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欲舍偏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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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重天阙，已是入夜。幽蓝夜空，圆月笼纱，飘渺云雾宛如素纱披帛，将漫天星辰掩于其后的透着股朦胧之美。昊天帝大显出一脸不快，由众群仙婢随侍着，朝御花园内大步而行。
一路皆是玉石铺道，道的两旁，青葱仙树的枝桠上，燃灯百盏的散放着熠熠光晕。
兜兜转转间，昊天帝来到了花园的正中央。一方湖畔，湖面上盛开着极品睡莲，岸边仙雾袅袅的有繁花锦簇，但最耀眼的便是一圈夜光白牡丹的绽放姿态。
也是在这夜光白的环绕下，有座凉亭，里面坐着个众星伴月，容色瑰丽的女子。
女子一身服饰繁复华贵，头上金凤步摇摇曳，整个被衬托得尊贵无上。见昊天帝大步而来，忙推开仙婢手上的葡萄起身微微弯腰迎接：“恭迎陛下，陛下金安。”说着，让出主位，便昊天帝坐下。
随后又在他身侧坐下，吩咐一边仙婢斟上酒水的静待着。
昊天帝不言语的端起仙婢斟满的一杯酒，一口饮尽。
眼神投向夜空默了片刻，竟将指间夜光杯化为灰烬的散在脚下，并抬脚碾了碾。
帝后也不畏惧，也不搭话，嘴角反上扬了一道微微笑容来。
又是一阵静默，昊天帝招来一名随王伴驾的仙人上前。一番低低私语后，才朗声道：“孤心怜九耀神尊如此陷入天人五衰的境界，特送上几名容貌极佳的仙女随侍在侧的延续他血脉不绝。另，奉上千年的昆仑佳酿，盼神尊饮下后得以心宽的体健起来。嗯，照此吩咐去做，让他们一定要办得体面漂亮。”
随王伴驾的仙人退后几步的拱了拱手：“是，遵陛下法旨。”语毕，迅速退身离去。
帝后见状，这才捻起一颗葡萄，翘起尖尖尾指的慢慢剥着：“怎么，又被九耀神尊弄得堵心堵肺的不好受了。我要是跟你一样爱生气，早已不知被气死几千年了。你看这九天三十三太虚内，有多少女神女仙是以我这个帝后为最高至尊的。瑶池西王母的破烂蟠桃宴开了一年又一年，万载以来依旧有大堆的神与仙家们皆以得到一个赴宴的名额为至高荣光，这才是在狠狠打我脸呢。但我不会与她撕破脸的，且熬着吧，看看究竟是谁能笑到最后。”说着，将剥好的葡萄递入唇齿间，咬碎的吞咽下去。
随即，更是不怀好意道：“听说九耀神尊极是喜爱着毕方神君身边的一个低微女侍，为何不让毕方将那侍女送予他呢。毕方与他，可都是战力强大的远古遗神。若打了起来，应该会很好看吧。”
昊天帝想到了什么，心绪暗暗一紧，却也不动声色的又端起仙婢斟满的一杯酒慢慢喝下。
“今日去探望时，也遇见了瑶池西王母去探望。”想她，居然连句问候都没给出的，只是简单的点了点头。不急的，慢慢来。他们这群远古遗神族，终有一日会被他彻底压制得分毫不得动弹……
至此，帝君帝后再无话说。各自怀着心中芥蒂，静坐了片刻的也回去憩了。
当金乌再度轮转悬在高空时，三十三太虚的某一境内。
忽然凌空显现出一群裙带翻飞，脚踏祥云者，为首乃瑶池西王母，她年岁久远得已难再追溯，一袭金装威严，貌四十上下，十尾凤冠加髻，身后随行着一列队手捧着各类极品仙参补品的侍女老妪。
寻常时候，她多是淡然大于忧患的。
但此刻遥望这片飘雪的苍穹，不禁深深叹道：“这片冰封大雪，如何才能制止，莫非九耀，真的大限已到？”说着，润了眼眶的抬臂挥扫出一股暖流。这股暖流逐渐蔓延开去，融了冰雪的露了青山。
致使漫山遍野的树木皆苏醒过来的枝桠茂盛，致使遍地各色野花齐齐绽放得四溢芬芳。
然而这片美景，只维持了个短暂而已，便如不曾出现过的再度转换为冰雪漫天。
“娘娘。”一持着手杖的老妪驾云上前来：“是否由老妪下去通传一声？”
西王母淡声道：“通什么传，通传只会被那任性至极的家伙拒之门外，直接进去再说。”说着，收了容间愁色，再度端起气势的领着一众随侍，脚踏云彩的直下而去。
被冰雪覆盖住的宫殿里，红衣少年忽然听到了一阵沉重的叩门声。他听出了这道叩门声的与别不同之处，立即起身过去的将门打开：“金母，您又来了。耀父还是老样子，时醒时睡的呓语连篇。”
西王母微微不快的朝里面望去一眼，一边甩开众婢女的当先走了进来。
殿内已被各类上佳补药，精美物甚堆砌得就快要找不到落脚的地方。再一眼望去，这些物品间有两条不小的白蛇，在上下爬来爬去的嗅着或咬着。昨日她来时，已见过这两尾白蛇了。
听灵珠子说，是九耀在外游历时养在身边几十年的宠物。
不由黯然的朝床榻走了上去，在某气息越发渐弱的狐身边跪坐下来，抓起他手腕握于指尖的探着神脉的强弱：“九耀，既然你心中还念及女蜗，那便快些好起来，莫要让谁，看了笑话去，懂吗？”
红衣少年听得这番，喉头又是一哽，几乎又想要流出泪来。
迎了王母的一行随侍入内，任她们自行去收拾。便再度赤足上榻，跪坐在某神身侧，又开始轻声低语的呼喊起来：“耀父，您醒醒，金母过来探望您了，快醒醒。”
床榻上的神尊，还是一动不动的仰面躺着，双眸紧闭的，仿佛已死去一般。
红衣少年，不禁又是红了眼眶：“耀父，您再不好起来，他们就会像当年一样的来欺压我妖神族了。想当年不周山倾，天河泛滥巫妖大战，三教圣人神者们竟各自为政的想要争得一席之地，不愿意联合起来缝补天界裂缝，唯我主女蜗孤身试险的闭关苦练补天神石。可是，他们居然……居然……”
话说至此，红衣少年目呲欲裂的捏紧了拳头。
“他们居然趁麒麟、白矖、腾蛇、白泽同为我主护法苦练灵石时，大肆打压杀戮不止。那时候全都乱套了，他们甚至还弄了个假的我主出来掩众耳目，被我识破之后还将我赶尽杀绝。我不得不以妖魂之姿，逃于下界的转生于殷母腹内。可他们居然还是派了人来杀我，便是我那凡胎的父亲。我三年有余都不出世，只为避免被杀。幸得后来耀父你及时赶来的窜入我母腹中来，交给了我一众护身法宝。”
“这才得以让我一出母胎，便有能力与我那凡胎的父亲战个高低。我算是他孩儿了吧，为妖又如何呢。孕三年有余，若不是我殷母拼死相护，他一早便将我杀于腹中了。我一落地，他便举剑要杀，又是得我殷母跪地恳求后举剑迎战，方保住了一条性命。既然他们这么不想我活着，那我就还以颜色的让他们瞧瞧。所以才会大闹了东海，抽了龙筋的震慑一番。后来，被逼得，不得不削肉还母削骨还父！！”
“耀父，那一刀刀的，您知道有多疼么？那种被逼自缢的屈辱，我再也不想有了。妖族又如何，人族又如何，现在这满天的神族又如何，哪条道上不是由血腥铺就。我主女蜗所言的大道，究竟在哪儿，我都迷惘够久的了。耀父，假如您也这样陨灭得去了，我此后还能仰望着谁的背影走下去……所以求您快些好起来……如果您再不好起来，唯恐那些不死心的家伙又要有异动了……”
红衣少年，越说越愤恨，终是为曾经那些屈辱与眼前的无能为力，而再度涌出了泪来。
西王母也随着叹了一声的，却越发挺直了背脊：“有什么好哭的，你耀父脉息虽弱却也平稳着，暂时还死不了。只要我还在一天，必不让任何谁对妖神族赶尽杀绝的。就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去的振作起来。再者，昊天眼下只怕还没这个胆。”说着，摁住那微弱的脉息，灌入了强大的灵气进去。
床榻上本是闭眼昏睡的神尊，在这之下，终是幽幽的转醒过来。
“……婉妗……你又来了……”语毕，他又想起了与某小蠢物，初遇的雪夜来。
分明是一颗树，却聒噪得厉害。
啊啊啊啊啊，是人类是人类，我见着人类了呀，我见着人类了啊，啊啊啊啊啊！
那是他初见她，她枝桠狂颤的第一句话。人类，他可不是什么愚蠢人类。因阿离的久不待见，又因求爱在即，便想在谁那里求一个对自身容貌的肯定。所以，才化作了原身让她看个究竟。
她居然神色荡漾的来了一句，此生最美。果然是，肤浅的俗物吧，哪及阿离分毫。
甚至是化形之后，蠢得只会尖叫，连走路也不会，娇气的喝水也吐。除了会瘪嘴落泪，还能会些什么。更甚是不知羞耻为何物的，让自己堕入了那诡异感觉里，发出了何等不堪的声音来……
除了各种的来折辱自己尊严，她还有何优处，且还联合了愚蠢的人类将自己囚禁了三十三载。
所以，为何偏得无法将其驱除脑海，偏要怀念她颈侧芳香难忘。不过是一时大意的贪念了瞬息，必能抽身出来的，必能抽身出来的！所以忘了吧，彻底的忘了吧！
只是那临碎前的眼神，却宛如尖刀的一寸寸狠狠绞着他心肺，让他难以忘却的疼得几欲窒息。
草木类，多是无魂极少轮回的。那颗愚蠢丢弃的内丹，只怕早已被某妖融合的化为己有了。
所以此后，便再也见不到那样一双纯粹的眼，那样一幅只因能动便感天谢地的笑脸了吧。
思及此，他又是呼吸艰难的，一把捏住近在咫尺的腕：“婉妗……不是我……不是我……”
西王母拍了拍他手背：“嗯，不是你不是你。能给我说说吗，你呓语不断时嘴里那姻姻究竟是为何物？千载之前，我记得你还追着毕方身边那小狸子不放的。居然这便，嗯……移情别恋了。”
虚弱的神尊，缓缓抬臂遮眼，不愿被任何谁给瞧去了眼下这幅不堪的模样。
西王母见他又陷入了无言语的逃避里，知晓这厮嘴严的挖不出什么来。
默了片刻，居然轻声笑开：“九耀啊，你或许根本不知晓情为何物。你知道夫妻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吗，或许最初的确是因深深喜爱彼此而走在一起。但随着年岁推移，那份最初的喜爱，会被各种难以融合的矛盾冲突给消磨掉的升起满腹怨怼，会有数不清多少次的，恨不得将对方挫骨扬灰才解恨。执迷得越深，只会越累人。不若抽身出来，品味这不需要迁就任何谁的逍遥自在。”
“她，小小的，七八岁孩童模样。脸与眼，圆圆的……”
“什么？”西王母一怔，没想到床榻的家伙，真会开口说。
“姻……姻……”
“你……”西王母忍不住一皱眉：“口味也太什么了，那还是个孩子吧。”
“嗯，是个蠢得不能再蠢的小蠢物了，还说想要给我……生狐狸崽子……”
虚弱的神尊说完这几句，又是疼得揪住了胸口。他一边念念不放的回忆着那些所有的点点滴滴无任何遗漏，一边又劝自己不能就此认输的要抽离割舍。两股执念，将他折磨的几欲成个痴傻。
西王母见他这情形，暗暗腹诽了一番，道：“九耀啊，你很喜欢灵珠子的吧。”说着，抬指点了点跪坐在对面的红衣少年一眼。并眼神示意他，别多话的搅乱了她的局。
虚弱的神尊扭脸朝身侧一边的少年看了看，淡淡嗯了声：“喜欢……”
西王母乘势追击：“那就是了。那年灵珠子被杀，你也痛心的追到下界去，拼尽最大力量也要从那群神手中护他性命，赌上所有，也要与那假女蜗撕翻颜面。你待那姻姻啊，就跟待灵珠子与女蜗莫约是一个情形的。这种，也算是一种在意与疼爱，但却非真正男女间的那种，想结伴成为夫妇的爱意，你能明白吗？说实话，我不建议你去舔尝一番男女之爱。再者，从你呓语中分析，只怕你那姻姻也已不再。但若你一时真的难以抽身出来的话，也可以暂时转移情绪的浅尝一些其他的‘别样’滋味……”
说着，抬起双掌击了击。随侍着一起而来的婢女中，便走出来一位姿容极佳者。
羞答答的埋低着头：“王母……”说着，这仙婢实在忍不住的偷偷抬起一瞬视线，呼吸急促眼波流转的朝那床榻上的尊贵神尊望去一眼。但也只是一眼罢了，便让她双腿虚软得心口狂跳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欲舍偏难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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