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远的距离》斯人如菊

27、第 27 章

　　一个浪头滚过来，她被冲得向前一倒，韦恒一把抓住，搂在怀里，海水打在肩膀上，他身子一晃，后退一步站住。趁下一个浪还没来，在水里转过身把她背起来，用最快的速度向岸上走去。
　　海浪在身后一波又一波推送，他努力保持住平衡，不知道经过几个浪头，终于走回来。
　　到了毯子跟前，把她放下，抖起毯子包住，半扶半抱弄到车边，打开门，用力让她歪在后座上。然后跑回去，穿上鞋，捡起扔在海滩上的东西，跑回来，上了车，发动汽车，打开空调的暖风。

　　吉普车像海里的鱼一样游到房子前面。进了屋门，让她坐在餐厅的椅子上，庆幸这是高层建筑有到户的电梯，否则还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她弄上来。他打开热水器，拿了一条大浴巾擦拭她的头发：“怎么样？”
　　小念抬起头看看他：“我不冷，不用担心。”
　　话说的很清楚，看来神志也清楚。他长出了一口气：“洗个热水澡，不要瞎想了。”
　　扶起她，推进卫生间的里面一间，关上门——这是个洗手区跟马桶、淋浴区独立的分体式的客卫。进了客房，枕头上是她叠得整整齐齐的睡衣，拿起来，又拎过窗台上装着她的衣物的旅行包，一并放在外间洗手台上：“我把你的衣服放洗手台上了，你自己拿。”

　　关上卫生间的门，看见地上污黑的水渍，才想起自己也是泥水一身。在旅行袋里找出一条毛巾，擦净双脚和地板上的污渍，拿起衣服上了二楼，打开主卧的卫生间门，在海边掉下去的心脏才又回归原位，扑腾扑腾乱跳着，眼前蓦地发黑、金星四射。
　　把衣服扔在门口的小柜子上，扶着墙壁摸索着走进去，坐在马桶盖上。
　　两手捧着头坐着，身体却像是在快速旋转一般，海滩上刚刚经历过的一幕让他喘不上气，连牙齿都打颤，能感觉到额头和后背不断地冒出冷汗。
　　等到觉得能站起来时，他起身拧开了水笼。

　　热乎乎的水让宋小念彻底清醒过来，把花洒对着脸猛冲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自己是怎么跑到海里去的。她记得他伸出手，搂住自己，背着自己上了岸，记得他用毯子裹住自己，记得他穿着湿淋淋的衣服开车的背影，这以后的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想不出自己为什么要到海里去。
　　换好睡衣，把外间的地擦净，对着大镜子审视——脸色还不错，红红白白的，不像有神经病的样子。
　　叹了口气，拉开门，没看到他，也好，正不知该用什么面目对着他。
　　烧上水，从冰箱里拿出一大块生姜，切成丝放进水里。他在海里泡了半天，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看见她在厨房里，与平时无异，韦恒抹下脸，脱力地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胡乱地换着频道。
　　小念有些心虚，走过来看看他，他的脸和唇都是发白的，面无表情地盯着电视屏幕。
　　“韦恒，我不是……，你……”
　　住了口，右手拧一下衣服下摆，在地上蹭了几步，正想还是回厨房里去吧，就见韦恒略一转头，一双眸子因为面色的苍白显得更加黑，直直地盯住她。
　　“坐下吧，我们谈谈。”
　　如逢大赦，小念在他右侧沙发上坐下，韦恒攥一下她的手，又放开。
　　“没事吧？暖过来了？”
　　“嗯，没事。”
　　“那就好。”
　　韦恒拿起遥控器关闭了电视的声音，眼睛却还盯着屏幕，过了一会儿，叹口气：“如果，你真的放不下，你告诉我。我带你来，就是想要我们有个空间自己想清楚，我们可以讨论，可以商量，甚至可以吵架，这是我的真实想法。”
　　“我没有一点想让你勉强自己的意思，更没有已经成型的想法在等你服从我，如果这样，何必多此一举？我们只要装作擦肩而过，互不理睬就行了。……如果跟你，还要斗这种心计，不是太无聊了吗？……你一直在说都是你的错，是，你错在先。如果我不承认，你就要一直这样恨自己是吧？！好，是你的错。但那是过去，现在，我们再碰到是谁的错？没人错,老天爷就是这么安排的。怎么算是对？我们看到对方，都没感觉了，笑嘻嘻的说一句你好就是对的？！或者我们干脆都认不出对方了，才是对的？！”
　　“我觉得我是个理智的人，某种程度上甚至是个算计的人。但是人不能什么都靠理智什么都算计，有些事就是算不清的，就是身不由己的。——就算我卑鄙，我是男人，我来担当！如果我们再分开，你接受不了，你告诉我。没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说了也没有什么大逆不道的。现在的世道，都有过刚认识没几天的女人异想天开对我说让我包养她的事情了，这个世界跟以前不一样了！当个坏蛋我能做到！你不管想什么，告诉我，别像以前那样，……未来已经没有几个十二年了，不要永远都遗憾。”
　　泪水沿着他的下巴滴下来，小念看的呆住，他忽然转回头时，她倒被吓了一跳。
　　“为什么要走这一步啊？！”
　　几乎是怒吼了一声，韦恒住口，开始数秒：“我对你，同样是有责任的，不亚于对其他人的……你知不知道？在海里的时候，夜里的海上，万一一个浪把你打翻了，或者你滑倒，”
　　这次读秒似乎也没用了，他挥一下手臂，似乎大海就在旁边，愤怒的指向那里：“那是大海！小念！不是游泳池！在夜里的海上，人一转眼就连影子都找不到了！我水性再好，也不能保证一下子可以抓到你！你在干什么啊？！”
　　真的是心有余悸，他额头上冒出一层薄汗，灯光下有点发亮。
　　“你接受不了，可以告诉我，总可以有办法的！”
　　他突然顿住，灼人的目光也暗下去，半晌，好像再也撑不起自己的盛怒，有些心力交瘁的陷进沙发里，眼睛还是盯住她：“……要是我真的忍心让你跟我离开这个世界，我十二年前就做过了！不会等到今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