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春晓，大泽秋暮》死灵渊

10、岱宗

　　当二人再次回到小楼上暮雪的卧室时，寒渡不敢置信地看着铜镜中的少年。
　　当然他还是少年的模样，不过，却绝对不是以前那个瘦小单薄的孩子。
　　他现在只比成人模样的暮雪矮一个头。孩提时亦男亦女的容貌变成了清俊俏丽的少年，唯一不变的就是那双眸子，一样的黝黑深邃，空洞得如同死水。
　　他穿得是暮雪以前的衣服，浅银灰的丝绸上面织满树叶状的暗花，浅紫古铜花纹的领边和饰边。蓝灰色的腰带，越发衬托出少年干净低调的感觉。
　　“我发现浅灰非常适合你呢。”暮雪说。他穿着白色上面带着暗花的衣服，而且腰带饰物一律血点般的红色。
　　“暮雪。”寒渡说，“你现在能告诉我涂天雪是谁了吗？”
　　“你怎么还没忘啊。”暮雪给他梳着头发，说，“那个名字是我以前的名字，不过出了涂家镇你就不要再提了。”
　　“你有很多仇人吗？”寒渡问，“可我觉得你不象很会树敌的人。”
　　“有时侯，其实你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还是会惹到很多人的。”暮雪说，他正在尝试用簪子给寒渡把头发绾成一个发髻，但是看了看又松了下来。
　　“你在干什么？”寒渡问。
　　“你现在已经不是小孩模样了，我得给你束发啊，难不成还继续垂发？”
　　“你也没束起来。”寒渡说。
　　暮雪的头发只是让它们自然垂下，然后用头绳拢在背后而已。只不过他的头绳很古怪，血红的绳子上串着几块碎骨头样的东西。
　　“我随便拢一下就行。”暮雪说，
　　“那我也随便拢一下吧。”寒渡说，“免了麻烦。”
　　暮雪闻言气得推了他一下，又忍不住笑出来：“给你梳头就不错了，还敢嫌好道歹！”
　　最后还是把寒渡的头发扎了个马尾，给他找了一条宝蓝银叶纹的头带束好。
　　寒渡非要看看这个鬼镇是什么样的，暮雪告诉他只能看一眼，而且不能说话，不能回头。
　　当暮雪带着寒渡从他家正门出来的时候，寒渡发现巷子里果然鬼气森森。而且他注意到这里的居民都仿佛没看见他们一样。行动迟缓呆滞。
　　“这里的居民几乎都是活死人。”暮雪说，“由于涂家镇附近一带的山民流行活葬，就是把生了病的人在还没死的时候埋到涂家镇里来。这些居民其实已经是死人了，但是他们是在没死的时候进的涂家镇，而涂家镇又是个阳间不管阴间不收的地方，所以他们就只能不死不活了。”
　　“你也是这么进来的？”寒渡问。
　　“不是，我是看中了这地方，自己建了墓进来的。反正这里的居民当我和他们一样，而外面没有人知道我有这么个地方。很安全的。”
　　“怪不得。”寒渡说，“所以你把重要的东西藏在这里。”
　　“凡事都要未雨绸缪的。”暮雪说，“我知道自己树敌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人杀死。到时候要是运气好，离魂大法成功的话，我就能附到新死人的身体上复活过来。那时侯我要想恢复自己的修行，就要找个安全的地方了。”
　　“可惜你没算到自己附上的身体实在太弱了，根本就回不来。”
　　“是啊，”暮雪说，“如果我附在一般人家的孩子身上还好，但运气总不会一直对我那么好。不过，”他看着寒渡，“也不是一直对我那么坏。”
　　暮雪拿了一把剑身上有少许花纹的尺余短剑送给寒渡。告诉他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防身也是好的。
　　暮雪和寒渡又来到了后门里的石碑前面。
　　再一次恍惚后，寒渡发现自己和暮雪又站在了无边墓田里面，面对着“涂天雪”的墓碑背面。
　　寒渡抬头看见漫天的繁星，涂家镇白天的时候，外面就是黑夜。不过他们倒是并不孤单，因为也有好多墓碑的背后飘出一股烟雾样的东西，化做点点鬼火在墓田里游荡。
　　那些鬼火在他们周围匆匆来去，他们穿过这些飘浮的鬼火，向外面的大路上走去。
　　山间的夜很安静。寒渡看看四周无人，于是就开始试自己新得的力量。他一边走一边把路旁的巨石拍得粉碎。
　　“你的力量还真是与众不同。”暮雪说。
　　“啊？”寒渡停下破坏的动作。“和什么不同？”
　　“假设你父亲真的是乌鸦，”暮雪说，“这个族里面的能力无非就是以速度，诅咒，和召唤见长。我一直暗中观察你修行，虽然你的速度很出类拔萃，但你似乎没有任何召唤能力，诅咒方面也不见多么优秀。唯一奇怪的就是你的怪力。”
　　“怪力？”
　　“一般以强力见长的修行者，其体内的力量往往都是至刚至阳之气。所以爆发的时候才能有排山倒海无坚不摧之势。而你很奇怪，你吸收的是阴寒怨毒之气，在体内却能象阳刚之气一样厚积薄发，一样大气磅礴。所以我奇怪。”
　　“那你认为我这样应该走哪条修行道路？”寒渡说，“我知道我不能召唤鬼魂，本来我打算专攻诅咒了。”
　　暮雪摇头：“你不能走任何前人走过的道路。你的能力不适合修习你父亲留下的东西。虽然我也不知道你具体该怎样修习，但经验告诉我，如果你走你父亲的老路，你就练废了。”
　　寒渡叹了口气，忽然想到以前村里老人讲大侠挑山寨的故事，说什么“刀行厚重，剑走空灵”，自己为什么不能把刀和剑的优点合起来呢？既然自己无论力量还是速度都还是不错的。
　　此后几天，二人还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反正在野外，不怕被人撞见。寒渡放弃了父亲留下的方法，他开始把吸收到的阴气尽量地压缩在体内，然后在极速的攻击中全力释放。
　　暮雪这时就当他的对手，一开始寒渡根本占不了什么便宜。
　　“寒渡你想没想过一个问题。”暮雪说，“如果我躲过你这一次全力攻击。到你下一次蓄满力量的间隔，我就可以很轻松的把你解决。”
　　话音未落，一把把寒渡推得倒退数步坐在地上。
　　“对啊！”寒渡恍然道，“那么我努力让自己能连击好了。”说完马上跳起，又攻向暮雪。
　　“连击？”暮雪轻松躲开攻击，两指之间忽然架着一张符咒，“连击的话，力量会变小的。”说完符咒脱手，在暮雪身前形成一个半圆的防护。寒渡的一连串攻击又被强大的力量反弹回来，他迅速抽身闪躲，但还是被扫到，倒在地上。
　　“可恶！”寒渡拍拍身上的泥土，站起身来：“一样脱胎换骨，为什么暮雪比我强这么多？”
　　“那是因为我有经验。”暮雪说：“实战经验很重要。你以后慢慢体会吧，总之找到一条适合你自己的修行道路就行了。”
　　二人走到次日中午，终于走到一个小镇上。暮雪决定在这里休息一天，从明天开始白天赶路。二人来到这里唯一的客栈住下，店家告诉只剩下一间房间了，不然还有通铺。暮雪连忙要了下来。寒渡知道他痛恨与人接触，又想到他这几年过的日子，真难为他怎么忍受下来的。正想着，忽然听暮雪问：“最近是什么日子？怎么到处都是修行的师父？”
　　“你们是外地来的不知道，”店家说，“岱宗山上碧霞祠的道长每十年举行一次‘元君寿辰大典’，到时候各门派的修真师父，都来祝贺。再过三天就是大典，我们这里离岱宗山还有几十里路程，你要到山脚下的安泰城去啊，那里修行师父更多。”
　　“原来如此，谢谢了。”
　　小二带二人上楼上的房间安顿好，就按暮雪吩咐下去烧水了。
　　暮雪刚把门关好，寒渡就紧张地问：“哪里有修真人？我怎么没看见？”
　　暮雪看着他笑得很不怀好意：“我要告诉你这客栈的上房除了你我住的都是修真人，你怕吗？”
　　寒渡顿时觉得一滴冷汗冒了出来：“不会是真的吧？”
　　“没错，就是真的。”暮雪端起茶壶倒茶，“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们都是些年轻弟子，认不出你我。”
　　“不过，”暮雪把茶杯放在唇边轻吹了一下，“我倒是对那个什么大典很赶兴趣。”
　　“你……”寒渡小心翼翼地问，“不会是想上岱宗吧？”
　　“放心，我们只是混在看热闹的人里面看看，不会有危险的。而且我三年不出门了，要尽快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你说没危险，那一定就是没危险了。”寒渡说，但是他还是觉得背后全是冷汗，“不过我们怎么混进去啊？”
　　“天下除了几个比较大的门派外，还有无数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和更多的独修隐士。有人问，你就说你是从历山来的修行者就是了，反正你也是那里口音。”
　　寒渡点头。心想自己还是少说话的好，言多必有失。
　　对于暮雪想混上岱宗的想法，寒渡其实很害怕。他总有种会被卷进大麻烦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