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行录》戏遥四十九

6、端王（上）

　　八月的夜总是来很晚，而且躁热。

　　葛青将那朱漆的门轻轻拉开一条缝，随后停下了动作，静立在侧旁谛听了阵子，只觉有习习凉风夹杂着几声已近垂死的蟋蟀鸣叫绝无人的动静，这才放下心来。她回转身子，冲着后面的一片黑暗轻轻一咳，之后一拧身，娇小的躯体便滑到那门缝之外。
　　片刻，又一高大健硕的男人来到那门旁，只是那男子却不似葛青小心仔细，大大咧咧一推那扇笨重的门，那门随即 “吱——呀”得呻吟了一声，开得大了些。
　　葛青正走在前方，听得那声似是被惊吓到了，顿了顿步子。秋风夹杂着些许寒气正在此时袭来，她略一哆嗦，拢了拢肩头半散的衣襟，又起脚的瞬间，却蓦地被捞入一个人的怀中。那人不语，只是将整张脸都埋入她肩窝中，用力在其间吐气，那气息灼得葛青不由打了个激灵。
　　“宋五。”葛青轻声唤道。那男子也不应声，只轻轻在她颈间磨蹭。
　　葛青见他无赖至此不禁有些恼了，她在那人怀中扭过身子，迫着他抬头，与她对视，道：“我有重要的事，今日不说便再无机会。”
　　宋五见她认真不好再与她玩下去，只得抬了头，但脸仍是蹭在葛青发间，含糊地说：“青儿，你倒快些说。我今日当值呢``````”
　　葛青再开口却有了几分犹豫，宋五只听她低声说道：“你我还是断了吧。”
　　宋五初时不曾反应过来，待头脑清醒，两手捏了葛青的肩，将她从怀中推至眼前，急声问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葛青料定他的反应，但心下仍有几分苦涩，嘴上却依旧细声柔气地说道：“我知你一时半刻也舍我不下，可``````这事还是早断早好些，你我来往的这两年我时时都在怕，好容易下了决心和你了断，你，你就应了吧！”说完，心中涩意涌动，一时竟是无法言语。
　　宋五面露怒色道：“你怕，你说你倒怕些什么！？”语毕，两眼紧盯了葛青，动也不动。
　　葛青再开口，语间已有了几分哽咽之意：“我怕什么？！你好，你堂堂侍卫总长，太子的心腹，是不用怕！我呢？你可想过。有朝一日，若汝妃娘娘知道了此事我会怎样！定是会将我生剁了喂汝阳王养的狗吧！你``````”葛青思至此处已是口不能言，辛酸之下，竟伏于宋五怀中号啕出声。
　　宋五只伸手环住葛青，听她每抽噎一声臂上便使力将她更进一步地勒入怀中，好似要将她整个人都揉进自己体内。过了好一会儿，哽咽之声渐消，葛青想从宋五怀中挣出，却不得脱身，宋五不情不愿地松了手，见她揉搓哭红的眼，心下一阵疼惜之意，竟不自觉地张口言道：“你莫怕！汝妃那老妖妇决计不敢动你一根寒毛。”见葛青侧了头看他，只道她不信自己，又恨恨道：“那老妖妇仗着她那汝阳王的爹，和她端王敬王那两个杂种儿子多年来在宫中肆意横行，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中！只是多行不义必自毖罢了！”突见葛青一脸惶惑恐惧之色，猛然间意识到说得过了，连忙们噤声不语。
　　好半天，葛青才颤颤开口：“宋五你这是``````？”
　　宋五只道说走了嘴，一瞬间不知多少念头在心中闪现，最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扯过葛青肩膀，不顾念她疼得有一个颤儿，低声道：“青儿，我知你虽是汝妃的人，却和我一心。等事成，我便请太子将你赏与我，你我做个永世鸳鸯，可好？”
　　见她不言语，也只道她应了，一面将她放开，一面向外去，忽然又回头，葛青被他看得心里一寒，只听他说：“青儿，下元节时，你可请个差使出宫，别忘了。”
　　葛青惟惟应下，看宋五离开，魂不守舍地走回了擎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