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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60. 百种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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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偈强撑着一脸的淡然默默退出来却没有即可就走,而是转到殿侧,见左右无人,方倚着廊柱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
暮色看着周偈的异状,刚要询问却被周偈一把拉住手。中秋之夜,周偈的手竟然冰凉,手心里全是汗。暮色大惊,急急的问:“殿下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周偈勉强笑了一下,“腿有点儿软。”
暮色心疼的扶住周偈,低声劝道:“殿下下次不要再跟皇帝顶着说了,皇帝毕竟是皇帝,真惹恼了他,吃亏的是殿下。”
“你以为我在怕这个?”周偈好气又好笑的点了一下暮色的额头,嫌弃道,“小傻子!”
暮色摸着自己的额头,不解的问:“那殿下怕什么?”
周偈却摇摇头没有回答,扶着暮色慢慢往外走,刚走出十步,就听有人在叫“恂王留步!”。周偈转回身看到武兴帝的半妖常随长乐正跑过来,忙问:“长乐常随可有事找本王?”
“长乐来传陛下旨意。”长乐拦住周偈要接旨的跪拜,凑到周偈身前,压低声音道,“陛下请恂王往紫微宫稍候,待宫宴散了后陛下有要事与恂王商议。”
“完了。”周偈面上恭谨的谢过长乐后向着紫微宫而去,心内却是骂道,“真是天家无情,父皇竟要拿我当靶子!”
周偈的离去让宴席气氛略有些尴尬,直到周璠领着诸皇孙们敬过酒,席间气氛才又恢复如初。武兴帝看着小少年们的朝气蓬勃,看着小娃娃们的精灵可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早殇的惜缘。
“可怜吾的奉川啊。”武兴帝颇为伤感,“襁褓中就失了怙恃,和亲阿拿才一年多就殇了,真是福薄啊。”
“奉川生时福薄,死后却有恩泽。”周俍劝道,“是父皇的护佑让她回了家,现如今长眠在父母身边也算善终,还请父皇节哀。”
武兴帝听闻点点头,看向周璠身后的锐儿,问:“是你接她回来的?”
“回陛下。”锐儿规规矩矩的跪伏在地,恭谨的答,“是。”
“这一路辛苦你了。”
“锐儿职责所在理当如此,为翁主无惧无苦,陛下的体恤锐儿不敢受。”
“严寒一冬穿越北疆全境,肯定是辛苦的。”武兴帝问,“吾听说曾在杨府停留多日?”
“是。”锐儿不知武兴帝为何会有此问,不免忐忑,挑着字眼小心应对,“过奉川后遭遇暴风雪实在无法行路,又不敢委屈翁主停在驿站,故借杨府别苑驻扎。”
“如此说来真是难为杨家了,驻军停灵竟无避忌,实可谓忠心啊。”武兴帝用手指轻点着几案,沉吟一番,对着周俍说,“因旧案牵连,杨家困守封地也有十几年了,却还是持忠守节,实属难得。俍儿代吾拟旨,杨铄复袭镇北公爵位,族中如有青年才俊,按制察举出仕吧。”
“是。”周俍领命,却在心内嗤笑。
一场中秋家宴竟吃出了百种滋味,弘王府里是赤裸裸的酸。
“什么东西!”周信重重拍了一下几案,骂道,“接个死人就算有功,借个园子就算忠臣?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父皇的偏心越来越牵强了。”
“皇帝为什么偏心恂王呢?”周信的半妖常随流凌十分不解,“明明每次都被恂王气到发狂。”
“那谁知道?”周信恨道,“父皇真是越老越怂,再这么忍让他,早晚得让他翻了天!”
“那我们该怎么办?”流凌凑近周信,压低声音说,“我可是听长乐说,中秋宴散了后,皇帝留恂王在紫微宫待了好久。”
“还有这事?”周信立刻来了精神,“都说了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言灵在,长乐不能随便透露的。”流凌的声音更轻,“会不会和川北道的信雕有关?”
“怎么可能?”周信马上否认,十分自信的说,“本王协理司马,用信雕查探边防军情乃是公务,询问属国动向也属正常,并未曾留下任何可质疑的地方。”
“那皇帝为何留了五千七杀军在风州?”流凌意味深长的问,“难道殿下真信什么救风州雪灾,修奉川堤岸的鬼话?”
“本王自然不信,但本王曾阅过风州刺史的奏章,说七杀军驻守奉川岸,化入兴威、节安、北良,以充守固。川北道太守范日升也有密报,说七杀军入三城后按制巡守,未有异常。”周信想了想,下了结论,“万安侯赵绥清一直闲居在奉川郡昀丘县,他因长兄一案失势后颇有些怨怼,常生事端,朝堂都有耳闻,父皇此举多半是为了震慑他。”
“万安侯还能兴风作浪吗?”
“以他现在的势力估计是兴不起太大的风浪。”周信却是有些遗憾,“其实本王倒是希望他能多惹点事,这日子过于太平,一天天的全是锱铢必较的琐事,没意思得很。”
“殿下莫急,所谓‘物极必反,否极泰来’,越是平静的水面下越是暗藏汹涌,指不定哪天就能掀起大风浪。”
“你说的对,风平浪静了十几年了,小狼崽子怎么也该长大了。”不知想到什么,周信突然有了怒意,“提起这个本王就来气,本王和父皇说了那么多次,蛮人不可信,就应尽早赶尽杀绝才能永绝后患。可父皇却偏要什么仁爱的虚名,就喜欢万邦来朝的假象,真是越老越怂!”
“流凌倒是以为掐死几只小狼崽子可显不出殿下的威武。”流凌摩挲着周信腰间的佩剑,一脸媚笑的哄道,“殿下的宝剑是要斩大妖精的。”
周信很吃这一套,当下怒气不见,看着流凌一对桃花眼里的无限春色竟是止不住的心猿意马,伸手捏着流凌的下巴,骂道:“你小子幸亏不是女的,不然绝对是□□朝纲的狐狸精。”
“流凌本来就是狐狸精啊。” 流凌竟冲周信无辜的眨了眨眼,“可是流凌才不会□□朝纲。”
“你就会乱我是吧?”周信推开流凌,笑嗔道,“本王可不是断袖,快滚蛋!”
“嘁!”流凌咬着下嘴唇,瞥了周信一眼,扭头就走。
“回来!”周信却叫住了流凌。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流凌冷着一张脸,话也是冷冰冰的。
“本王今晚要临幸新进府的侍妾。”周信挠着流凌的下巴,意味深长的说,“你别忘了来铺床啊。”
流凌又恨又怒又无奈,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是”字退了出去。
比弘王府里的滋味还莫名其妙的却是慎王府。
“我不要坐车。”周璠看着家丁赶出马车,立刻翻了脸,“我要骑马!”
“今日公子要往各王府拜贺中秋,应求安稳。”锐儿面无表情的向着周璠躬身一礼,“还请公子登车。”
“骑马就不安稳了?”周璠赌气道,“我就要骑马!”
“公子不要顽劣胡闹了。”锐儿的耐心不见了,冷着一张脸说,“快点登车!”
“你竟敢这样跟我说话!”周璠跺了一下脚,指着锐儿怒道,“区区半妖竟如此嚣张?!”
锐儿却丝毫不惧,俯身看向周璠。本就长身硕体的锐儿对于单薄的周璠来说威压更甚,逆光下的英俊面庞棱角分明,碧色双眸透着说不尽的寒意,周璠竟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
“公子若再耽搁,锐儿就不陪公子去了。”锐儿好似不经意的补了一句,“今日第一个要去的就是恂王府。”
不知是锐儿露出来的寒意还是周偈的恶名吓到了周璠,周璠竟没有再废话,乖乖上了车,嘟着一张脸不情愿的向着恂王府而去。
与此同时,周俍也乘车出了府,却是往梁府而去,意料之中的见到了泽生。
“才过了国丧期就迫不及待的重新启用了杨家。”泽生冷笑一声,“真是朝中无人了。”
“父皇开始着急了吗?”周俍问。
“着急有什么用?”泽生觉得有些好笑,“如今不比当初,杨家的元气一时半会可缓不上来,其他几家就更没法看了。”
“杨家的根基在那,若是得风遇雨,很快就会重焕生机的。”
“就凭复袭了一个镇北公的爵位吗?”泽生不以为然,“殿下莫要忘了,当初的杨家在内有御神,在外有手握兵权的封疆大公,宫里还有个皇后,如今的杨家还剩下什么?”
“剩个嫡子。”周俍道。
“周幽朝虽说有立嫡立长的传统,但也不是绝对。就算如此,他为嫡你为长,可他没儿子,你有皇长孙。”
“没有可以生啊,中秋宴上父皇的意思很直白了。”
“殿下。”泽生意味深长的说,“我倒是觉得皇帝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舅父所言极是。”周俍大为赞同,“父皇多半就是为了敲山震虎。”
“真是无情啊,这样一来,嫡子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我猜周老七是不怕的。”周俍轻笑一下,“说不好就让他以小博大,险中求胜了呢。”
“那殿下要如何应对呢?”
周俍没有回答,蘸着茶盏里的水在几案上写下一个“八”字,随后又用手抹去,轻轻吐出两个字:“看戏”。
泽生心照不宣的点点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