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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窒息寂寥 ...

  •   “‘朱雀图’……”虚寻鞘负手站在门前,看着眼前那幅挂在木门上的图,一只手轻轻拨弄着一旁的琴弦,弹出破碎的音节。
      “为什么它没有眼珠子?”身旁有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这个声音很沉很沉,如同他脸上的表情一样,不夹杂任何情感。
      虚寻鞘转头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又将目光定格在画中朱雀的眼睛上。确实如此,早在南宫轶房内见到画的那一刻,他就发现了,画中的朱雀只有一个细长的眼眶,却没有眼珠。
      “寅啊……”虚寻鞘低唤了一声。
      “是。”刚刚说话的男子应了一声。
      “我们也许还要去一次沁兰庄。”虚寻鞘上前一步,用手轻轻触碰画中空洞的眼眶。
      寅微怔,但又随即明白过来:“宫主是想弄明白它的眼睛吗?”
      虚寻鞘笑了,可那笑容进不了眼底,他的眼底,只是漆黑一片,如同他身上的黑色长袍,一层一层的将他牢牢遮盖住。
      “为……”寅还想说点什么,袖子被身后的人扯住了。他回头,是癸,那个他甘愿追逐一生的女子。癸向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再问下去,他虽不解,却也不再追问,只是微眯着眼睛看着虚寻鞘的一举一动。他有很多问题想问虚寻鞘,想问他为什么要得到梵音泪?他跟随虚寻鞘的日子虽不久,却也知道他并非那种贪图名利的人,可是如此执着又是为了什么?他有太多太多的疑问,想问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谁?”思绪尚未从疑惑中扯回,便听到窗外的动静。只一瞬间,掌中聚气,向窗外拍出一掌。
      窗外顿时发出一声闷哼,接着发出更多的动静声,似是有十来个人聚在了一起。
      果真,当虚寻鞘走出门时,就看到窗口处一群人正手忙脚乱的替其中一个受了伤的人疗伤。
      虚寻鞘倚着门,看着这些自封内力的大侠们此时慌忙的神情,不禁轻笑了出来。
      来人听到了虚寻鞘调笑的声音,一个个僵硬的立在原地,只等着自己任他宰割。
      “呀,我今天竟然忘了用音杀术了!可你们倒也主动,为以防万一而自行封闭内力,啧啧,这一封,少说也得一个时辰才可以解开吧。”虚寻鞘带着些许玩味的看着他们,说完后还拖了一个长长的叹息声,这一切在对方看来,是极大的讽刺。
      “哼!虚寻鞘!你要杀便杀,恨只恨我们无能,不能为南宫庄主报仇!”其中一个人从人群中站了出来,愤恨的看着虚寻鞘。那眼神中丝毫没有临死的恐惧,只有事败的不甘。
      虚寻鞘望向他,玩味的笑意渐渐隐去,他又看向其他人,他们的眼神中流露着同样的神采。他闭上了眼,轻轻的吐出一句:“你们为何非要现在置我于死地?”对方显然被他这句话问的愣住了。他又继续说:“我曾答应过虚亦寻,待我办完了最后这件事,我定然不会多活一天,到那时,我虚寻鞘的性命你们随便取……不会很久的……这样——也不可以吗?”说完,他张开双目,不带温度的扫过对方每个人的脸,他们的脸上有惊讶,有冷静,有不解,也有执着。
      他忽然背过身去,风扬起了他的衣袍,他的声音夹杂在凌乱的风声中,显得无力,他说:“寅,带他们出去吧!”说罢,往屋里走去,没走几步又停了下来。
      对方众人皆倒吸一口气。莫不是他反悔,想取其性命了?
      可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儿,甚至连转身都没有,屋内微弱的烛火投射在他身上,只隐约看到他迎着烛火的背影,他轻声道:“再等等吧,很快的,很快虚寻鞘就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很快……”
      众人怔在原地,许久不能从他的话语中回过神来。
      癸上前推了一把怔在原地的寅,眼底尽是柔情,笑道:“想什么呢?宫主让你送他们离开。”
      “哦……哦……”寅呆呆的应了声,待反映过来时,虚寻鞘已进屋去了。他皱了皱眉,甚是不解,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哪里不解,只能纳闷的向对方丢了一句:“跟我来!”后便头也不回的走了,对方众人面面相觑,随即也跟了上去。
      癸看着寅渐行渐远的背影,方才的柔情消失殆尽,此时的她,脸上没有丝毫人类所应有的情感,空洞的好似没有灵气的娃娃。她,只不过是一个被封印了情感的傀儡罢了,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可以在她的脸上完美的演绎出任何情感,只是这些情感,无法触及到她的内心罢了,对所有人如此,对寅亦是如此。
      转身回屋,合上了门,木然的看着眼前的情势。
      只见一灰发长者死死的纠住虚寻鞘的衣领,他瞪着虚寻鞘,双眼中尽是怒意,而虚寻鞘只是笑看着他,不语。
      “虚寻鞘!你是要把整个水令宫给毁了吗?!”灰发长者加重了手中的力道,衣领深深的勒住了虚寻鞘的颈,可他的脸上毫无痛苦之色。
      “老宫主既已把水令宫交予寻鞘,那如何打理水令宫便是寻鞘的事了,老宫主又何须这般动气?”虚寻鞘看着他,语中带笑。
      来人正是冷笑天,虽已年过五十,但全身依旧散发着当年的狂妄不羁,眉宇间尽显张扬之态。
      冷笑天放手,任虚寻鞘自他手中离开,看着他不急不慢地整理着袍子的领口,心中怒气更是不打一处来,暗自握紧了拳。
      “我真的不懂你到底在想些什么……”顿了顿,他的眼底泛起了倦意,又说:“是你下令去赤信堂挑起事端,却又命令宫中之人在打斗间不许还手,致使宫中损失大量弟子而引起宫中人的不满,事后又灭沁兰庄,却又留下遗孤,使他成为日后的敌人,此次遭人夜袭又将人悉数放还,明知寅时汐竹庄的人还是将他留在身边,使水令宫消息外泄。你这么做不仅可以毁了水令宫,还会毁了你自己,你难道是想与整个武林为敌吗?”言毕,他紧紧的盯着抚琴的虚寻鞘,仿佛这样就可以把他看穿。
      虚寻鞘嘴角的笑意加深了,这抹笑深深的刺进了冷笑天的眼中,让他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方才的狂放不羁已褪去,他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不安道:“你……你竟真这么想?你竟真想让自己成为黑白两道的公敌吗?”
      虚寻鞘依旧笑而不语。
      冷笑天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样子,竟也慌了神,望向他的眼底想寻找出答案,可回答他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是什么时候起,这个藏不住心事的孩子学会了伪装?又是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笑不再触及内心?是从那时候起吗?桃花陨落之时,随风洒落了一地的悲恸。
      “为什么?”冷笑天再次上前纠起了他的衣领,直视他空寂的笑眼。吟梦啊,你可知,你以自己的性命换了一副心死的躯壳。他对他吼道:“吟梦为了能让你活下来,甘愿以命换命啊!”
      “哈……”虚寻鞘轻笑出声,用力扯开了纠住衣领的手,退后一步看着他,轻声道:“那又怎样?”
      冷笑天怔住了。“‘那又怎样?’……”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虚寻鞘:“……‘那又怎样?’?!她为了救你,只身前往灵默楼,受尽欺凌,又替你服下‘血惎子’……这一切,竟只换来一句‘那又怎样’吗?!”
      “那是她自愿的,我并没有让她这么做啊。”虚寻鞘转过了身,背对着冷笑天。
      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冷笑天生平第一次懂得了什么叫“残忍”,那是心死的控诉。
      “虚寻鞘……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他没有等他回答,径自走了出去,开门的瞬间,扬起一阵碎风,有桃花瓣自空中零落。吟梦……是你在哭泣吗?你也在恨他的无情吗?还是,你连并他的无情一同爱着?
      癸仍旧木然的站在一旁,世界安静的好像刚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

      紫逍河边
      “萧公子……”刚被寅打伤的男子看着面前带路人的背影,思量了好久,才唤出声。
      前面的人顿了顿,众人皆停下脚步,他转过身来,对方才那个男子说:“我现在叫‘寅’。”
      男子尴尬的挠了挠头,说:“是,寅公子。我们此次前来是想知道‘朱雀图’是不是真的在虚寻鞘手里。”
      寅点了点头,随即又皱起了眉,缓缓道:“‘朱雀图’似乎没那么简单。”
      众人皆凝神听着。
      “似乎虚寻鞘知道其中的秘密……”寅说着低下了头,像在思考着什么,突然又抬起头来说:“近几天虚寻鞘还会去趟沁兰庄,让庄主通知灵默楼!”
      “是!”
      之后便再也没说话,分开之时,方才那人又低声在寅耳边说:“等事情结束后,就带靳姑娘回来吧,庄主念着你们呢。”
      寅没有说什么,只道了一声“保重”后,就匆匆离开了。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沿着紫逍河一直走,一直走……
      萧窅棠、靳惋珩……多么遥远恶称呼啊,遥远得,连他自己的身体也在颤抖了。有多久没有想起这个名字了?寅自嘲般的笑了笑,哈,连自己都记不清了呢。
      回到木屋的时候,虚寻鞘已经不在了,只剩下癸一人在门口守着。
      看着她在看到自己时嘴角扬起的笑意,心立即被温暖浸染。还好,还好有你在。
      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全世界拥进怀中。癸没有拒绝,安慰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部。
      “珩啊……”寅在她耳边低声唤了一句。
      “我在。”
      温柔的声音传入耳畔,寅闭上了眼睛,近乎呢喃的说着:“等一切结束后,我带你回去,好么?”
      癸靠着他的肩膀点了点头。
      得到回应后的寅,安心的将她拥得更紧,只是他没有看到,温柔的靠在他怀里的癸,此刻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情感。
      结束么?谈何容易……现在只是个开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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