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想的太美

37、三十七车祸8

　　三十七车祸8
　　也不知道打了多长时间，正当顾北划水要划出战斗中时，突然就听到了警车的声音，随后门口就出现了几个警察：“都别动！双手抱头，蹲下！全都蹲下！”
　　警察叔叔一来所有的动作都像被按了暂停键，统统安静了。一大波穿警服的人过来围住所有的人。
　　“全都蹲下！”
　　“还有未成年人……这网吧的老板呢？”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还有带刀的……就知道你们这群混混不老实。”
　　“……”
　　顾北和顾广也统统蹲下。网吧里的喊打声听不见了，全是警察的声音。
　　“哎，这怎么办？”顾广拿胳膊肘怼了怼顾北。
　　顾北低着头说：“凉拌干拌自己选一个。”
　　顾广又怼了他一下：“哎，认真点儿。”
　　这一下正好怼到刚才顾北被打到的地方，眉毛狠狠抽了一下：“还能怎么办？未成年人，叫家长。”
　　“啧……这叫了我的腿还能健全吗。”顾广腿有点儿抖，“被我妈知道了还不得给我打折……”
　　“嗯。”顾北还是低着头，应了一声，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打给爷爷等会儿。行吧这法子。”顾广说，“哎，顾北，你给点反应啊，顾北？”
　　“嘘，”顾北低声说，“我们分开打，你打爷爷的。”
　　“那你？打给我妈？”顾广问。
　　“打给我妈。”顾北说。

　　所有人转移到派出所，轮到他们打电话叫家长来接的时候，顾广打通喂了一声，顾良中气十足的骂声就从那边传了过来：“你个王八羔子，俩人上哪卖冻肉去了你！还不快回来？！”
　　吼的震耳欲聋，得亏顾广没把手机贴耳朵。
　　一名警察接过电话，说：“您好，请问你是顾广的法定监护人吗？”
　　顾良那边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不是。”
　　“那很抱歉，打扰您了。”然后警察挂了电话。
　　警察侧过脸看着顾广说：“法定监护人，你爸你妈。报电话号码。”
　　顾广挠了挠头，打顾良电话这招行不通，只好把老妈的电话号说出来。警察打了电话过去，顾广妈妈一通好好好就挂了电话。
　　“完了我要挂。”顾广捂住脸。往后退了几步。
　　顾北看了他一眼，上前接过电话很快摁出手机号码，拨通，说：“喂。”
　　柏烟雨的声音淡淡的传过来：“嗯。”
　　“妈妈，我被抓了，来接我。”顾北一只手捏着衣角，心里有些慌乱。
　　虽然内心没有个地柏烟雨到底来不来，但是他就是想看看柏烟雨的反应，知道自己闯祸之后的反应。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只是想知道。
　　发自内心的渴望，知道她的反应。
　　柏烟雨那边有合上电脑的声音，还有她的声音：“哪里。”
　　顾北报了地址。
　　电话挂了。

　　“你们就先在这里等着，别怕，把事情的起因经过都好好跟姐姐说，别怕。”等电话打完，为数不多的几个十二三岁的孩子单独坐到一个房子里，换了一位看起来年轻又和蔼的女警官来询问。
　　毕竟是孩子，这么一问就什么都招了，有的还甚至把自己玩儿了什么游戏都一股脑的说出来。顾广就捡了几个重要的事情说，要钱，打人之类的。
　　“这位小朋友，你可以跟姐姐说说吗？”那名女警官问从打完电话就低头不语的顾北。
　　顾北抬起头，看着她，说：“好。”
　　“你们为什么打架？”女警官问。
　　“他们要抢我们的钱，不给就打人。”顾北说的乖巧。
　　女警官微微一笑，又问：“是谁最先动手的啊？”
　　顾北眨了眨眼睛，说：“不知道，我就听见了声音，然后就全部打起来了……”
　　明显与前面几个孩子的口供不一致。
　　可是警官没有揭穿，继续问：“那你先动手了还是别人先动手打你了啊？”
　　“是别人……那个人他打了我一棍子。”顾北说。
　　“为什么他要打你？”
　　“因为我笑了一声。”
　　“为什么要笑？”
　　“不知道，就是想笑。”
　　“嗯……”
　　写完最后一笔，那个女警官又问：“你们有伤到吗？”
　　“没有。”
　　“额头上破皮。”
　　“手流血了。”
　　“……”
　　其他几个人的伤势情况都还算轻，大概也就那个时候划了划水。到了顾广和顾北，看着就很严重。
　　顾广之前也没检查过自己伤到哪里了，被问就索性撩起衣服一看，肚子青了一大块，背上腿上都有黏的感觉，应该是流血了。
　　他努了努嘴，把衣服放下来说：“嗯，就伤成这个样子。”
　　女警官眉头一皱，倒也没有说什么，看向顾北。
　　顾北比起其他人穿的都要厚。把上面一层面包服脱下来，挽起毛衣袖子，胳膊整个都是青的，右肩头和腹部都出了血，应该是刀划的，面包服上好大几道口子。血渗出毛衣，染红了一大片。
　　腿上姑且不说，脚脖子那里也流了血，不过不是很严重。
　　顾北沉默的展示了自己能展示出来的所有伤，然后把衣服又穿好。
　　女警官叹了一口气，踩着高跟鞋除了房间，一个男警官进来守着。
　　待遇还成，没让他们站着。顾广贴着顾北坐下，有点儿担心他那几处被刀子划破的地方：“顾北，是不是很疼？操，等什么等，直接闯出去去医院得了！”
　　那个男警官看着就不好说话的样子，实际上也不好说话。听见顾广的话呵斥道：“乖乖给我坐好！”
　　顾广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倒也没再说这话了。
　　顾北错过脸，说：“刚才有点，现在不疼了。”
　　彻底麻了没知觉。
　　而且他现在的心思也不在身上的伤上，在柏烟雨身上。
　　她会来，那来之后的反应呢？安慰他？骂他？恼羞成怒的站在一旁气红了脸？
　　无论是那一种反应，顾北想那个时候他一定会笑。
　　“顾广。”顾北叫了一声。
　　“嗯？”顾广看着那扇窗户里透过来的光。
　　“有的时候我嫉妒你。”顾北笑了。
　　“嫉妒？”顾广也笑，“我有什么你好嫉妒的？”
　　顾北笑着笑着眼睛有些湿润，整个人卷缩起来，把头深深埋在膝盖里，闷声说：“嫉妒就是嫉妒。”
　　“哦，好吧。那我也嫉妒你。”顾广闭上了双眼。
　　顾北没作声，顾广一个人自说自话：“嫉妒爷爷那么宠你吧，每次出事儿就知道骂我……不过也是，你学习好，我们以后肯定是不一样的人。我连考个高中都难，你呢，你有很好的未来。太好的未来了。”
　　房间空荡，一束光就这么白晃晃的照进来，怪刺眼的。这房间太空了，两个人的话都那么清楚。太清楚了。堵上耳朵都避不可避的清楚。
　　顾北大概也不知道自己干嘛要挑起这个话题，大概是经历了人生第一次进局子无感而发所以瞎扯点感发发。结果就扯成这个样子了。

　　很久这个房间都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顾北抬起头往顾广肩上一拳，说：“想什么呢，才初一想高中干吗。”
　　“哎！别打！”顾广被一拳弄的皱起眉头，他揉了揉肩，说，“那里青了……疼疼疼……”
　　“哪有那么娇弱？”顾北说着又锤了一拳。
　　顾广又皱了眉头，往顾北腰上一捅：“靠，谁娇弱？”
　　顾北也被戳到伤口倒吸了几口冷气。
　　两个人打着闹了会儿那个警察又不耐烦的说了几句，两个人就安静了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反正坐在这个地方话也不让多说啥也不让干的情况下时间过得异常缓慢。顾广妈妈来了。
　　她神色慌张，签了字看到满身伤痕的顾广就哭了，赶紧跑过来就是往他脑袋上一巴掌，随后嘴巴就像机关枪似的突突突：“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老往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跑什么跑！出事儿了现在好是吧！让别人看我们热闹是吧！你心里高兴了是吧是吧！！你就随你爸！整天就知道往外跑往外跑，一天天的也不知道顾家！老的小的都不是什么好崽子……”
　　眼看着骂着骂着就骂到家庭矛盾了，警察也不是吃素的：“要吵先等会儿。口供目前一致，你先要回家好好教育一下你的儿子，不能随便打架也不能进网吧，这些都是违法行为，要树立正确的价值观念。思想上要好好教育，然后这几天就先别让他出来了，在家好好待上几天反思反思。”
　　“好好好，警察同志您说的对，说得对，我一定好好教育教育他。”顾广妈妈立即满脸堆笑，答应的殷勤。

　　顾广就被他妈领走了。
　　顾北看着自己大姑，脸上没什么表情，身子往后靠了靠。
　　刚才大姑明明看到他了，就算不能带走他也能打个招呼，询问几句吧。可是没有，应该是怕惹到麻烦。
　　他把腿放下来，百般无聊的盯着脚尖看。

　　之后的几个小时里顾北周围的人也陆陆续续被自己的家长给带走了，可是柏烟雨迟迟未来，直到那个房间就剩下顾北一个人，天全黑了的时候，顾北才听见一下一下敲击地面有力的高跟鞋声。
　　他的眼睛亮了亮。
　　“吱——呀——”
　　那扇铁门被推开，警察身后站着一个笔直的身影，穿着风衣，踩着高跟鞋，提着包，脸上是平常的淡妆，冷淡的表情。
　　看到顾北的样子，皱了皱眉，然后转过头，和警察说：“警察同志，谢谢。”
　　“不用谢，维护社会秩序是我们的职责。”那个警察说，“您家的孩子通过人证口供可以确定为是正当防卫。但是未成年人进网吧是不对的，希望您可以在未来几天里好好教育一下，让他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柏烟雨微微欠了欠身子，声音清冷：“知道了。”
　　然后看也没看顾北一眼说：“走。”
　　顾北看着女人的背影，抿了抿唇。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来。他慢慢爬起来，拍了拍衣服，然后一言不发的跟着柏烟雨走出了派出所。
　　刚出门就有冷风只往脖子里灌，一向怕冷的顾北没有缩紧脖子，他抬头看天，一颗星星也没有，月亮也被乌云遮盖。
　　这样怎么回家？一点点的光都不曾有，会摔跤，摔的特别疼。
　　柏烟雨拉开车门，说：“上车。”
　　“嗯。”顾北应了一声，上了车。眼皮子在打架，可是就是睡不着。就算天黑了闭上眼睛也没有睡意。

　　柏烟雨把顾北送到老宅，她没有下车，给顾北塞了钱，说：“去医院看看。”
　　顾北没有说什么，沉默着把钱一股脑揉成一团塞进口袋。
　　柏烟雨看着他，手紧了紧又说：“以后不要来烦我了。”
　　“嗯。”
　　顾北过了好久才应了一声。些许苦涩。然后他转身进了房子。
　　柏烟雨看着顾北进去，知道大门关上，再也看不见顾北的身影之后，她发动车子，开到一条小路上，哭了起来。
　　先是静默流泪，再是小声啜泣，最后是放声大哭。
　　她刚才看到顾北可怜兮兮的一个人坐在椅子上低着头满身是伤的样子真的很心疼。像是有人拿了刀子在她心上慢慢剜，疼到她刚见到顾北的时候差点尖叫出来。
　　那是她的儿子啊，哪一个母亲希望看见孩子那个样子。
　　可是她不了解他，她从小时候就不了解他。她害怕他会抗拒自己，同时，柏烟雨也因为自己的习惯，她从来不会展露。
　　她恨自己，恨自己太无能了，因为害怕不知道如何和他相处所以就连自己对他的爱都要深深藏起来，藏到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永远不展现给他。
　　柏烟雨一直在哭，她把自己缩成一团，那个无论什么时候都精干利落的女精英此时哭的溃不成军。甚至有些软弱无助。

　　谁才是可怜人啊，都在默默的流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