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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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青予抱着小鲤鱼，手腕上的红绳骤然缩紧，掐出一圈深深的勒痕。紧接着，他看到白龙像失去平衡一般，突然坠下归墟。
“喂！”
郑青予不知道他想做什么，正疑惑的时候，一声龙吟从归墟深处传了出来。
“虹霓。”
师白微吐出了自己残破不全的龙珠，那枚龙珠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环境中，发出了淡淡的五色光华。它在师白微的注视下，化作一把纯白色的长剑。
虹霓和澜沧一样，都是他与生俱来的法器。但虹霓和澜沧不同，它没有任何伤害性，甚至连一棵软绵绵的小草都不能斩断。
师白微握住了剑柄，没有刃的剑身对着茫茫黑暗劈下。霎时间，海蜃之气如同大雾，盈满了整片归墟。
剑光过处，幻相万千。
虹霓是一把温柔的剑。
只要被剑气斩中，就会看到美好的幻境。
前生遗恨，诸多爱怨，皆入梦中，悉数勾销。
郑青予见一线白色剑光劈向自己，护住阿纯，连忙格挡。但剑光直接无视他的防御，轻飘飘地穿过他的身体。
他没有感觉到任何疼痛，相反的，还感觉到一股暖流从自己脸颊拂过，舒服得就像是从前洞庭湖畔的春风。
郑青予这样想着，眼前的雾气慢慢散开，显出洞庭湖畔的景色。他看到自己和阿白在湖边盖了一间小房子，阿白喜欢看花，他就在院中种了很多花。春天有桃和梨，夏天有石榴茉莉。秋冬两季少一些，是桂花和梅花。
郑青予采下四季的花，编出一个花环，戴在阿白头上。
阿白长得好看。郑青予在天界时，都没有见过比阿白眉眼更标致的人物。那些五颜六色的小花朵，衬得他清隽的一张脸显出几分明艳色彩。
像一枝白梅，惹了抹胭脂。
郑青予想和阿白在一起，长长久久。
与此同时，阿纯也进入到虹霓化出的幻境中。她回到了上一世，重新变成了渔民的女儿。
她的母亲没有因疾病早亡，一家三口在海边的小渔村中，慢慢过着日子。
母亲读过书，经常会拉着她习字。她握着她的手，用一杆旧毛笔，在晚间的灯下从“一”写到“万”。教她从“天地玄黄”念到“律吕调阳”。
母亲也会做好看的衣裳给她，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
父亲不再叹气，也不再埋怨他自己没有本事，脸上笑容亦多了起来。隔上三五天就会驾驶小船出海，每次都会给她带回来小礼物。
一只海星，或是一只花纹好看的海螺。
每次出航，皆满载而归。
他们一家人在海边盖了结实漂亮的房子，并圈了块小菜园子。小菜园子里种上了很多时令蔬果，还养了只名叫“旺财”的黄狗。
再后来，她长大了，和一位同村的年轻人定了亲。那位年轻人很是腼腆，红着脸在她的爹娘面前，说要好好照顾她一辈子。
及笄那天，父母送了她一支珠钗。
不名贵，却很好看。
她学着大人的模样，用珠钗绾起头发。正巧是冬日，她在院子里埋下一颗小麦的种子。它会长出来，在明年的夏天。
明年的夏天，有永无休止的阳光，还有明年数不尽的生机。
她和她的家人，在这刹那间的幻境中，度过了如露水幻电的一生。
*
此时，归墟。
无数魂魄凝成的光点，从师白微身边缓缓向上飞去，化成游鱼。
那些都是被困在归墟中的人，要离开了。
他们在虹霓的剑光中，大梦一场。
那些痛苦或幸福，皆在梦中消弭。
他叹息一声，虹霓重新变回龙珠的模样。阿纯父女的执念已消，那颗缀在钗头处的明珠滚落下去，如流星般从黑暗中划过，和师白微的龙珠相融合。
师白微把显出裂痕的龙珠收回体内，向上方飞去。风跟在他身后，吹起沉积在归墟内数千年的怨气。黑暗被撕裂出一个口子，月光如剑直直刺了进来。
这是归墟深处，第一次出现光。
同时，郑青予和阿纯从幻境中清醒。他们发现，自己竟然浮在一团软绵绵水汽上。一时间都露出了迷茫神色，不知道是怎样离开的归墟。
忽而，一阵震耳的风声从不远处传出，伴随着赤红色的闪电，海水顷刻间被蒸发，升腾起大片的乌云。
云中隐约可见龙的身影。
一场大雨降在了归墟，数不尽的深红闪电齐齐落下，消弭了深渊中的怨气。待到天空放晴，朝霞自东方升起，四野间一片澄明。
阿纯感觉到父亲的气息正在一点点远离归墟。
他走了。
这时候，阿纯耳边响起了师白微的声音：“钗头上的珠子我找了它很多年，我很需要它，就先拿走了，谢谢。”
阿纯闻言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木钗。钗头的明珠已经不见了，有几片龙鳞叠在上面。她是水中的妖怪，北海龙君的鳞对她的修行大有益处。
阿纯收下师白微赠予的礼物，抬眼向上方看去。白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云丛，一对彩色的虹霓横跃天际。
她心中一动，问：“两位恩公，你们是神仙吗？”
郑青予想了想：“算是吧。”
阿纯说：“那我也想当神仙。”
郑青予笑笑，没说话。
他送她前往一处安全的地方，之后返回魔界。
郑青予换好花匠的衣服，采了很多五色木槿花。他用彩色的薄纸将花包成一捧，踏着清晨时的微光，走入自己和师白微的家。
师白微比郑青予回来得早。
他先去了狐狸婆婆的小酒馆帮忙，正巧今日狐狸婆婆从妖界回来，还送了他两壶桂花酒。
师白微打扫干净院子，提着桂花酒来到小厨房，打算烧些热水来温一温。但他在归墟消耗太多灵力，一阵倦意袭来，没多久便坐在灶台边睡着了。
“阿白？”
师白微迷迷糊糊间，听到郑青予的声音。他微微睁开眼睛，隐约看到一捧颜色艳丽的木槿花。抬头去闻，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花香。
“这花又香又好看，我还带了点种子回来，等会儿咱们给它种到院子里。”
“好。”
郑青予见师白微困得厉害，把手中的花放在一边，俯下丨身将他抱起来。轻声道：“这儿睡觉不舒服，咱们进屋去。”
“狐狸婆婆送了两壶桂花酒，我想温一温。”师白微说，“水还没烧开。”
“我知道了，”郑青予看到师白微的眉眼间尽是疲惫，“这些事情我做就行。”
“好。”师白微笑了笑，他低头嗅着郑青予身上清淡的竹叶香，缓缓睡去。
郑青予特别喜欢抱师白微，或许是蛇类的缘故，他不重，腰也软，感觉像怀里窝了只懒洋洋的猫。他为他盖好被子，取来五色木槿花摆在屋内。
满室馥郁馨香。
郑青予从院子里揪了一把青葵，洗干净后用热水烫熟，拌成一碟凉菜。然后又煮锅蛋花汤，温了酒。
外面天气还不是很热，郑青予搬了一张矮桌、两把椅子到院中。
他将饭用小火煨着，过了两个时辰，到屋子里唤师白微。
师白微还在睡。
郑青予缓缓坐到床头，看到师白微的头发乱成一团，伸出手替他整理起来。
师白微睡得浅，他有所感觉，皱皱眉，下意识抓住了郑青予的手。
郑青予趁机挠了下师白微的掌心：“阿白，吃饭吗？”
师白微缓过些精神，没有之前那么累了。他睁开眼睛，坐起来：“蛋花汤？”
“嗯，我做了蛋花汤。”郑青予取下师白微头上的乌木簪子，重新为他挽了发，“给狐狸婆婆看店累不累？很少见你困成这个样子。”
“还好吧。”师白微说着就打了个哈欠，他抚平衣裳上面的褶皱，趿拉着鞋，和郑青予一起坐到院子里吃早饭。
晨风徐徐而至，拂花穿叶，送来几分舒爽的凉意。师白微抿了口桂花酒，把杯子递向郑青予：“这酒是狐狸婆婆从妖界带回来的，你尝尝。”
郑青予尝了一口，桂花酒的辛辣味不重，特有一股绵甜的桂花香气，萦绕唇齿。
“好喝。”郑青予笑了笑，又好奇问，“狐狸婆婆是因为什么事回了妖界？”
“探亲。”
纸人替身把相关的事情都告诉了师白微，他复述着，“狐狸婆婆的小孙女修成人形，她们祖孙很久没见面了。借这个喜事，正好见一见。”
郑青予想起什么，忽然问：“阿白，你家人是不是还在妖界？”
妖与魔的区别一直都很不清晰，两界来往也比其它各界频繁，经常会有小妖怪跑到魔界讨生活。
当初师白微对郑青予说，他擅长酿酒，父母都是没什么势力的小妖怪。听说在妖界的酒在魔界能卖不少钱，就来这边碰碰运气。哪知道遇见了骗子，以合伙开店的名义骗光他的钱。他人生地不熟，眼睛还受了伤，走投无路，这才流落到山里。
此时，师白微听郑青予又谈到这件事，脸色稍变。他不能承认自己对郑青予说了谎，只得点点头：“嗯，他们还住在妖界。”
“成亲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去你家里拜访过。”郑青予认真道，“正好我最近没什么事情，不如我跟你回去看看吧。”
师白微一怔：“什么？”
“我想见见咱们爹娘。”郑青予发觉师白微神情有些不对，“怎么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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