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梦者：黄粱一梦》沐心乔

10、第 10 章

　　王小秋夹菜的手一顿，随即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只是那颗痣像是刻在了脑子里，在朦胧的热气后若隐若现，撩拨心绪，一顿饭食不知味。
　　林本川从来吃不得辣，陶竟和他认识两年一直也没机会和他一起吃火锅，一边被辣的直吸气，一边满头汗的给林本川夹菜，热情推荐：“小川，这个好吃，特别够味。”
　　林本川看了看碗里红彤彤的牛肉，挑剔的夹起来皱眉看半天，壮士割腕般囫囵塞到嘴里。
　　“咳！咳咳！”
　　林本川左手捂着嘴，脸色被辣的通红，眼里也呛出了泪，俯身不停的咳嗽。
　　陶竟手忙脚乱去倒水，伸手拿纸巾递给林本川。
　　林本川喝了水，将舌尖上的辣味冲下去，才好受一点，只是脸色还是红彤彤的，配上他精致的五官，有种不自知的诱惑。
　　陶竟垂着头道歉，“对不起啊小川，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
　　林本川勉强笑了下，“没事，不知者无罪。”
　　王小秋冷眼在一旁看着，伸手将旁边刚倒上的水拿过来喝了一口，一言不发继续吃饭。
　　林本川悄悄从眼角看他，见他仍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心里松了一口气，实在是太丢人了啊。
　　兴许是为了让他们三个年轻人多聊几句，王爸爸和王妈妈再也没出来过，直到三人吃过饭，林本川提出离开的时候，王妈妈才从厨房出来，手上拎着一个打包盒递给林本川。
　　“这是阿姨刚刚做的南瓜饼，还热乎。”王妈妈把人送到外面，“我记得你小时候喜欢吃，这次多做了点，和你朋友一起吃。”
　　林本川将打包盒抱在怀里，热乎乎的南瓜饼和五年前王小秋冒着大雪送到林家的温度一样，还是那样温暖，只是物是人非，他们都不是以前的样子了。猝不及防眼泪夺眶而出。
　　王妈妈不知道怎么回事，紧张的看着林本川，“小川，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王小秋伸手揽住母亲的肩膀，闭了闭眼，“少东，有时间多来坐坐。”
　　林本川吸了吸鼻子重重点头。
　　陶竟站在路边半天，好不容易拦着一辆车，远远地挥着手臂喊：“小川，走了！”
　　林本川低着头不敢再看王小秋，紧紧地抱着南瓜饼对两人道别，“那，我走了。”
　　“哎，”王妈妈应了一声，“路上小心。”
　　林本川转身脚步匆匆，一路小跑着到陶竟身边。
　　陶竟替他打开车门，伸手接过林本川手上的打包盒，低头在林本川耳边笑着说了句什么，林本川微微抬头无奈看他一眼，也笑了笑。
　　王小秋攥了攥手指，看两人进了车里，车尾灯闪了闪，汇入车流缓缓消失在雪幕中。

　　王医生得知他们这次见面，听完事情始末，对林本川说：“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好还是不好，小川，你治疗效果显著，但，效果实在有点太好了。”
　　林本川笑问：“这不是我们希望的吗？”
　　王医生担忧道：“是，但是小川，我是不是把你逼得太紧了。”
　　林本川摇头，“没有，王医生，我见到他依然会紧张害怕，但是我现在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会再那么激动了。”
　　“王医生，”林本川求她帮忙，“阿姨说这周末让我去他家里吃饭，你可以和我一起去吗？”
　　“王小秋在吗？”王敏问道。
　　林本川点头，“这周他会回家，我自己去见他还是会紧张，您能陪我去吗？”
　　王敏略微思索，点头，“可以，我就在楼上，你到了可以先和我联系，我陪你去。”
　　林本川释然的笑了笑，“多谢王医生。”
　　王敏随着他笑了笑，只是心里却始终没有着落，小川恢复的实在是太快了，半月前见到王小秋反应激烈，却在半月后面对王小秋就能镇定自若，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林本川松开交握的手，左手手心一片通红。
　　他还是骗了王医生，他无法将王小秋和林季子当做两个不同的人看待，他见了王小秋会紧张，会恐惧，手心里都是冷汗，但是他能控制住，让自己看起来与平常无异，只因为他实在是太想季子了。
　　只要能见季子一面，林本川绝望的闭上眼，只要能再见他一面，自欺欺人也罢，欺骗王医生也罢，他做什么都愿意。
　　周末这天，林本川穿了件白色长款羽绒服，围着深蓝色的围巾，羽绒服帽子扣在头上，俊秀的脸掩藏在帽子上那一圈白色绒毛里，撑着一把伞走在大雪中，干净的像是误入人间的小天使。
　　抬头看了看眼前的居民楼，这里他五年间来过几次，这里的一砖一瓦他闭着眼睛都能描绘出来，墙角破败的红砖在雪中隐隐露出一角，那是林本川最熟悉的角落，他曾在那砖瓦后面站了一整个夜晚，就为了等王小秋从楼道里出来第一眼看见他，而又不被他发现。
　　手机在口袋里嗡嗡作响，林本川划开手机屏幕，收了伞往楼上走，“王医生，我倒楼下了。”
　　有王医生陪同，林本川安心了不少，虽然敲门的时候手仍在在抖，但是好像心里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门打开的瞬间，属于林季子的那张脸出现在门后，有了心理准备，林本川心脏只是跳动的比平常快了点，向王小秋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
　　王医生在旁边看得心情复杂，纵然林本川说他决定忘掉林季子重新开始，但看他如今这幅模样，想要忘掉林季子谈何容易？
　　王医生在心中感叹：陶竟啊陶竟，这次你是输的一败涂地。

　　对于楼上邻居的到来，王小秋一家都表示了极大的欢迎，并且感谢王敏和陶竟对林本川的照顾，热情的挽留王医生一起吃午饭。
　　“小秋，”王妈妈笑容热情，“你去楼下超市买点饮料上来。”
　　王小秋应了一声，拎起外套就要出门。
　　林本川从沙发上站起来，有些紧张的看着王小秋，“我，我也一起去吧。”
　　王小秋皱了皱眉，“外面在下雪，你留下吧。”
　　林本川有些执拗的看他，抿了抿唇，小声说：“我想一起去。”
　　王敏靠在沙发上，慢吞吞的剥着桔子，“小秋，他想去你就带他去呗，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了，应该也有很多话要说吧。”
　　“对对对，”王妈妈也挥手，“你带小川去吧，你们好好说说话。”
　　林本川近乎卑微的看着王小秋，王小秋看着他的双眼，妥协了。
　　“走吧。”
　　林本川眼里迸出惊喜的光，顾不得拿上围巾就跟着出了门。
　　王家这些年一直没有搬家，还是五年前的老旧小区，没有电梯，两人就在逼仄阴冷的楼道一前一后下楼。
　　手机在口袋震动一下，林本川掏出手机，毫不意外收到王医生的短信。
　　“小川，你骗了我。”
　　林本川攥住手机，手指搭在键盘上，犹豫片刻回复：“对不起。”
　　“我不怪你。小川，你根本忘不了他对不对？”
　　林本川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前面的人，飞快低下头会短信，“是。”
　　“小川，你应该告诉我。我想我不再适合做你的心理医生。”
　　林本川眼眶一红，他好像又让关心他的人伤心了，下意识就回复：“王医生，对不起。”
　　王医生回复的很快，应当是一直在等他回复。
　　“小川，我没有怪过你。我已经没办法以一个专业的医生角度看待你的问题，不过你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我一定不会推辞。小川，我很喜欢你，我尊重你的选择。”
　　林本川抿唇，揉了揉眼睛。
　　“你在看什么？”王小秋突然回头。
　　林本川抬头，“啊”了一声。
　　王小秋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好似有些无奈，“小心点。”
　　林本川又低下头，应了一声，收起手机乖乖的跟在后面。
　　超市在小区大门口，两人走了几分钟就到了地方。
　　一进超市大门，林本川就放下了帽子，偏过头打了个喷嚏。
　　王小秋看看他，嘴唇微动，转身推了个手推车。
　　林本川跟在他后面也不说话，专注的看着两旁的货架，他很喜欢逛超市，尤其是和季子一起，他们在德国几乎每周都会去逛超市，他觉得两个人一起逛超市有种烟火气息的浪漫。
　　王小秋从货架上拿了两盒草莓放在车里，漫不经心的继续往前走。
　　林本川没有注意，仍旧左顾右盼，一不小心撞到了人，连忙道谢，“对不起对不起。”
　　被撞到的人踉跄一下，正欲发火突然看清林本川的脸，于是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硬扯出一个颇有风度的笑容，“没关系。”
　　林本川抱歉的笑笑，赶紧追上王小秋。
　　身后被撞到的男人望着他的背影，目光沉了沉，摸了摸下巴，“是个小美人啊。”
　　同伴了然的撞撞他的肩膀，“看上了？”
　　那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上起来的滋味肯定很好。”
　　同伴看着林本川的背影，“可惜了，看着是个瘸子。”
　　那人道：“哎，对美人儿何必这么苛刻。”
　　两人相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兴趣，同伴挑了挑眉，“老规矩？”
　　那人说：“成交。”
　　林本川还想和王小秋多逛一会儿，然而王小秋速战速决，拿了要买的东西推去付账。
　　林本川跟在他后面，边走边玩手机，陶竟给他发信息了，问他要不要一起玩游戏。
　　“我有事，回去了再玩。”
　　陶竟回他：“好的，”
　　超市队伍排得很长，王小秋让他先出去等着，林本川看了看队伍的长度，不想和王小秋分开。
　　“你先出去，我付完账找你。”王小秋说。
　　林本川垂眸，“好，我在外面等你。”
　　看那队伍的长度，估计王小秋要一段时间才能出来，林本川问陶竟，“听王医生说你谈过很多男女朋友，你是怎么追人的？”
　　“……别听她胡说，统共也就谈过两三个。”
　　林本川双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几根手指，飞快打字，“两三个也很多了，你今年才十九岁。”
　　“……你问这个干吗？”
　　林本川抿唇，嘴角勾了勾又赶紧压下去，“我也想追一个人。”
　　“谁？”
　　林本川：“王小秋。”
　　那边似乎想了一会儿王小秋是谁，半天回他：“你不用追他了。”
　　“为什么？”林本川不解，歪了歪脑袋问他。
　　陶竟回复：“……笨蛋，等他主动吧！”
　　林本川看不懂，还想继续追问，不料超市里突然传出一阵嘈杂声，伴随着孩童的哭喊以及女子的尖叫声。
　　林本川匆匆收了手机往超市里面走，一圈人围着收银台指指点点，林本川心里咯噔一声，那个收银台正是王小秋排队的那个。
　　扒开围观的人群，林本川凭借少年精瘦的身躯挤到里面，惹来一群热心大姐的围攻，“哎，你这个小子怎么回事，你挤什么挤！”
　　收银台前的空地上一片狼藉，一瓶饮料被人踢了一脚滑到林本川脚边停住，鲜红的草莓从盒子里掉出来被人用脚狠狠的踩碎，留了一地的红色汁水。
　　王小秋抹掉额头留下的血滴，脚尖在地上狠狠的碾着，在他脚下的人顿时发出一声惨叫。
　　他目光狠戾，半蹲下去揪着地上那人的头发，“还敢不敢？”
　　地上的人涕泗横流狼狈不堪，呜咽着摇头，“不敢了，不敢了。”
　　王小秋盯着他看了半天，突然松开他，整了整衣服。
　　后面一个胖子举起一个酒瓶狠狠地朝王小秋后脑勺砸过去，林本川心上一紧，喊道：“小心！”与此同时急急奔过去想替王小秋挡下身后的攻击。
　　王小秋背后好似长了眼睛，回身一踢，那个胖子向后踉跄几步撞到了货架上，手上的酒瓶落到地上，滴溜溜转了个圈。
　　林本川冲到王小秋身边，抓起他的手，紧张地问：“你没事吧？伤到哪里了？怎么这么多血？”
　　王小秋拍拍他的手背，“我没事，别怕。”
　　回头盯着那两人，伸手指着他们，“你们小心点，以后最好给我躲远点，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那两个人窝在地上不住点头，被眼前这个阴沉的少年吓住，瑟缩着往后躲。
　　王小秋捏捏林本川的手指，“带钱了吗？”
　　林本川担忧的看着他额头上的伤口，红着眼点头，“带了。”
　　王小秋伸出手，林本川就将钱包拿出来交到他手上，“密码是******”
　　王小秋手一顿，“嗯”了一声，拿出卡赔了超市的损失，又用手机给超市老板转了钱让他送那二人去医院。
　　左手被牵着，林本川低头看着两人的手，跟着王小秋走出超市，冷风一吹才回过神，“那两个人……”
　　“无关紧要的人，不用放在心上。”王小秋冷漠打断他。
　　林本川想了想，“他们看起来有点面熟。”
　　王小秋：“可能他们长了一张大众脸。”
　　向来他说什么便是什么，林本川从来不和他争辩，纵然他突然想起来这两人就是在超市里他不小心撞到的那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