

　　林轩的神情第一次有些松动——只不过看上去更加尴尬了，顾璟低着头，看着手中酒杯里的酒液，假装自己不存在。

　　孟天泽拍了拍手：“这么说起来，当时你父亲，也是在这儿遇见的你母亲的！”

　　林轩沉声道：“此事恐怕有所误会。”

　　孟天泽见林轩不愿多言，也不再追问，打了个哈哈便揭过去了。

　　顾璟悄悄打量林轩的脸，发现林轩的耳尖红得厉害。

　　几人又打了会儿机锋，天色也渐渐地黑了。

　　酒宴到了尾声，孟天泽便笑着说道：“唉，你们两个若是早些来天极城该有多好，我与你们一见如故啊！”

　　顾璟也笑着答道：“确是如此，若是早些结交孟盟主便就好了。”

　　两人的话里各自藏了别的意思，但至少面上一派和乐。

　　季凌云站出来，笑着开口：“天色也晚了，到时候出入锦堂春不方便……盟主，若是舍不得明玉和林庄主，不如择日再约一顿酒吃。”

　　从天极派离开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孟天泽还假惺惺的挽留他们了好一会儿。

　　顾璟在这种时候才发现林轩是真的很好用。

　　不论是酒席还是留宿，旁的人总是要推来推去的好几遍，林轩却只需要冷冷的说一句：“不必”，就可以解决绝大部分的麻烦了。

　　两人并肩走在无人的街上，顾璟先开得口：“孟天泽故意卖破绽给我们么？”

　　林轩点了点头：“他想知道我们是不是已经知晓花儿烟了。”

　　顾璟冷笑了一声：“我就说，赵承爵那个样子，若是真的能够从后院跑得出来才见了鬼……不过我当时在想，到底是孟天泽还是季凌云……季凌云那个人，不简单。”

　　林轩的声线一如既往的平稳：“七皇子，当然不简单。”

　　顾璟一怔，连忙回头去看林轩：“我先前也觉得凌云这个名字很是熟悉……你问他是姓季还是姓姬的时候，我才反应过来……”

　　林轩应道：“姬凌云出生的时候一度被认为是皇室的希望，他天生星骨，是百年难得一见的练武奇才，若是好好培养，必定能够与江湖分庭抗礼，小小年纪就被送出了宫外，无人知晓他的下落。”

　　顾璟挑了挑眉毛：“那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

　　林轩转过头看向了顾璟：“当时的江湖上有这样一句话，叫做‘凌霄青云因风至，楚天七辰无长夜’是不是？”

　　顾璟干咳了一声：“说得应当是姬凌云和亓官楚辰吧？”

　　林轩点了点头：“不错，碎星入骨乃是天生异象，因为百年不曾得见一个，早就被人当做是一段传说……直到季凌云和亓官楚辰的出生。”

　　原本的传说突然被发现是真的，两个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竟然都是天生星骨，江湖上的不少人都将这看作是朝廷和江湖势有一争的先兆……直到姬凌云被送出宫外不知所踪，麒麟山又付之一炬，这样的传言也才渐渐平息了下去。

　　林轩接着说道：“江湖人都爱武，碎星骨又罕见至极，当时我的父亲，也曾经想要将姬凌云收于门下，不过却并未成功。”

　　顾璟咋舌，林予笙已经算是这个武林的至高峰之一，甚至与亓官风能够战成平手，林予笙没有成功……

　　顾璟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念头。

　　果然，林轩又道：“当时他的第一选择应当是亓官家，但亓官风因为有了亓官楚辰，没有答应将他收入门下，只是将他引见给了一位不出世的高人，在以前江湖上向来有‘南元北则’的说法，‘南元’是你的师父元谋真人，‘北则’是剑圣周景则，若我猜测不错，姬凌云应当是拜在了周景则的门下。”

　　顾璟皱着眉头道：“那他现在为何……”

　　林轩凝神，良久，有些不确定的开口道：“应当，也有什么别的事情要做吧。”

　　顾璟叹了口气，不论是“凌霄青云因风至，楚天七辰无长夜”还是“南元北则”都已经是很古早的事情了，恐怕在如今的江湖上，几乎已经没有人知道了。

　　他转移了话题道：“你觉得孟月月这个女人，如何？”

　　林轩也不再纠结过去的那些事情，想了想，皱着眉头道：“表现得还算是自然。”

　　顾璟又道：“还算？”

　　林轩看向了顾璟：“你明明已经发现了，为何还要问我？”

　　顾璟却抬头望天：“我发现什么了？”

　　林轩有些气恼：“你若是没有发现，就不会来问我了……你不总爱自己决定么？”

　　顾璟见林轩真的动了气，连忙哄道：“是是是，我是发现有些不对……可是不是不能确认吗？这才问你，也再确认一下啊！……其实孟月月表现得倒是没有什么问题，看上去的确很伤心，我和她敬酒的时候，她的反应也很自然，看上去就像是个孩子受苦的母亲，而且也的确是如同传闻中所说得那样，空有一张容貌，却没有什么脑子，也没有足够的胆色，唯唯诺诺，小心翼翼。”

　　林轩摇了摇头：“她若真的是这样的性子，绝不可能养出赵承爵赵承侯这样的儿子……而且也没有必要在赵经江死后逃回天极城，平日里定然是嚣张跋扈的。”

　　顾璟却道：“可现在赵承爵和赵承侯都成了那副模样，就算是性格大变也说得过去。”

　　林轩看向了顾璟：“所以，你觉得她哪里有问题。”

　　顾璟露出了个嬉皮笑脸的表情来：“我呢，是觉得……孟天泽为什么要让她上桌，其实她的到来完全没有必要，毕竟她出现在这里只会让我更加疑惑和警觉。所以……我猜，应当还是孟天泽在试探我们。”

　　林轩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顾璟接着道：“我想，他大概是想告诉我们，这儿有一个突破口，那就是孟月月，自己的亲生儿子被残害至此，偏偏她又哭诉无门，若是我们去找她，一定能够有所收获。”

　　两人已经走到了锦堂春附近，林轩敲了敲后门：“那你打算怎么办？”

　　顾璟勾了勾嘴角：“那当然是……将计就计了。”

　　门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锦堂春如今正是生意热闹的时候，即便是在这里都能够听得到前面的欢笑和乐曲。

　　林轩突然开口：“你为什么送我那截红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