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主，捞我！》月耀如一

65、笑话

　　我越想越觉得白明这个邀约奇怪，干脆也就不走了，随手弹起了琴。

　　反正我虽水平不出挑，但也不至于被嫌弃，冒充个琴师倒还绰绰有余——毕竟琴棋书画那可都是雅艺，宫里人认真教过。宫中教习的水准可非同一般，我们姐妹也没有哪个是拿不出手的。

　　然而他们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例行恭维着青姬，和青姬聊了点儿无关紧要的文学话题。我怀疑他们两个都很紧张，正思考着是不是我误会了，其实他俩都是今夜的东道、要请的贵客另有其人的时候，老鸨子真还语气紧张的带别人来了。

　　“高公公。”

　　白明和李丰茂一齐起身行礼，那叫一个恭敬，跟见了救命神明似的。而我在屏风后边差点笑出声——跟见了救命神明似的还在青楼里招待人家？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帮太监上青楼，这真不是搞事？

　　哦，是，高彷时不时会出来逮我，而我能去的地方总共也就这么几个，青姬这里算常来的。估摸着是高彷跑到青姬这儿来逮我的次数多了，被误会是和青姬老相好了吧？老熟人倒是真的。

　　“二位客气。”高彷声音淡漠，听不出来什么情绪，他倒是颇有些刻意的专门往四下里看了一圈，很显然是注意到我了。“青姬你不是很擅长曲乐的吗？怎么的今个儿用起了琴师来。”

　　“那是奴家这双手要拿来给大人们斟酒嘛。”青姬当然不会把我抖落出去，只管陪着笑乱抛媚眼——真真是亲师姐，明知道我醋劲大管得死，还敢对着高彷抛媚眼。

　　不过都这么熟的师姐了，媚眼自然也起不到它该有的效果，高彷看起来倒像是被恶心着了，硬是直接沉默了下来。

　　“听闻高公公颇为风流，便是青姬这般的魁首也与您相熟，看来当真不假啊。”白明好像没看出来高彷那是被恶心到了，光顾着扯点有的没的试图套近乎。对话过于没价值，我也就没去关注听，只专心对付我这不是很擅长的琴。

　　不过白明和高彷虽然是互打太极的人，老李头的神情却是很不寻常，这好不容易才胖起来点的小老头又是一脸苦相，甚至比起当初在我面前大呼殿下救命的时候还要苦。以前他若是个皱巴巴的苦瓜，现在就是个圆润但是更苦的苦瓜。

　　我就这么说吧，第一次见我是觉得他跟女儿老大不小嫁不出去似的，现在看嘛……好家伙，必是那嫁不出去的女儿还招惹了三妻四妾，后院失火，不然苦不成这样。

　　“高公公，恕老朽无礼，还请公公指点一二，救我等一命！”果然老李头苦相不是白苦的，听得高彷不断打太极，他终于是绷不住了直接离席纳头便跪。这个大礼来得叫一个快准狠，高彷硬是没避过去，只能受了。

　　“李大人，您可是天子朝臣，此等大礼咱家可受不起。更何况，人命如何只有神明和圣上可以裁断，咱家也不过是个皇家奴而已。”高彷这老狐狸手段当然是不会轻易答应，还不知是什么事呢这就推给父皇去了。

　　老李头果然是很难接上话来，只得继续哀求。“高公公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只有您能救得了老朽了。还请高公公高抬贵手，求个法子让贺黎明辞官去，老朽这一家老小也就算是保全了。”

　　老李头那一哭啊，鬼哭狼嚎莫过如此，牵扯得白明也跟着跪了一并哀求了起来。

　　“还请高公公开恩，那贺黎明高中状元时恰是下官监考，也是下官的门生。然而那不孝小子已然惹出弥天大祸，在事情曝光之前，不得不求高公公让他卸任。高公公位高权重，即使是慕容家失势也未能影响您分毫，然而这天下迟早得要有太子。若是高公公能救我等一回，我白某人自然记得您的恩，待得新皇上位，下官必然竭尽全力奉您为万臣之首。”

　　白明还算上道，确实高彷对外是扶持二哥的，不过现在第一个几乎完全出局的就是二哥。虽然大姑奶奶偏心给二哥留好了退路，但退路仅仅是退路，不是上前的去路，高彷的确是明面上有些失了根基的。白明这就是求归求，但也不失提示、拉拢，暗示高彷得给周氏一系示好，得办这事。

　　“白大人说的有道理，但可惜这鹿死谁手还未必。”高彷轻笑一声，这意思就是不想接这个请。“更何况贺黎明虽然官位不如您，但也是状元，天子门生，我若是保得他官运亨通，又何愁他不奉我为恩人？”

　　“高公公，何必这么大敌意嘛，都求上头来了，且听二位大人解释一番又有何妨呀？成嘛，是皆大欢喜；不成嘛，也是我青姬这儿酒劲大，且当听了番胡话，又有何妨啊？”

　　青姬连忙倒了杯酒调节起了气氛，花魁的媚功那可不得了，还真给她稳住了。不过我猜她绝不是什么好心，就是好奇心起来了想听听有啥有意思的内容而已，毕竟人类如何和她一条蛇精其实无关。

　　“那就说说吧。”高彷无话可说，只能让李丰茂那个哭唧唧的老头继续哭下去了。“素闻李大人和贺大人不合，不知李大人因何故屡屡阻挠贺大人的仕途？”

　　“老朽本该是家丑不能外扬的。”老李头稳定了一下情绪，是真的在老泪纵横。“那贺黎明其实是小女，闺名鹤鸣。老朽也是教子无方，儿子游手好闲不思进取，然而小女却是个勤奋的孩子。幼时她吵嚷着兄弟不爱读书还不如她来读，老朽溺爱女儿没有及时阻止，谁料到等她长大了，竟然做出了逃婚、女扮男装参加科举之事……

　　“老朽在朝堂上看见她时已为时晚矣，想不到她竟是高中了状元，犯了那欺君之罪。老朽一直辛苦打点想让她尽早辞官离开朝堂，但如今她招惹上了江湖人，非逼她娶妻，这可如何了得？”

　　噢哟，这还真了不得，以为你是个撩了不娶的渣男，没想到你也是个漂亮姐姐啊。我努力回忆了一下贺黎明那模样，他并不像四哥或者泓涟那样精致过头，但依然还是比一般男人秀丽——虽然要和老李头那苦瓜脸套亲戚关系太难想象，但若她其实是女儿身倒是很容易接受。

　　还真了不得了反了天了，状元虽然年年有，不过女状元还做了大官了真是头一回。然而女状元再罕见，男权者们也不会觉得人家珍贵，相反的他们会觉得这是对男权对父权的挑衅。污言秽语、恶意谣言是少不了了，老李头说的欺君之罪也绝对必备，连带亲族连带监考老师也少不了去。

　　怪不得来求高彷，因为这事不可能去求任何一个男人，而朝堂上说话算话的人里，唯独高彷会被排除在“男人”之外——至少在他们眼里是——若说有谁可能网开一面给条生路，高彷就是他们眼中的唯一之选。

　　“白大人，李大人，我理解你们觉得这事挑衅男权，不能去找其他大人，不过我这也不是女人吧？找我？”高彷果然冷笑，非常不乐意被排除到了“男人”的范围之外，虽说他肯定也知道那两人是病急乱投医、当然也知道他不是女人。

　　“哎呀高公公，两位大人可不是这种意思，两位大人的意思呢，是这朝堂权臣虽多，但您唯一一个年轻有为、怜香惜玉，是个妇女之友嘛。”青姬一笑，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缓和得下来，但她那个扭扭捏捏的腔调和故意而为之的多余措辞……

　　“噗嗤……”对不起我没绷住笑，都怪青姬多说一嘴妇女之友，不说这四个字完全也可以的！而笑也都笑了，反正外头也惊动了，我也就干脆放飞自我笑个痛快了。“妇女之友哈哈哈哈哈哈……”

　　果不其然高彷直接起身离座，到屏风后边逮我来了。他早听出我的声音了看见我一点不意外，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伸手就把我提耳朵拎了出来。我则是反正他也没用劲、一点儿也不疼，继续嬉皮笑脸笑我的。

　　妇女之友太好笑了，不行我就是要笑。

　　当然，我笑嘻嘻的被高彷从木屏风后边拽出来，其他人的眼神可就不对劲了。青姬拿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白明则是看死人似的，老李头大惊失色独一个。

　　“这位是红莲姑娘？怪不得在清音阁见不着红莲姑娘了，原来青姬你这儿藏龙卧虎啊。”白明如是说，非常明显的认错人，去年泓涟想暗杀高彷的时候有装过青楼女子来着。

　　“啊？这……”老李头则是不在皇城，没见过泓涟，一眼就只认得我，看我会被高彷拎耳朵拎出来吓得老脸都惨白了。

　　也是，如果是“红莲姑娘”一个青楼女子这么冒犯督主肯定是好不了了；而如果高彷这么拎公主的耳朵，高彷也是狂妄到了头。但是我笑也笑完了，高彷也吧我拎出来了，还能怎么着吧？

　　“小场面，这丫头老作死了。”青姬自个儿喝了口酒，也不想想是哪个逗笑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