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春晓，大泽秋暮》死灵渊

11、孤寒

　　晚饭的时候寒渡和暮雪下到大堂，寒渡暗中观察大堂里的人，果然发现有很多人虽然衣着打扮和自己扮成的普通人一样，但是个个眼露精光，呼吸绵长，隐隐有仙风道骨，果然都不是普通人。还有一些门派显赫的直接穿了本门派的衣服，很是扎眼。
　　寒渡和暮雪刚刚找到最后一张空桌子坐了下来，就又有两个道士打扮的年轻人走了过来。其中一个矮胖满脸雀斑，另一个面如满月，剑眉朗目，本来就挺拔出众，让自己平凡的同伴一衬托，简直就是神俊非常了。
　　英俊的那位向暮雪拱了拱手：“这位仙友，我们昆仑清虚门下。找不到座位跟二位搭个桌可好。我们还有一位师弟一会儿就到。”
　　暮雪不慌不忙还礼道：“请便。”
　　寒渡也学着暮雪的样子还礼。
　　“不知二位何方高人？也是来岱宗观礼的么？”英俊道士又搭话。
　　还不等暮雪回答，只听得门口有人用驴叫一般的粗哑声音大叫：“贺师兄！方师兄！”
　　大家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浓眉大眼愣头愣脑的年轻人杵在门口，伸长脖子傻乎乎地到处张望。看他的衣服，竟然和清虚的这两人一样。
　　他刚一出声，大堂里已经有人在小声偷笑，更糟的是他听见人笑，居然一脸茫然地看向笑的人，于是引来更多欢乐。他不名就里地挠着头又向外走去。
　　贺、方二人早就黑了脸，本来想假装不认识他，以避免给众人提供更多的娱乐。但看见他向外走去，二人极有默契地黑着脸追了出去。
　　大堂里哄笑一片。
　　还没等暮雪对这个二愣子道士作出评论，四个穿着很象道袍却没有太极图案的人就走到寒渡和暮雪的面前，看也不看二人就直接拉开椅子坐下。本来每桌只有五把椅子，多出一个人就拖了别桌多出来的一把挤过来。
　　“这几位仙友，我们桌已有人了。”暮雪向他们略一拱手说。
　　那几位根本不答理他，大剌剌地坐着，一叠声喊小二上茶。这时候贺、方二人拉着他们的二愣子师弟从门外进来，一进来就看见暮雪无奈的表情和几个大爷样的家伙。
　　“几位，”英俊道士上前搭话道：“这座位是我们先占下的。”
　　几人爱理不理地看了他一眼，其中有个眉眼很象老鼠的人说：“座位又不是你家的，我们看见空着就坐下了，怎的？”
　　“可是我们事先告诉你有人了。”寒渡说。
　　那贼眉鼠眼的家伙好象才发现寒渡似的，极力瞪着他的小眼说：“我们就坐了，怎么的。不用你去拍清虚的马屁，人家未必看得起你们。还敢跟我们终南练气士叫板，你什么东西！”其他几个也摩拳擦掌，一副威胁的模样。
　　寒渡生平最恨受人欺负。这时候他早就忘了对修真人的惧怕，只觉得一股无名直窜脑门。他不管暮雪的暗示，“嚯”地一下站了起来：“这位子是我们先占的，就是跟清虚的道长搭桌了，你们赶紧走。”
　　老鼠眼一看也站了起来，刚要动手，只觉得脚下一阵悬空。却发现自己被那个浓眉大眼的二愣子道士揪着后领提了起来。
　　“哐”地一声，老鼠眼被直接扔到街上。其余几个练气士还没动手，发现自己已经动不了了。虽然知道是那个英俊道士做的手脚，但是对方太快根本看不清他怎么出的手。几人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对手，发现身子能动以后马上一溜烟走人。
　　三人这才坐下。
　　英俊道士笑的温文尔雅，仿佛刚才打群架的人不是他，对暮雪寒渡二人谢了又谢，并介绍自己和另两个道士：英俊道士叫贺攸，矮胖道士叫方其，二愣子叫葛天洪。寒渡暮雪也各通了姓名。五人各自叫上菜来吃，暮雪似乎跟他们聊得很投缘，寒渡一声不响地吃饭，却也在竖着耳朵听。
　　贺攸说今年的元君祭祀大典与往届不一样的地方是岱宗派掌门玉偈子偶然得到了魔道经典修魔秘籍“天魔真文”，与正道各大门派商议的结果是公开毁掉它。为了震撼魔道以儆效尤，决定在祭祀大典后举行斗法大会，各门派出四名弟子斗法，最终由优胜者来执行焚毁“天魔真文”的重任。
　　暮雪听了后默然微笑，嘴上说这样那些魔道知道自己的修行经典被毁，可是元气大伤。但是寒渡总觉得暮雪的笑容里有一种“天助我也”的感觉。
　　寒渡暮雪和清虚的三人一起上了岱宗。
　　本来一出人烟稠密的镇甸二愣子就想上飞剑的。但是善解人意的贺攸一看就知道寒渡他们门派小，没有飞剑这样的法宝可以驾御。于是他就以想观赏沿途景物的借口劝说师弟一起步行。
　　等他们到达岱宗的碧霞元君祠，已经日暮西山了。
　　碧霞元君祠是个规模很大的道观，下接天街，上达玉皇顶。在几近通宵的岱宗绝顶之上，更显得气势巍峨宏大。暮色苍茫中，山岚四起。寒渡站在天街边向下面看去，觉得自己好象离开人世，站在浮在静静奔腾的云海之上，漂在凄清广袤的青冥之中，高处不胜寒。远山渐渐被在山岚云海淹没，自身也融入这渐浓的寒雾之中。暮雪和其他人的轮廓模糊起来，只听见凄厉的风掠过耳际。
　　寒渡此时产生了一种错觉，他觉得自己简直就象在茫茫大海上的孤舟，海雾四起，他却迷失了方向，举头不见天，抬头不见岸。不知道来时的路在哪里，也不知道目的地在何方。有一种孤独的恐惧迅速在心底蔓延，他觉得四处都是杀机，而自己弱小得象只蚂蚁。还是一只失群迷路的蚂蚁，他只能凭感觉向前寻找自己觉得是目的的地方，却不知道前面等待自己的是温暖的家还是危险的魔窟。
　　山岚中的寒气侵透了寒渡的全身，深深地一直冷到骨子里。他不知道自己颤抖是因为寒冷还是恐惧。他想自己潜意识里还没能接受人生剧烈的动荡。虽然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事情既然到了这个地步就要兵来将挡，自己必须活下去为父母报仇，无论多么艰难，无论遇到什么事情。现在不能恣意悲伤，没有时间怨天怨命。但是，每当深夜梦回，他躺在黑暗中，总是希望自己还在那个贫寒的家里，一会儿母亲就会拿着光亮如豆的油灯来给自己掖被子。
　　在不练功的晚上他经常整夜整夜地失眠，他对未来和命运充满了恐惧，不敢想以后的事，但是又不由自主地胡思乱想，越想越害怕。自己还没明朗的身世，神秘而未谋面的父亲，以及父母为自己安排下未知的避难所。自己竟然在短短的时间里经历这么多事，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天色越来越暗。高山之上天色要比山下黑得晚，所以山下黑到地了山上还有夕阳的余光。而在寒渡看来，山下的黑暗就象潮水一般，渐渐淹没上来，淹没自己所在的孤岛。
　　山风的呼啸声太大了，以致他没有发现有人从后面靠近他。
　　当他忽然警觉有人靠近自己时，他发现对方的气息就在自己身后。
　　寒渡大惊之下全身剧烈一抖，慢慢回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