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长安》南方糯米

7、第七章

　　1
　　玄清给那男子掖好被子，在那男子耳旁轻声说了什么，男子便安心的合上眼睡着了。
　　这样的玄清没有银鳞铠甲、紫金英冠的修饰却让辰砂觉得格外的英气动人。
　　一身素衣的玄清走出来，给辰砂行了个拱手礼:“罪女玄清再恳请公主最后一件事，请消除我在我夫君生命中的那段记忆。”
　　辰砂和柳长安都愣在原地。许是太过诧异，辰砂好一会才回过神:“那你所做的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不为什么，单为一个情字。”玄清这样的眼神还如以前那般傲气凌神，她骨子里还是那个为妖界浴血奋战的妖界第一护法玄清。
　　“我深知自己的罪孽，只是我那夫君一直不知道我……是个妖，也不知道我是如何为他续命的，他只当我是个懂些武学的江湖女子罢了。”玄清说到这里，眼神又渐渐混散，再没有刚刚的神采。“我终究是敌不过天命……呵”
　　许久没有支声的柳长安，终于轻启朱唇:“万物皆有命，一切都不过是按照天命来罢了，这一刻不顺应，也会是下一刻。你还是早些接受你的命吧。”
　　辰砂有些不明白，凡人那命运自有天上的司命星君为其编写，才有天命一说。而其他神仙魔妖鬼五界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只是万物皆有既定的法则，一切尘埃落土时皆会看个通透，柳长安不过二十岁出头的模样怎么一口一个天命的，倒像个活了个几万岁的糟老头。
　　辰砂虽于心不忍，但还是长袖一挥，那玄清的双手便被捆妖索锁住。
　　玄清眼睛直盯盯着看着柳长安：“至少我还曾与天命抗争过，若让我再来一次，我定还是做同样的选择。”
　　她还是那个她，从不曾变过。
　　辰砂用眼神示意带玄清先走了，柳长安意味深长的审视了一番玄清，随后向辰砂点点头。
　　辰砂摸了下朱玉项链，就地捏了个口诀，辰砂与玄清的周围便起了一白色光圈，屋外风刮过树林发出梭梭的声音，随后一阵白光闪过辰砂与玄清消失在那阵法中。
　　独留柳长安和那村夫在那草屋。
　　柳长安一步步走近那正病的村夫。

　　2
　　鬼界酆都忘川河旁
　　一阵白色光圈闪过，辰砂与玄清出现在酆都忘川河旁。
　　相传人死后去阴间，便要经过这忘川河。忘川河两旁开着一种极其艳丽，这种花只见花开不见绿叶，人们都称它为彼岸花。忘川河上便有一座石桥叫奈何桥，有个叫孟婆的老婆婆在那里守候着给路过的人一碗汤，喝下便能忘记前尘往事，无忧无虑的去转世投胎。
　　玄清观察了一阵周围：“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辰砂轻轻挥了挥手指，玄清身上那捆仙锁的开关便啪的一声打开，赤金做的链子掉落在地上发出铃铃的声响：“父君只叫我抓你回去认罪，你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天界的人，没有必要受什么消魂钉之苦。”
　　玄清扭了扭手腕冷冷的说道：“做了错事就该受惩罚，我甘心领罪，还请公主不要心软。”
　　辰砂看着她强硬的样子，颇为无奈。辰砂方才在人界看见玄清所经历的一切，其实内心很是感触，确实不忍心带她回妖界再做审判，但她的罪行确实没有她想的那么严重，辰砂决定自作主张只让沦入畜生道一世即可……只怕回妖界又要被父君一顿乱训……
　　辰砂清了清嗓子道：“父君与我阵法传书，只让你沦入一世畜生道即可，其余的历完一世劫再行定夺。”一本正经的样子辰砂都要把自己给糊弄过去了。
　　玄清不再与辰砂硬碰硬，而是将视线转向那片血红色的彼岸花。“如今站在这里，并不像外界传言的那么可怕，倒是有些释然。”火红的彼岸花就像是血铺成的路，人就踏着这花的指引走向未来的转世。
　　辰砂道：“你放下了？”
　　“他在我这里。”玄清指了指心。“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3
　　辰砂爱她的父母、爱她的朋友、爱她的子民，却从没有经历过男女之情，虽说在妖界听过不少茶楼段子，却总没有切身体会之感。人有七情六欲，其他五界也同样如此，如今看到玄清这样仿佛也有些感同身受。若是未来自己爱上谁，只希望与那人执手长安便好。
　　辰砂带领着玄清走上奈何桥。那桥很直很长，长到足以让人走马灯式的回忆前尘往事，长到让人以为永远走不到尽头。越往桥的那头走，河岸两变的彼岸花便更加妖艳。
　　走了约小半个时辰才到奈何桥的尽头。
　　一位白发嶙峋老人正在拿着大长勺用力搅拌着大锅里的浓稠的液体，她的手犹如干枯的树枝般粗糙，上面布满了厚厚的老茧，那老人见到辰砂玄清二人来了，点头微笑，乘起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说道:“孩子，一生爱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随这碗孟婆汤遗忘得干干净净。”她的声音悠长的回荡在空气中。
　　玄清毫不犹豫的接过那汤，看了一眼一饮而尽，许久她说:“孟婆，再来一碗。”
　　孟婆缓缓的又从大锅里盛了一碗。
　　“再来一碗。”
　　“孩子，可你已经喝了好几碗了。”
　　“可……”玄清泛红的眼眶终于抑制不住泪水，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她整个脸庞。“我为什么还是忘不掉他……”
　　辰砂记忆里刚强的她，突然在此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她依旧努力抑制着不哭出声，身体却止不住的颤抖。辰砂蹲下，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喝下孟婆汤，前尘往事随风去，前世的事……放下吧。”

　　玄清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辰砂与孟婆的视线中，本就雾气漫布的奈何桥愈加朦胧，辰砂看着那渐渐消失的点:“孟婆婆，是不是来往的许多人都是如此？”
　　孟婆干枯的手继续搅拌那大锅中的液体：“过去的须臾几万年几千年都是如此。”
　　“孟婆婆，过了奈何桥会看到什么？”
　　“三生石。”
　　传说三生石记载着每个人的前世、今生与来世，前世的因，今生的果，宿命轮回、缘起缘灭都记载在那石头上。
　　“那我能过去看看吗？”
　　“按规矩来说是不可以的。”
　　辰砂突然起了兴趣，拉着孟婆的衣角直晃悠：“孟婆婆~~规矩是死的，可我们是活的啊~”孟婆依旧在缓缓搅拌她的汤汁。“哎呀孟婆婆~我下次给你带些人界妖界的新鲜玩意儿呗~”
　　孟婆停下手中搅拌的姿势，扯回自己那一块衣角“我的小姑奶奶，老太婆一大把年纪了，可不爱什么新鲜玩意儿，你要过去便自己过去吧。”
　　辰砂急匆匆的跑过去，想看一看那玄清的来世今生究竟会怎么样。
　　辰砂透过那朦胧的雾看见那三生石正威严的伫立在那里，十几万年来一直如此，玄清正在面前，三生石上是她的来世。
　　玄清看完，面无表情的走向雾气深处。
　　她终究还是忘了，那影像只不过是她面前的浮光掠影罢了。
　　辰砂看完后，转身走出雾气弥漫处。

　　那玄清的下一世是一条小青蛇，在姚仙镇西郊树林被一山野村夫所救，并与那农夫相依陪伴多年。
　　蹉跎时光，荏苒岁月。
　　她还是她，他也还是他。
　　至死不渝，相守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