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葬》圣舞香随

5、梵音之泪

　　夜间的紫逍河，看不见漫天飞舞的桃花瓣，也看不见花瓣萦绕的坟冢，有的只是漫无边际的黑暗，仿佛置身于绝迹的梦境般，连自己也无法看清。
　　隐约的，从桃花林德最深处传来了断断续续，不成曲调的弦音，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响起，似是有人在犹豫着拨弄琴弦，一声又一声地盘旋在上空，如一池被拨乱的泉水，一点一点的扩散，最终渐渐地隐去。平淡中却是夹杂着过于平淡的哀婉。
　　不知过了多久，琴音渐渐连贯了，音节也连成了曲调，有人附着琴音轻唱着。

　　思轻扬
　　舞盘旋自是无人伤
　　若非繁花残亦往
　　怎知天地荒
　　情渺茫
　　葬心坟前莫空笑忘
　　挥剑对指苍天凉
　　飞蝶已无双
　　桃花葬
　　碎心人笑谈月影旁
　　梦回残花香
　　泪眼相望竟无言沧桑
　　临斜阳
　　伊人往
　　空自伤
　　今夕何夕无人唱
　　纵百年殇
　　千年伤
　　莫失莫忘人断肠

　　桃花林的最深处，唯一一片月光铺洒的到的地方，在那儿有一间小木屋，声音便是从那里传来的。虽然这声音很轻，却在整片桃花林中回荡，可见此人所使用的是音杀之术。
　　小木屋的窗前，月光自窗口溢入，洒满了整间小木屋。有人坐在窗前，对月抚琴，一遍又一遍的吟唱着同样的词，好像永无止境般。
　　“宫主。”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可见来人内力已消。这两人，一男一女，皆着一袭黑色。
　　虚寻鞘停止了抚琴，微微侧过头来，问道：“有线索了吗？”
　　“沁兰庄。”其中一个男子答道。
　　“沁兰庄……”虚寻鞘望着窗外漆黑的一片，眼底也蒙上了一层深深的黑色。

　　今天已经是虚亦寻中音杀术后的第二天了，内力尚未完全恢复，本是应该好好养伤的，可一大清早，他就已经在宣宁厅内踱步了。昨晚夜观星象时，他发现位于南方的一颗明星突然暗淡了，不详的预感顿时笼罩了他的全身，总觉得似乎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楼主！”一句惊慌的呼喊从厅外传来。
　　虚亦寻皱了皱眉，他不喜欢听到这种喊声，因为他可以听出那个门徒内息的紊乱。在灵默楼内做事的都是训练有素，极具经验的江湖高手。若非有什么骇人之事，绝不会听到如此慌张的声音。他知道，他的预感灵验了，但即便如此他仍是冷静的看着那个门徒，淡淡的问：“何事？”
　　“沁兰庄昨晚被血洗！”
　　此话一出，虚亦寻浑身颤了颤，“什么？！”
　　“沁兰庄上下三百余人，昨晚只有一个幼童幸免，其余皆被水令宫人所杀！”门徒低着头，不敢去看虚亦寻的眼睛。
　　虚亦寻微眯着眼睛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沁兰庄庄主南宫轶与溢梅庄庄主项骁、汐竹庄庄主柯翎、汜菊庄庄主司寇彦并称江湖四君子，各个庄的规模也相当庞大，而水令宫竟可在一夜之间使沁兰庄消失！无法想象如今的水令宫势力该有多么庞大，而这一切皆出于虚寻鞘一人之手，可见虚寻鞘的领导才能早已远远超出了他虚亦寻，这是他所无法容忍的。
　　“那孩子现在在哪？”虚亦寻低声问道。这个孩子或许可以给他一些有用的信息。
　　“已经被接到汐竹庄了。”门徒见虚亦寻依旧冷静的样子，不禁为自己捏把冷汗。
　　“传令下去，立刻前往汐竹庄！”

　　当第二次随着虚亦寻走出灵默楼时，冷涵月明白一定又发生了一些大事。一路上，听着虚亦寻的描述，她才知道这次并不只是单纯的挑衅，似乎水令宫还有更大的阴谋正在暗中酝酿着，她突然敏感的感觉到这仅仅是一个开始。
　　远远的，便看到一片碧绿的竹林，这是去汐竹庄的必经之路。进了竹林后就再也没有人说话。这里本是一处祥和、舒适的地方，可如今，竟压抑得让人想逃走。
　　前方有个影子在窜动，虚亦寻勒马止步，同行的几个门徒皆闭起凝神，看着那个渐行渐近的影子。
　　霎时，有样东西从草丛中向虚亦寻扑了过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接，毛茸茸的触感让他顿时怔住了。他所接到的东西并非意向中的暗器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只比巴掌大一点的……兔子？小家伙在虚亦寻的掌中不停的扭来扭去，以示自己对他的不满。
　　就在虚亦寻发愣之际，另一团影子又扑了过来。果然，虚亦寻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接，而这次接到的“东西”更是令他皱眉。他这次接到的，竟然是个小男孩。
　　小男孩笑眯眯的看着虚亦寻手里的那只兔子，肉呼呼的手伸过去从虚亦寻的手中抢回了兔子。
　　“哈哈，抓到你了！”小男孩显得无比兴奋，对着兔子扮起了鬼脸。
　　虚亦寻和冷涵月面面相觑，最后冷涵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听到了冷涵月的笑声，小男孩这才发现原来这里除了自己和兔子以外，还有这么多人。他指着虚亦寻的鼻子问道：“你是谁？”
　　虚亦寻看着眼前的这个孩子，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能这么指着他灵默楼楼主鼻子发话的人，他算是第一个吧。他对他笑道：“我啊，我是……”
　　“南宫少爷！”前方传来的呼喊声打断了虚亦寻的话。
　　小男孩回过头，对着不远处的那个叫唤的人喊道：“我在这呢！”
　　“‘南宫少爷’？”虚亦寻错愕的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五、六岁大的孩子，“你就是沁兰庄庄主南宫轶的儿子？”
　　小男孩冲着虚亦寻笑了笑，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嗯啊！我叫南宫屺！”

　　汐竹庄内
　　南宫屺一脸纳闷的看着和他大眼对小眼的兔子，以至于他没有发现自己已经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啊……”虚亦寻首先打破了沉寂，他走过去，蹲下身，与南宫屺面对面，可这个小男孩似乎完全没有把这个灵默楼的虚大楼主放在眼里，依旧歪着脑袋看着自己手里的兔子。
　　“屺儿啊，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吗？”虚亦寻轻声问他。他知道，这个问题对于一个刚刚失去家人的孩子来说很残忍，可他不得不问。
　　南宫屺的表情变得更加纳闷了，所有人都屏住气息等待着他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抬起头来看了看虚亦寻，终于闷闷的开口了：“兔子只有白色的吗？”
　　“呼……”不仅是虚亦寻，在场的所有人都轻轻舒了口气。
　　虚亦寻感到有点无奈却也有点释怀。无奈的，是这个孩子根本没有把他好不容易才说出口的话听进去，释怀的，也是因为这个。其实在他开口后，他就已经后悔了，他实在不忍心看到这个天真孩子的眼中蒙上黑暗。
　　虚亦寻伸出手，轻抚着他的头笑着回答道：“兔子并非只有白色的，他还有灰色哦，是小灰兔。”
　　“哦……”他对着兔子眨了眨眼，“还是小鸟好看，那只红色的小鸟最威风了！”
　　“红色的鸟？”虚亦寻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思维跳转的很快的孩子。
　　“嗯！”他放开兔子，拉起了虚亦寻的衣袖，一脸崇拜的冲着他说：“爹爹房里有张画，画上有一只很威风的红色的小鸟，就像这样……”他兴奋地张开自己的双手，将它们幻想成自己的羽翼，高昂起双臂，仿佛自己就是那只红鸟，正在云端飞翔。
　　虚亦寻这回是真的怔住了。能被沁兰庄庄主收藏于卧室的画定是价值连城的名画，可作为灵默楼楼主的他却不曾听说过这样一幅画。
　　“梵音泪……是梵音泪……”沙哑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虚亦寻循声而去，只见一只默不作声的柯翎定定的看着南宫屺。
　　“‘梵音泪’？”虚亦寻疑惑地看着柯翎，“敢问前辈何为‘梵音泪’？”
　　柯翎轻抚长须，双眼望向窗外的竹林，“那是三十年前的事了……那时曾有人扬言说得到梵音泪者便可一统武林，冷笑天也是为了得到梵音泪才成立了水令宫，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人们除了知道要找梵音泪就必须得到‘朱雀图’外，其他的，一无所知……”
　　“‘朱雀图’？”虚亦寻看着柯翎，上前一步道：“前辈的意思是，屺儿口中所说的那张图便是‘朱雀图’？”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原来以为只是单纯的黑白两道只见得挑衅，却没想到会牵扯出三十年前的梵音泪，是否那曾经让所有人都为之垂涎的梵音泪，如今也将随之被揭晓了呢？
　　“没错。”柯翎闭上了双眼，“‘朱雀图’确实在南宫手中。”
　　“啊——”人群中有人惊呼出声。
　　“如此说来这并不只是传说！”
　　“真有梵音泪？”
　　“那得梵音泪者得天下也是真的了？”
　　“是真的！天！是梵音泪啊！”
　　……
　　周围的哄闹声虚亦寻已经听不进去了，他只知道虚寻鞘已经得到了“朱雀图”，那么下一步呢？
　　你果真想要一统武林吗？若当真如此……
　　虚亦寻暗暗握紧了拳头。
　　若当真如此……我决不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