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爱情》只活在当下

18、十八

　　“这大头贴还是我放学时，和小清在路边的礼品店里拍的，我记得那天父亲的人突然出现，强制带走了我，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场面混乱，还好照片拍好后，我就放在口袋里才没有遗失，这是我无数次庆幸的。”他垂着眼睫，爱惜的抚摸过相盒。

　　“即使回到意大利父亲的家族，我也一直小心保存，不许人看，不让人碰，每次想小清了，就看看它，我顿时觉得自己充满勇气和力量，就算再多的困难，多苛刻的要求，我都可以勇往直前的跨过去，因为我知道，小清还在等我，我一定要再见到小清，一定要和小清永远在一起，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无所不能，无所不为，perché io amo chi sei。”云诺眼睛沉静得没有半分波动，寂寂无光的黑黝黝，定在容清的脸上，不错一丝一毫。

　　他幽深暗沉的眼睛，浅栗色的眼瞳里，清晰地映着她小小的倒影，像是要永铭不忘眼前这个在无数黑暗夜里，给予了他坚持和信念的女子，她的存在像明光一样，陪伴他渡过了数不清的艰难，让他可以忍下各种身体上和精神上非人的淬炼。

　　才能锻造出如今的他——

　　让对手闻风丧胆的Clement家族坚不可摧的人形杀器，也是Clement家族上下人人谈之色变的恐怖IL　Male　cortello。

　　可是他不后悔，像可怕的怪物一样的存在又怎样？

　　他不在乎。

　　只要能回到小清身边，他可以无所不用极其，哪怕变成更阴暗的魔物也在所不惜！

　　垂下眼，低头亲吻容清的手心，他眼底浮上一抹邪气。

　　容清怔怔看着云诺浅栗色的发顶，负疚的呐呐：“我……都不记得了……”

　　“没关系的，我记得就好，小清慢慢来，我会一直等着，就算永远不记得也没有关系，在我心里，什么都没有变。”他不以为然笑着，亲了亲容清的额角，态度跅弢不羁。

　　“那、那时候发生了什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始终对自己的记忆缺失感到疑惑。

　　“妈妈死后，我就和小清生活在了一起，没过两年，我父亲那边的人马也找到了我，当时家族内部为re位置之争已经进行得如火如荼，必须尽快结束这场权利相争的内耗，做为能不能成功继任为新re的重要筹码，我的父亲需要我这个他唯一的子嗣，所以他让手下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将我带回意大利。”

　　“当时来带我走的是我父亲手下直隶的Ufficiale，他本来想要直接杀了你以绝后患，那时我拼命挣扎，发狠说了要同归已尽的狠话，那个Ufficiale真怕我会坏事，才不得不改变主意，只好留下你的命，给你注射了新型药剂VK-3，让你忘记了关于我的一切。”他忽然眼冒凶光，声调阴狠起来：“不过小清你放心，我从来就不是个会原谅仇人的人，这个害我不得不离开你的Ufficiale，三年前已经被我灌了一肚子水银，用水泥封住身体，让他还活着的时候把他沉到海底，当年害得我们分离的人，我记得清清楚楚，全都没有放过，一个个的都让我弄死了，就算我的父亲是现任的re，也早已经拿我没有办法，所以小清你尽可依赖我，不需要再像当初那样，任人宰割的无计可施。”

　　“小清，小清，我们再也不会被人分开了。”他又心满意足的撒起娇来。

　　“……”

　　并不是这个问题啊，少年，你的关注点不对啊！你这么凶残才是重点，好不？

　　容清木着脸眼睛放空，完全不想再去深思狼少年的凶残本性这个问题了。

　　“说起来小清失去记忆这件事，虽然是因为我的关系，但是之后你更变身份，被深度催眠伪造虚假记忆，就全是我那小舅舅季阳的手笔了，最可恨的是，他明知道我每次来中国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找你，他明明知道一切真相，还隐瞒不说，甚至瞒着我对你……”

　　云诺陡然惊觉过来，顿住了后面的话，眼睛飞快的瞟了眼容清，又不安的移开，不敢与她对视。

　　犹如隆冬季节被一盆冰水兜头淋下，容清浑身冰冷，不由轻颤起来。

　　隐约清楚云诺话里的意味，大概与她之前对季阳行为的揣测不差几分，可是真的知道确实的真相时，她还是心生凉意。

　　云诺心疼的抱住她，细细的吻温柔的落在她的发顶：“小清，小清，没关系的，即使全世界都在欺骗你，我永远也不会骗你任何事，我会永远在你身边，我存在的最终目的，只为了你，我所有的企望和心愿，也只有你，你别怕，我在，你不要害怕，Credimi，il mio tesoro，il　mio　per　sempre　sei　tu。”

　　“云诺，告诉我，你原本要对我说的是不是……，现在全部……告诉我，云诺，我想要知道。”微微推开他，艰难的说出自己自虐般的要求。

　　会怕，也会感到心痛。

　　然而再如何糟糕的事实，也比虚假的美梦要让人有真切的踏实感，至少能清醒的明白，自己的脚步，下一步该落在哪里。

　　容清很清楚，自欺欺人，绝不是个好的选择。

　　“当初我妈妈和季家失去联系多年，季家也一直在找她，后来因为意大利mafioso频繁在国内出入境的诡异动向，引起安全部门注意，加上那起爆炸案，季家终于有了我妈妈和我的确切消息，但是还是太晚了，我妈妈死了，而我也被带回意大利，那时候的季家根本没办法找回我。”云诺愧疚的目光躲闪，吞吞吐吐：“后来的事情就是……季阳……我的小舅舅，为了季家，还有一些其他原因，出手清理了我被带走后，国内的扫尾善后工作，他通过安全特殊部门，让人出面和你父母交涉，你父母最后同意了安排你接受深度催眠，更改你的记忆，虚构了一些你不曾经历过的记忆，然后秘密将你们一家人迁离M县，到L市开始新生活，就因为这样……小清你才会比普通的高中生大了一岁，因为你其实根本就是比别人多读了一年的高中……”

　　“……我妈还骗我说，我小学时因为学籍原因，所以才上学比别人晚了一年，我也一直以为自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比班上的同学年纪大一岁，原来是这么回事……，我父母一直是知道真相的？”

　　云诺小心翼翼的瞄瞄她，迟疑的点了点头。

　　“既然季阳一直瞒着你，为什么你知道得这么详细？你怎么知道真相的？”

　　“那天我在季家老宅见到你，听你的自我介绍，然后认出了你，很快想通了其中的隐秘，之后就我让人去调查，后来又去问季阳，他承认了当年的事。”

　　他避而不提季阳与她交往的目的，也不解释季阳当年那么做的原因。

　　他才不会那么好心呢！

　　容清沉默下来，说不清此时内心的复杂感受，她不知道，那时的父母是怎么想的，竟然瞒着她，做了那么大的决定，改变了她的人生轨迹。

　　可是爸爸妈妈和季阳做的一切还是徒劳了，冥冥之中像是自有定数，几年后，她还是再次遇到了云诺，也知道了当年发生过的事。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半晌，她难过的喃喃自语。

　　这个他，不言而喻，指的是季阳。

　　云诺没有回答，表情起了不易觉察的微妙变化，平日眸光流溢，潋滟生惑的桃花眼里，乌沉沉的没有一丝光亮，深藏所有的端倪。

　　两人缄默无语的并肩坐着，许久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他捏了捏握着的容清的手，避重就轻的转开话题：“我被父亲的属下带回意大利，我用六年的时间，就完成别人需要十几年才能做到的训练，就是为了早点回来找你，小清，我真的很想你，Ho passato tutto il giorno a ricordarti，那几年，我几乎是徘徊在要疯的边缘。”

　　容清转眼看他，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心疼。

　　他眸子微动，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以愧疚的。

　　即使这么做不厚道，他也要自私的霸占她的所有关注，就算是心机深重行为不太光明正大，可，那又如何？只要是为了小清，他愿意做尽一切污秽阴暗的事。

　　何况是区区的隐瞒而已，反正也是季阳不仁义在先，爱情面前，是没有道理和谦让这个说法！

　　“我离开六年，一直待在意大利Clement本家，这两年季家的地位稳如磐石，去年在爷爷的运作下，季家联系上我，我能光明正大的以季家外孙的身份在国内出现，从第一次回国，我就一直在找小清你，也曾拜托过小舅舅帮忙，可是这个Pirla！明明知道你的事，当年还是他一手安排的，却只字不提，甚至诱骗你的感情！小清，他根本就是不想你和我有任何接触，才居心叵测的去追求你，引诱你！Ladro，sono　arrabbiato！他就是个Imbroglione，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

　　“小清，你不要再和他在一起了，好不好？离开他，好不好？”

　　云诺咬牙切齿的骂完，转瞬变了表情，眼睛水汪汪的氤氲霏微，巴巴望向容清，可怜兮兮的哀求模样，宛如个纯真懵懂的孩童，即狡黠的撒着娇，又天真的自私任性。

　　容清没有说话，细细端详眼前的美少年，眼里忖度揣测，心里亦不知所从。

　　事情太出乎意料，很戏剧，像假的一样，离她的生活十万八千里远的难以置信，可也残忍得让人连自嘲都觉得是多余的。

　　而那句‘他并不是真的喜欢你’，让容清心泛着针扎似的密密麻麻的疼，轻，不明显的疼，却点点细细的磨人心智，令人倍感脆弱。

　　她不知道，云诺对她的炽烈感情，多年的执着，是因为她对他少年时期的诸多照顾，从依赖而延生出的偏执？还是因为固守记忆而起的移情作用？

　　因为季阳的前车之鉴，她已经毫无半点自信，对所有不合常理的事情全部抱着警惕，不去否定，也无法做到肯定，宁愿躇步不前的站在原地观望，也不愿大胆往前，去尝试，去探究，去了解。

　　一切太缥缈，她真的怕一步万丈深渊，不得救赎。

　　现在想来，即使之前季阳对她表现得那么的温柔独特，她也始终惶惶的忐忑难安，总是觉得不真实，心落不到实处，大概就是本能的感觉到——季阳的另眼相待，蹊跷而不合常理。

　　小动物般的自我保护本能。

　　“我累了，我想先回房睡了，明天再说吧。”容清面显疲惫，平静的望着他微笑，没有回答他的要求。

　　云诺神情几不可见的一黯，又飞快的收拾好失控的情绪，他专注的凝视了容清一会，而后温柔的在她额上印下个极尽缠绵的吻，低声呓语；“小清，我知道你在怕什么，不会的，你以为的那些，我并没有，也不会存在，我真的爱你，你以后会明白的，ti　amo，Ricomincia　tutto　proprio　da　qui，我会等你，一直等你，finché　posso　vorrei　per　te　patire，Non　scapperò,basta　fidarti　di　me。”

　　“晚安，mia　gioia,la　mia　vita,il　mio　mondo。”充满甜腻的爱语，最后模糊隐匿在彼此交缠的唇瓣里。

　　她完全听不懂云诺的意大利语，但是她却感受到了话中的感情，相信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甜蜜的情话，因为每一个音节，每一个字眼，都充满了他对她毫不掩藏的爱恋深情，令人心旌摇曳，神魂俱失。

　　黏腻，痴缠，迷离，诱惑的吻，在暗夜犹如隐秘绽放的靡魅妖花，香气蚀骨妖娆禁忌。

　　她像是放弃了所有一样，缓缓闭上了眼。

　　容清茫茫然然，堕于妄海之渊，无力思考。

　　云诺亲自把她送回房间，关上门，容清宛若梦游般的走回床边，扑倒在床上，埋头在枕上半天不动。

　　泪水吧嗒吧嗒的落下浸入枕头，容清难受极了，想要放声大哭，又觉得矫情，毕竟她早早就在心里做好了季阳不是认真的心理准备，现在真的知道了真相，却还是想哭想要去骂人，这种心态，再迟钝她也明白了——

　　她早就对季阳动了心，她根本没像她以为的那样，守好自己的心。

　　不争气的家伙！蠢东西！

　　容清气愤得用力捶打床，埋头使劲在枕头上来回厮磨，发泄着自己的伤心、懊恼和不甘。

　　她甚至不知道，该不该去问季阳，云诺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他是不是真的目的不纯的接近她，追求她？

　　她就是个胆小鬼，害怕真的从他口中得到确认。

　　那样，就尘埃落定了，她连想要自圆其说的理由都没有了。

　　可是……她又不甘心，矛盾纠结，犹如自虐般的不停的在脑中想——

　　季阳到底是怎么想的？当初为什么要让人催眠改变她的记忆？在帝京遇到她时，他认出她就是当年和云诺在一起的女孩子了吗？他为什么要追求她？真的是为了杜绝云诺和她的接触？这段时间的交往，他用了几分心？

　　……有没有真心的成分在里面？

　　潸然泪下，容清觉得自己矫情极了，其实她有什么立场去问？

　　她自己对季阳，不也是有所保留，甚至带着疏离和警惕的在和他交往，这段关系中，她自己都做不到真心实意，又有什么脸去要求对方的全心全意？

　　当自己是偶像剧的女主角吗？任何情况下都是无辜可怜又能理直气壮的不讲理吗？

　　容清，你真是可笑至极。

　　容清此刻自我厌弃到了极点。

　　她不过想要一场完美的纯粹爱情。

　　一切为什么会如此复杂？

　　很奇怪的，她本来以为自己的情绪低落，应该会纠结得失眠，结果她哭着哭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甚至一夜无梦的好眠到天光大亮。

　　等到听到敲门声醒过来，抱着被子坐在床上，望着落地窗外的薄雾晨曦，容清对自己的心大到如此地步，已经是无语得不想发表任何感想。

　　没心没肺的，不见得不是好事，至少该睡的时候还是睡得挺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