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德楼》优灵

12、第十二回

　　【第十二回·仗人势恶仆寻私仇 传密信彭父言蹊跷】

　　宝还是染上了风寒。他的身体素来不好，一点点风寒都可能恶化成缠绵日久的沉疴。索漠衣不解带地伺候在旁，端药喂水，细致入微，即便是在深夜，只要听到宝的咳嗽，索漠立刻从假寐中惊醒，仔细查看，唯恐有什么闪失。
　　“我不该来的。”宝靠在索漠怀里喝了几口水，喘气道，“白白给你添了那么多事。”
　　“再说我就要生气了。跟你说了多少次，别说这种让我觉得你不爱我的客套话。”
　　宝无奈地笑了下：“去找个小丫鬟来吧，你有正事要做。”
　　“那山我去看了，安静得跟死人岗一样，瞧不出端倪。新的情报还没送来，眼下我没什么事。”
　　宝低低叹口气，倚在索漠怀里慢慢睡去。
　　不觉互拥而眠到天亮。索漠小心地起床，给宝掖好被角，趁他还熟睡时出门抓第二帖药。
　　就算是再民不聊生，药馆依旧有稳定客源。索漠边等抓药边环顾四周，正盘算着要不要在这里开一家药馆抢生意，冷不防耳边一声大喊：“是你！”
　　索漠侧脸看是哪个熟人如此热情，却只看到一张悲愤的陌生人的脸。脸的主人怒指喝道：“就是你打伤我家少爷的！”
　　“认错人了。”索漠浑不在意地转开头。开玩笑，他索漠揍人，要么不会让对方看到脸，要么就不留活口。
　　“就是你！就是和你一起那个穿白衣服的混蛋害我家少爷躺到现在还下不了床！”
　　索漠总算知道这人的身份，斜眼问：“我怎么你家少爷了？”
　　“你们用鞭子抽他！”
　　索漠弯起嘴角，提气让话响彻整个药馆：“童少爷喜欢玩鞭打找刺激，关我什么事？”
　　童家的仆人一时想不出话来，憋红了脸上来揪索漠。索漠反手轻轻一推就把人推到街对面，回身拿起药包，对着药童笑得人畜无害：“动作挺快的，谢啦。”
　　索漠回来把这事当笑话说给宝听。笑完了，宝皱眉道：“这里到底不宜久留，我们还是离开吧，免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你坐都坐不住，我怎么能让你上路？为了避那小王八蛋我们已经住到这种小破客栈了，他再敢上门闹事，那是他找死。”
　　宝看着横行霸道界的翘楚索漠索大爷，低下头淡淡一笑。

　　事实证明，好的不灵坏的灵。索漠出门为宝找些开胃的小食后不久，宝喉咙干涩，挣扎着起来倒水，刚拿起杯子，脆弱的地板一阵猛晃，把他好不容易倒的水全都洒了出来。眉还来不及皱起，房间门霍然开启，一堆人闹哄哄地冲进来。
　　为首那个穿着上乘的精干中年人打量一眼病怏怏的宝，哼声问：“就是他？”
　　“祖宗爷，就是他！”
　　宝退到床边，伸手去摸枕头下的软鞭，但是头晕眼花的他完全提不起力气，被动地看着两个壮实的打手狞笑着逼近，架起他虚弱的身体。
　　“不过是个病秧子，你们就这么没用？”没料到如此轻而易举，中年人转头责骂下人，小眼睛又盯了会宝，确定其中没诈后，挥手道，“带走。”
　　“谁允许你碰我的人了，韩会。”
　　身后忽然响起平静而冰冷的声音，韩会回头一看，腿都快软了：“是你……”
　　索漠一步步走进房间，顺手从旁人腰间抽出刀，用刀背弹开架住宝的两只手后，把刀柄转向韩会：“我剁，还是你自己来？”
　　韩会接过刀，瞥了眼没有表情的索漠，对那两个打手举起刀。
　　“祖宗爷——！”
　　“等等。”
　　索漠的阻止在惨叫里分外动听。打手感激地望着索漠，索漠只忙着把宝抱上床，边盖被子边说：“去外面剁，别弄脏了床。”
　　血腥味弥漫在破旧的小客栈里，索漠嫌恶地把惨叫不已的两个人丢到外面，若无其事地拉着韩会坐下喝酒。
　　韩会哪里有喝酒的心思，小眼珠谨慎而不安地跳动着，跟着他狐假虎威的童家恶仆们更是被门外不断的惨叫吓白了脸。
　　“你说这算不算有缘？咱们也没什么交情，短短数日已经见两次面了，这酒一定得喝，一定得喝！”
　　韩会僵起脸喝下一杯，勉强扯出笑：“这里面，有误会，有误会……”
　　“咦，瑾王爷在放你大假吗？怎么跑到这穷地方来了？我记得韩大管家是非熊掌鱼唇不吃，非十里扬花不入的人啊。”
　　“是韩某最近旧疾复发，承蒙王爷恩德，特回到家乡静养。”
　　“噢，静养。”索漠重复一遍，听在韩会耳里无比讽刺。
　　“误会，都是误会，我听说本地来了个凶悍无比的恶徒，打伤了本县不少人，所以才管了管闲事……既是索兄你的朋友，这当中肯定有误会。我这就让县令再查，务必还索兄的朋友一个清白。”
　　索漠拖长了声：“韩大管家真是厉害，连一县的父母官都能指挥。”
　　韩会打了几个哈哈，转问索漠：“索兄怎么离开岫城也来了这里？”
　　“我家大人想在这里开铺子，命我先行调查市场。”
　　“哦……韩某在此地有些关系，若有需要，索兄只管开口。”
　　“好好好，韩大管家真够朋友，来，喝酒！”
　　“不喝了不喝了，医嘱不可饮酒。”韩会连连摆手，狼狈地告辞。索漠冷笑着看那堆人连滚带爬地跑远，洒了一地酒盖住血味，然后回到客房。
　　“宝宝，你怎么样？”
　　宝摇头，脸色极差：“都走了？”
　　“嗯，留他喝酒都不肯。”索漠伸手试宝的额头，“要不要洗澡？那脏手敢碰你，一会我让掌柜做成咸猪手喂狗。”
　　宝还是摇头：“如今打草惊蛇了，怎么办？”
　　“打草惊蛇倒在其次，不过韩会怎么突然出现在殷谷。”索漠抚着下巴喃喃，“昨天之前他还不在的。”

　　宝从病床上起来的时候，童府却挂出了白幡，童夫人的哀嚎凄厉刺耳：“我的儿啊，你死得好惨啊！”
　　童家的宝贝儿子，殷谷的恶霸少爷童大民，在卧床半月，请医数十，灌药无数后，终究还是一命呜呼。
　　索漠望着铺满纸钱的大街，吹了声口哨：“不会就这么打死了吧？”
　　“再柔弱的小倌，受了修罗诫也不过躺半年。他皮厚肉多，又有好药用着，怎么死得了。”宝只是转了一眼街上的送葬队伍，淡淡道。
　　“那也许是韩会做贼心虚，借刀杀人。或许过几天，童大民他爹就会悲恸过度，一夜暴毙。”
　　宝忽然低低叹了口气。
　　“宝宝？”
　　“我之前让童大民叫我亲爹。”宝皱眉嘟哝，“真是亏大了。”
　　索漠一语成谶。没过几日，童夫人凄惨的悲鸣再次拉响。
　　是日，索漠和宝离开殷谷。

　　彭涟到死都不知道，他厌恶声色犬马的爹，也有一块琉璃牌。
　　此刻，彭知正坐在探菊院中，按捺下焦躁等待佐淩的出现。
　　“彭大人？”
　　彭知正丝毫没了往日的威严，霍然起身急道：“涟儿果然是被人谋害的！”
　　他拿出一卷白绢，展开说：“这是彭家的密信，非紧急机密不用。涟儿定是卷入了不得了的事，才被谋害了的。”
　　佐淩接过绢布看，上书：寞湖北常闻金石之声，不绝于耳，夜兴日止，一年有余。有悍夫执刀守卫，沿岸渔民奇而不敢趋近相探耳……
　　“这并不能说明令郎为人所害。”
　　“分明是涟儿查知了□□一事，被人给……”
　　彭知正说了一半顿住，佐淩瞅他一眼，慢慢道：“彭大人知道□□的事？”
　　彭知正尴尬了下，不得不回道：“略有耳闻。”
　　“彭大人身为两江转运使，既然知道有□□，为何不上报朝廷？”
　　彭知正低头道：“自古□□猖獗的背后少不了大权大势之人的撑腰，若贸然行事，让对方毁灭证据，洗脱干系，岂不糟糕。”
　　佐淩冷冷笑了下：“彭大人是小心谨慎，还是不敢行事？”
　　彭知正不语。佐淩端坐太师椅，说：“彭涟的事我会帮忙查。至于□□，彭大人既然信奉明哲保身，那就继续保持沉默吧，可别让我知道彭大人不小心跟旁人说起了什么。”
　　“彭某绝不会泄露一句。”
　　送走了彭知正，佐淩拟一道令，放飞信鸽。

　　“人不见了？”
　　“是的，索爷。小的与他们约好昨日商谈伪银的处理事宜，快日落了也不见人来，派人上山查看，却发现寨子里空无一人。”
　　顶着日头，索漠和齐锋镖局的管事上山去往劫到那票两千五百两伪银的山寨。寨门大敞，大厅俨然，虽然一个人都瞧不见，却也看不出仓促转移的迹象，连各个房间的被子都叠得整整齐齐。
　　“派上山的人回禀说就是这副样子。如果说他们弃寨出走，东西却都在；如果说他们没走，却连马也没了。”
　　“集体消失啊……”索漠勾起笑东看看西瞧瞧，依次走过桌椅整齐的正堂，放满兵器的后厅，最后来到马厩。空气里有一丝不明显的异味，他踢开干草堆扫了几眼，舀了一勺饮马水递到管事面前。
　　“闻闻。”
　　管事嗅了一下散发着腐臭味的水，脸色大变：“碧落？！”
　　“这就是为什么人会不见。”索漠倒回水，“他们至少死了二十四个时辰。”
　　“难道是赤炼门干的？可他们不是已经被灭门了吗？”
　　“没有打中七寸，那条小蛇是死不了的。”索漠蹲下身在干草堆里翻拣，“虽然做的干净利落，也不能断定是小红蛇下的手。碧落是他们的招牌产品，销量稳居毒药榜首位。不过……”他拈起一小块红色的皮革，扩大嘴角那抹笑意：“他们那双闷骚的红皮手套可是非卖品。”
　　赤炼门最擅长的就是毁尸灭迹。除了那一小块深埋在干草堆下的红皮，再没有更多线索，索漠拍拍手回到镖局。
　　“关于那票劫银，他们是怎么说的？”
　　“只说是接了线报，有马队从寞湖出发，护卫森严，必是票大买卖。”管事道，“别的没说什么。知道劫来的是两千五百两伪银，山寨大当家骂了足有小半个时辰，没重过样，小的听得实在是烦，就打发他走了。”
　　“索爷，大当家的，上边来的飞鸽传书。”正说着，有镖师进来呈上一个小竹管。索漠取出纸条看了一眼，揉入掌中捏成齑粉，伸个懒腰：“大人真是的，也不让人休息一下。”

作者有话说

　　那华丽丽的霸王比呦……我的动力很简单，就是点击、评论、收藏后面跟的小数字X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