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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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正午时分，刑部的库房仍然幽暗，干燥，封闭。
归档的案卷都在架子上码的整整齐齐，那些年份已久，却还没告破的案卷也被精心保存。虽然每卷都用防火布包裹，为了防火，库房里依旧不准烛火明灯进入。
滕梓荆那个案子并不复杂，因为是官告民又人证物证俱全，结案迅速，案卷归档也很迅速。虽然鉴查院后来提走了滕梓荆的档案，但已经归档的案卷还留在库房。
沈云烟没有带侍女，她孤身一人，提着特制的灯盏穿梭在书架之间，每次抬头，都有一种被这些浩如烟海的卷宗淹没的感觉。
刑部留存的每一份资料都是刑事案件，每个案件的参与人不同，参与者的身份也是天差地别，或许别人能调走档案，压下处罚，但是已经归档的证据文书不会被抹去。
沿着过道慢慢走向看不到尽头的深处，仿佛会被时空淹没。
她拿到了那份案卷。
滕梓荆当街打人，打得是礼部尚书家仆，作证的是一对平民夫妇，彼此之间看似没有关联，调查之中三方也并不认识。
她记住案卷上每一个字，将其放回原处，原路返回。
郭保坤并不能算是京城恶少，以势压人不稀奇，倒不至于严刑逼供屈打成招。那对夫妇的证词十分偏向他，虽不稀奇，却也说不上是很有骨气的行为。
礼部尚书之子可以，刑部尚书之女也可以。
她该去拜访一次那对夫妇，还有郭保坤那个二傻子。
二
待到太阳西沉，明月初升，夜幕降临的时候，宫门该下钥了。
沈云烟在宫门落锁前带着收获赶回东宫，在自己地盘她一般不带太多侍从，只有红袖陪着她。
东宫就建在在皇宫边上，规模上是一个缩小版的皇宫，管理上却没有皇宫那么严格。比如皇后妃嫔不能出宫，但是太子妃可以自由出入东宫，再比如后宫女眷不能随便去皇帝处理政务的前殿，但是太子妃可以满东宫晃悠。
好在太子夫妇都是知情识趣的人，彼此间相敬如宾，不会没事跑对方地盘散步。也因为这个，看见李承乾没打招呼就站在蒹葭宫正殿门口时，沈云烟和红袖都很吃惊。
“殿下可是有事找我？”
李承乾站在台上看她，夜色灯火里他的面容晦暗不明，他问：“你去见范闲了？”
沈云烟抬头和他对视，神色平静，回答“是啊。”
慑于两人之间的氛围，红袖不敢说话，悄悄退下。
李承乾一步步走下台阶，带着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走近她。
“你怀疑刺杀是我干的？”
沈云烟抬起头，对着他的眼睛嫣然一笑：“不是你。”
李承乾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那你觉得是谁？”
“想必殿下心中已有决断，又何必来质问我呢？”沈云烟避重就轻的回答，但是看着李承乾现在的神色还是叹口气：“我觉得是谁，并不重要。只有陛下觉得是谁才有用。”
这话十分真诚。可李承乾居然还不放过她，接着问：“那父皇会觉得是谁。”
沈云烟没有立刻回答，她盯着李承乾看他的表情，从神色上看不出来什么，但是他周身都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沈云烟忽然想到这句话。
“父皇与殿下之间父子情深，他定是相信殿下的。眼下这个案子已经被检察院提审，想必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沈云烟说道这里忽然明白了他紧逼不放的一个可能，解释道：“哦，我今天去见范闲和刑部，是看以前的一个案子，和范闲那个侍卫有关，他可能和郭保坤有点过节。”沈云烟观察着他的表情“我是相信殿下断不会行此等事的。”
李承乾表情好看了很多，至少看起来恢复了那个端正有礼的太子殿下了。
两人沉默对视片刻，沈云烟问他：“殿下可要留下用膳？”
李承乾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说：“不必了，今日公务积压甚多，我该去处理了。”说完告别离开。
沈云烟看着他的背影，心说好好一个太子都快黑化了，还关心他爹相不相信他，。他也不琢磨一下庆帝信过谁，谁也不信好吧。这点李承泽比他看的通透多了。
这位太子其实还是很缺安全感。
可惜她这个太子妃不是他粉丝，还天天被迫营业，并没有疼爱他照顾他的心理。
“青衿，带人把膳食都都送到前殿去。”
青衿红袖都站的远远的，青衿还有点怕的样子，站在红袖身后。沈云烟猜想她是被派回来给太子报信郭保坤的事上出了岔子，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太子雷点，引来太子黑着脸问罪，这才被吓的够呛。
“殿下，都送过去吗？那晚上吃什么？”
沈云烟长出一口气，脸上露出神秘的微笑。
“我们吃火锅吧！”
三
吃过一顿加了麻辣底料的火锅之后，太子妃洗了澡换了衣服，披散着长发等待晾干，站在桌前整理今日出门的成果。
给滕子荆翻案并没有难度，甚至可以借范闲的势。京城十几年没有当街起过刀兵，程巨树当街杀人，民心不忿，被杀的是个见义勇为敢于挑战权贵的英雄远比是个有刑事底子的高门侍卫更能激起愤慨。
庆帝想和北齐开战也不是秘密了，这股情绪激发起来，于时局有利，上上下下还要夸一句民心可用。不管范闲折腾了什么样的报仇法子，只要他有报仇这个大义在，上面都要保他。
这也是为什么她选择了男主所在的正派阵营，还对男主这案子放手不管的原因。
其实陈萍萍不在京城，这个当街杀人的案子刑部是能做主留下的，但是既然朱格颇为强硬的要接手，那就让给他呗。他要是够聪明，就该直接重判了那个北齐的杀手，是囚禁是杀都行。
不过，看起来朱格不够聪明。
沈云烟手下打听来消息：朱格准备明天把程巨树送回北齐，换取一份军方密报。范闲在鉴查院大门碑文前大声质问：‘这上面的话有人信吗！？’
这句话从游戏中到现实，从古至今都有人在问。可完美的社会，绝对的公平哪有那么容易。
想到这里她轻叹一声，没有心情练字了，放下笔走到窗前。月色明澈，素色瓷瓶那两三竹枝正散发着竹叶清香，夜风吹进来，凉爽又清新。
沈云烟看着远方月下那若有若无的小黑点，忽然就笑起来。她和红袖说：“拿我弓箭来！”
片刻后，她衣着单薄的站在窗前，风吹起她的长发，她眯着眼拉弓，这是把专为女子定做的小弓，做工精致，但杀伤力并不小，绝对不是玩具。
一箭射出，穿云破雾向月亮里那个影子射去，然后被更快，更具有穿透力的另一箭钉落在树。
有这种箭法的人，全天下只有一位：南庆大内侍卫统领，燕小乙。
沈云烟又笑了起来，她头也不回的问红袖：“今天是他值班吗？”
红袖也奇怪：“不该啊。燕统领昨日才值过的。”
“唔……”沈云烟吩咐“让人去小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羊肉牛肉，一会儿在院子里摆个炉子烤点串儿，咱们钓小哥哥去！”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