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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二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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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成气候呀!
青帝哂笑着立在徐长歌右侧,慢慢地扫过庭中每一个人。
“青澜……”见青帝神色不对,徐长歌轻唤了青帝一声,“你怎么了?”
“无妨。”青帝将视线转回到徐长歌身上,“只是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是因为那坏丫头吗?”徐长歌紧张到嗓子发干,“青澜,你说待会本小姐就告诉他们,那幅字是写的如何?”
“嗯?”觉察徐长歌音色有异,青帝适时地往徐长歌的杯盏里添了一些水。
添水之事青帝原不必做,但寄居徐府的日子长了,青帝发觉眼前这丫头并不懂得照顾自己。虽然青帝也不怎么会照顾人,但在一些琐事上,她自觉比眼前这丫头好些。
“先润润嗓子。”青帝柔声与徐长歌叮咛,闭口不提徐长歌所说的事情。
见青帝不愿提,徐长歌有些着急了。
侧身扯出青帝的衣袖,徐长歌较真道:“青澜,庭中明明是你的字!庭中那些夫子眼光都比较毒辣,若是今日不说清楚,那日后……”
“日后便说本皇女仰慕徐大小姐便是了。”青帝淡淡地勾唇,换个壳子将字迹的真相和盘托出,“咱们的字八分相似,较起真来,我的字差你又何止一星半点儿?若是有好事者问,你便说,本皇女写字是你开的蒙便是。本皇女这边也会好好应对,说是自幼描你的真迹……”
“可是……”徐长歌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快别想了。就这样还说比本皇女聪慧?”躬身趁递茶盏的契机曲指刮徐长歌的鼻梁,青帝的笑容干净极了。
“嗯……”徐长歌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双明亮的眼睛,一直动荡的心静了。
借着案上融融的烛火,徐长歌将眼前这张温暖的面庞刻到了心里。
“青澜……”
徐长歌一边轻声唤着青帝的名字,一边拼命地在青帝的瞳仁里寻找自己的影子。
“不怕……”
青帝轻轻稳住徐长歌接茶盏的手,又将珠帘微微撩开一条缝。
“瞧——”青帝有意将两人暴露在长乐的视线里,低声道,“她也乱了。”
“嗯?”
她是谁?
徐长歌不解地跟着青帝的动作往外看,恰好撞到了冯长乐的视线。
那坏丫头在看她?
徐长歌与冯长乐对视了片刻,待确认冯长乐当真有意往自己这处瞧后,徐长歌唇边勾出了一个极为嘲讽的笑容。
挑衅地朝冯长乐的方向举了举杯盏,徐长歌翻腕将杯中的茶水倒掉。
庭中的夫子还沉浸在两人书法哪个更好的争论中,徐长歌倒茶的动作也仅仅落到了几个不关心书法的人眼里。
不知长歌杯中之物是茶,盯着徐长歌手中的空杯盏,冯长乐咬白了下唇。
青都上下谁人不知,如此敬酒是敬死人?
徐长歌见冯长乐的举止有变,满意地朝青帝眨眨眼,青帝心领神会,顺手将珠帘复原。
冯长乐目睹着那双得意的眼睛被珠帘遮盖,眼里只剩下浓浓的不甘。
凭什么这一世与上一世不一样?
凭什么那个在院中欺凌自己的娇蛮小姐没有像上一世那样,对自己的墨宝赞不绝口?
过了近二十年,冯长乐忘记了徐长歌的脸,却记得徐长歌的眼睛。回想往事,冯长乐记得最清的,便是上一世徐长歌在夜宴上看到《兰亭集序》时的眼神。
那是怎样的眼神?
震惊、欢喜、失落、镇定……
徐长歌一连串的眼神,一度让冯长乐以为自己的惊世奇才。同时,徐长歌也是个用行动证道的人。在徐长歌真正欣赏她的字之后,不仅当场甘拜下风,还据理力争,帮她挡了不少闲言碎语,助她博得了一群啰嗦文人的好评。
甚至徐长歌事后,还主动在各个宴会上自谦书法不敢与她争锋。
如是,她才获得了一个入宫面圣的机会。
而就是那一次机会,她在宫宴上第一次遇到青川。
……
但这一切总不足以让冯长乐拧转对徐长歌的不良印象。上一世,她没有提前来徐府,也没有借着引路婢子不备,私自闯到徐长歌院中,更没有被徐长歌用剑指着。
冯长乐没有见过徐长歌的面容。上一世,徐长歌在珠帘后说罢甘拜下风,就戴着面纱出现到中庭。而后似乎再也没有在大众眼前取下。
冯长乐记忆里的徐长歌就是个温婉守礼的大家闺秀。故而,冯长乐也从来不认为徐长歌的举手之劳,能构成她感谢徐长歌的理由。
纵然徐长歌在书法上对她退避三舍,但冯长乐记得清楚,徐长歌一直以太子妃自居。这便挡了她冯长乐的前路。
……
愤恨自己没穿越到徐长歌身上,只捡了小郡主这么个废柴身子,继承了些无用的记忆,冯长乐恼羞成怒道:“时间已不早了,不知诸位夫子更喜欢我与姐姐谁人的?”
冯长乐的声音不小,一时左右都静下来了。
“呵!”左边的夫子率先不满,丢冯长乐了一个白眼,“老夫品鉴字画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像你这样不守规矩的丫头!诗云,‘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敢问丫头,你宴间失仪,是打算归去后,以死谢罪么?”
“你——”冯长乐面容扭曲。
这是哪里跳出来的刻薄夫子?一言不合,就要她死?
“尚夫子……” 见冯长乐在失控的边缘,坐在右边的何夫子忙起身打圆场,虽然何夫子也知道自己的徒儿方才那话说得不对,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既是做了夫子,他自当护着徒儿一些。
朝尚夫子方向拜拜,何夫子赔礼道:“郡主方才出言不当是年幼所致,尚老弟您见多识广,还望您口下留情。”
“是呀!”居右的赵夫子帮腔道,“徐相常言,来者是客。咱们都是做客的人,莫惹了主人清净。”
“是吗?”看不惯何夫子的做派,坐在尚夫子旁边的邢夫子猛地起身,朝何夫子身上掷一个酒杯,不屑道,“若是真当自己是客,怎么好意思替主人决定参宴的人选?姓何的你才高不假,但你借着徐府夜宴推举自己的徒儿,委实不要脸!天下英才何其之多,你偏偏要挑一个与自己最亲的!这两幅字画摆在这儿,烂的不相上下,你让我等如何评判?是,这两幅字出自两位后辈之手确实稀奇,但你且看看徐小姐的那幅,可还有当年那幅墨宝的灵气与风骨?与你这等误人子弟的庸师同席,真是奇耻大辱!”
……
“咳咳……”
坐在珠帘后听完邢夫子的点评,青帝轻咳了几声。邢夫子那句“烂的不相上下”,让青帝耳根微微发烫。
虽然长歌已与青帝解说过左边夫子的秉性,但百闻不如一见……饶是打心底不在意庭中那幅字,青帝还是惊讶邢夫子的直白。
当然,邢夫子的眼光是不错的。
若是庭中那幅字当真出自长歌之手,那长歌的前路确实也断了。
运笔的技巧可以训练模仿,才气可以沉淀,风骨与灵气却是一个人本真的东西,丢了如何能寻到?
赞赏地望着徐长歌,青帝觉得邢夫子说的有道理。
“可是开心了?”笑盈盈与徐长歌添水,青帝打心眼为徐长歌高兴。
徐长歌对字画的喜欢,青帝是看在眼里的。
故而,徐长歌的风格能得到同行前辈的认同,青帝便替徐长歌高兴。
“青澜——”没想到一向寡言的邢夫子会那么欣赏自己笔下之物,徐长歌也笑开了。
“你呀!”见徐长歌笑了,青帝将杯盏推到徐长歌手边,挤兑道,“看把你美的!”
“难道不该?”徐长歌欢欢喜喜地喝上一杯茶,笑意从眼里流淌到全身。
“该。”青帝点头。
徐长歌则隔着珠帘朝外看。
此时珠帘外的中庭已是乱作一团了——左右两边的夫子都为两幅字的好坏争得不可开交。
吵到胶着处,有人提议让赵夫子来做决断。
之所以选赵夫子,原因有三,一则赵夫子擅长评鉴,二则赵夫子是徐长歌的夫子,三则赵夫子与小郡主的夫子何夫子是同窗。
如此,由赵夫子做决断,既能避免偏私,又能避免误判。
……
得了众夫子的推举,赵夫子没有客气。
起身朝着四周的夫子一一拜过,赵夫子顿了顿,不快不慢道:“众所周知,鄙人是徐小姐的夫子,徐小姐是鄙人的得意门生。徐小姐的字如何,想必诸位都心知肚明。而庭中徐小姐那幅字,说来惭愧,是鄙人所定,非徐小姐本意。至于郡主的字,诚如邢夫子所言,确实胜在笔法老道。若是论天资,定是徐小姐要略胜一筹。但若是论人力,当推郡主……天资不可强求,而人力皆是我辈可为。故而,鄙人以为,若要勉励四方,该……”
赵夫子说到关键处,徐长歌若有所思,青帝则皱皱眉。
虽然听懂了赵夫子意在教化,但青帝并不买账。
将喝了一半的杯盏重重地落到案上,青帝扬声道:“夫子此言差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