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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天煞孤星(四) ...

  •   阎太守准备着常朝要用的奏折,本朝皇帝每月十号上一回朝,那十几本折子被他分成几类,摊在书桌上,才下笔叙述,便听得有人击鼓鸣冤。

      阎太守本想写完这本折子,再开堂办案,没想才写到一半,主簿就进了门来,表情有几分紧张,阎太守与主簿共事也有三十多年了,还是头回见他这般急躁,不由打趣:“老尤今日怎么了,火烧眉毛也没见你这么着急?”

      尤主簿拿袖子擦了额前的汗“阎大人,北邙山的那个李县令今日自状来了,堂下集了不少人,叫你立即开堂呢!”

      阎太守大惊,要是别的县令他都没这么心惊,可是这十年来,他收李县令的银子水了去,如今李县令竟然要自状,哪还有心思写折子,赶紧换了官服就要到堂前看。

      阎太守坐在堂上定睛一瞧,堂下跪着的,确实是李县令,顿时也出了三分冷汗,再瞅见一旁站着的青衣少女,外面吵吵嚷嚷的人群,让他又恐又怒,急得便拍了惊堂木。

      阎太守指着玺鹿问到:“你是何人,见着本官为何不下跪?”

      玺鹿笑眯眯,轻轻晃了晃,娇娇着说道:“大人不认得小女,小女可认得大人,按着辈分来说,小女要叫大人一句外叔公呢!”

      阎太守本就心烦意燥,哪里知道这一遭还要认个什么亲戚,“荒谬!将这不敬之人拖下去!”

      “外叔公且慢,外叔公老了认不清人了,且让小女上前让外叔公好好看看,到底认不认得小女。”玺鹿上前走了五步,腰间两块玉佩叮当相撞了几下,到让阎知府注意了,他视力极好,一看便知道这两块玉佩的身份。

      再抬头看了萧谙,见她笑眯着眼睛十分自在的模样,和堂上更近的距离,将她眼里的亲近袒露的十分显眼,近看有五分李芝澜的神态。

      阎太守少时曾在李太守府上做过几年门客,李蕴惜他怀才不遇,便以仕途担保,引荐他做自己郡内一个乱县的县令,年少的他怀着满怀抱负,呕心沥血,不出三年将乱县治理得当,在先帝那里得了名声升了太守,李蕴与他有知遇之恩。

      萧李二人清正廉洁,却在朝堂上与唐戚分文不让,后来被唐戚诬陷,阎太守眼里分明,但人言微轻,只能明哲保身,萧李二人的事,也让他失了正气,迷茫了两年,变得现在这副正邪两面的面孔。

      阎太守在李府做门客的时候,每年都能见着李芝澜几面,后来当了县令,把李芝澜当做侄女一样对待,当年听闻得萧郅与李芝澜的事,更是对二人气急不已,没想到是保留了两家最后的血脉,若真是芝澜的女儿,想来也有这么大了。

      晃过神,看着下面浅笑嫣然的女子,看见她嘴唇微起,吐出轻轻的“谙谙”二字,便露了几分真心:“是叔父错了,现在才认得出来,多年未见,谙谙要来也不先给叔父寄信,快给谙谙看座。”

      玺鹿便坐下了,阎太守消了气,又将响木一拍,虽知道堂下的人,但还是要问起:“堂下何人?所告何状?”

      李县令跪趴在地上,撇头能看见玺鹿青色的裙角,那衣角随着主人动作,在他眼里有些张牙舞爪,他伏得更低了,抖着声音说:“罪民是北邙山县令,这是罪民的官印,如今到太守这里,是为告自状。”然后从怀中拿出官印,高高捧起。

      有衙役将官印拿起呈给主簿,主簿再递给太守。

      堂外一片哗然,还是头次听见有官员告自己的事,阎太守现下担心自己被抖露出来,有些惊恐,却见得玺鹿朝他眨了两下眼睛,心情又莫名平静了:“既为告自状,那你便如实说来。”

      李县令得了令,略略起身:“罪民一告自己,以权谋私,瞒下外甥作奸犯科十余罪,其中杀人八人,伤人不计。二告自己贪赃纳贿,为官期间,贪银二十余万两。三告自己为官不仁,私相授受,创下十几桩冤案。”

      阎太守见他这种可以死百次的罪证都说出来了,也没说自己的事,到是有一些安心:“可有罪人罪证?”

      于是玺鹿差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赃物抬上来,还有一个五花大绑有些疯癫的李博安。

      李博安双眼通红,头发杂乱,衣服倒是被换了整整齐齐,被拉到堂上不仅没有挣扎恐惧的表情,居然还略有几分坦然解脱,当堂将自己所作所为从始到终说了一遍,其中包括如何做山贼,如何打家劫舍,如何为舅买官,如何杀人。

      人赃俱获,阎太守将人关在府衙里面,主簿将此事如实记录,打算此次常朝上报皇帝。

      退堂后,玺鹿走的慢些,果然尤主簿就前来请她过去,玺鹿不紧不慢的跟着,到了阎太守的书房里。

      “你母亲近来可好,你父亲待你怎么样,你们三人过得累不累?”阎太守见到她,面露忧色,拉着她分别坐在桌子两旁,尤主簿带完人之后就走了出去。

      “母亲怀我时正逢逃难,身体坏了根基,生下我不久就去了,父亲待我很好,可是早早被李博安重伤,小的时候也没有了。”说这话时,玺鹿想起了接受记忆时萧谙的怨气,眼泪情不自禁的落下“外叔公,我为父亲报仇了,我很开心,见到您,更加开心了。”

      阎太守为她擦泪水,自己竟然也流了泪,两人互相擦着泪水,终究还是玺鹿流的多,阎太守一边擦着,一边问:“那李家舅甥二人,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两人土匪出身,在北邙山势力极大,我对上也拿不到好处,你年纪轻轻,怎的让他二人拜下风,自投罗网,说出丢性命的事。”最主要,还一句没说他收了李县令贿赂。

      这些也都是机密,不能与外人说,李博安这么强的心性,三个月的折磨就已疯魔了,更别说李县令这个一般人,玺鹿点了入梦香,亲自到他梦里翻了很多记忆,以旧事,家人要挟,反正他七十多岁,半截身子已入土,自状一人身死,总比别人揭发,满门抄斩的好,不过半月就同意了,还少受了许多痛。

      “我自有办法的外叔公,我给李博安下了幻药,在夜里找人学被他害死的人说话,他天天见着被他害死的人去报仇,早就疯啦。”

      “李县令更是好做,我从李博安那里套出话来,将李县令的罪证弄的一清二楚,还有一本账本在我手里,我与他说自状最多一人身死,不牵累家人,他不过月半就同意了,别看我年纪小,我体内流的是萧家李家的血脉,”玺鹿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拿出那个账本给他,“外叔公,爹爹在的时候跟我说,以后走投无路,可以来投靠您,谙谙想着首次拜见,要准备见面礼,请外叔公收下罢。 ”

      阎太守接过,翻了翻账本,所有的担心受怕都放下了,也知道这个从未见过的侄外孙女有能耐,摸了摸她的头,笑的很是慈爱。

      “外叔公,有一件事,谙谙要求您,谙谙在北邙山的事,请您不要与别人说,谙谙有主张,如今给爹爹报了仇,以后还要报爷爷外祖父的仇。”她说着就要跪下,这次阎太守怎么会让她跪呢,在她还没动作就赶紧扶起来坐好了。

      “你有这份心,你爷爷外祖父两家在天之灵,也会得以安慰,你外叔公我能耐小,贪生怕死,不能与你相比,你去拼了干了,闯出一番天是你的本事,在叔公给你解决后路,以后假若败了,外叔公会尽力救你的。”

      第二天,阎太守就收拾着准备下个月的常朝了,阎太守掌管的郡离朝廷很远,坐马车去皇都要九天功夫,为防意外,每次都早两天出门,玺鹿就在阎府住一个月,天天苦读医书,恨不得把书瞪穿两个洞才好。

      阎太守去了十一天,回来就只要十天,本来朝廷官员的事情,要押人上京,等皇帝亲自审判,但是新帝年幼,所有朝政由太尉唐戚摄政处理,所以发下立即问斩的消息。

      玺鹿看着两人在菜场被行刑,感觉心中悸动,摸了摸心跳,想着萧谙应该是开心吧,这种犯人行刑的事,玺鹿六百年看过太多太多了,她从一开始的恶心难受,到最后面无表情,也不过半年的时间,那时她就坐在菜市场专门砌出来行刑的高台上,等到人问斩后,拿出锁链困着无头的魂魄,然后魂魄自己抱着自己被砍下的脑袋,随着锁链的拉扯重入轮回。

      玺鹿感受到萧谙的仇恨散了大半,就与阎太守道别,驾了马车从郡里回到北邙山,白天一边攻读医本,一边慢悠悠的赶路,夜里从储物袋拿出准备好的马草喂马后,就让石景逸出来教她下棋,还专门想了棋注,玺鹿输了棋子,就给石景逸点香闻,石景逸输了,就要教她别的才能,石景逸对棋注没有想法,全由她想,左右不过消磨些日子。

      棋桌旁边放了一个拳头大的香炉,里面竟然插了有二十四支香,玺鹿又输了一局,愤懑的点上第二十五支插进香炉里,她从储物袋中拿出一盒一百支装的香,财大气粗地挥了挥手,迫不及待道:“再来,再来!”

      纵然石景逸魂体伤的厉害,但也在这每夜两个时辰的棋盘“授课”,平均每夜闻取至少三十支香中全然恢复了,好在玺鹿每点一支香都念了生辰八字和姓名,所有香烟争先恐后的环绕在石景逸周围到一点都不往玺鹿那里飞,否则马车内早就能让她呛的流下眼泪。

      石景逸身在烟雾缭绕之中,一手闲适的扶着脸颊,一手执棋子静静的靠在棋盘上,等着玺鹿落子途中,他细长的丹凤眼半阖着如同久睡初醒般,最后有几分漫不经心:“大人不要挣扎了,这盘你又输了。”

      玺鹿笑得欠兮兮地:“好吧,今日我也完败了,逸哥今日也要早睡。”

      看着石景逸抱着插了二十六支香的香炉回到了缚魂袋中,玺鹿一边嘀咕着今天只输了二十六盘,进步了不少,一边铺好床铺,美美的睡了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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