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娱乐圈）》半色水浅葱

48、第 48 章

　　临过年的时候顾予安和莫唤笙一起出现在北京某个摄影棚，拍摄《它之刺》的首个电影海报。
　　开拍之前曝光的是一款概念海报，深蓝主色调的水纹背景象征着暗潮汹涌的时局，一黑一白两个殊途同归的人影代表电影里的两条主线：舒谨之和春烟。

　　拍摄是保密的，不知道粉丝从哪儿知道的消息，顾予安下车的时候被里三层外三层的阵仗给堵在摄影棚门口。她脸上戴着口罩，露出鼻梁往上的部分，眼神还带着零星的困意，声音从黑色口罩里传出来：“现在的黄牛是不是太过分，连这个都卖么？”
　　祁俊在街口的时候远远望见这一幕就已经通知摄制组，当下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开出一条道来，才算将顾予安平平安安地送进摄影棚。

　　“有需求才有市场。闵丽丽之前冒充粉丝去问过，你的航班信息、酒店房号、拍戏地址……都是这个数。”祁俊比划出一个数字。
　　男人从皮夹克里摸出烟盒来，叼着支烟含糊不清地补充：“啧，钟克鸥要是知道你这棵摇钱树是棵歪脖子的，准得气死。”

　　顾予安摘下口罩，对祁俊这个百合男报以深刻的同情。

　　她昨天去机场领猫，晚上带着闵丽丽一起约祁俊吃火锅。祁俊说吃什么火锅啊，我烦着呢，上火，有家粤菜馆还不错，咱去哪儿吧。祁俊一坐下来就瞧见对面卡座上的顾坚强，掸掸衣服上的烟灰：“这小畜生哪来的？”
　　顾坚强算是选择性的耳聋，健全的一只耳朵好像接收信号的频率固定在FM骂我上面，小东西隔着背猫包上面的网布冲祁俊龇牙咧嘴。

　　“哟。”祁俊觉得这猫有个性。

　　闵丽丽将宠物店象征性地给她发的一张证书摊在桌面上：“我我我——我是坚强干妈！”
　　证书上面写着：铲屎官闵丽丽。戳的红章还是猫爪印。

　　祁俊：“坚强？猪坚强？”

　　正预约宠物店□□选购宠物用品的顾予安抽空回复：“姓顾，顾坚强。”
　　“我和莫唤笙一起养的猫。”

　　祁俊还没醒过神来，懵懵懂懂地点头：“你们拍个戏关系这么好？莫唤笙不会真是你亲戚吧？”
　　“她是我女朋友。”

　　用闵丽丽发给她姐的形容词来说，祁俊当时的表情就是顾坚强拉在猫砂盆里三天没铲的屎——又臭又硬，还带点被雷劈过的焦味。
　　顾予安这轻描淡写的出柜给祁俊造成不小的内伤，毕竟顾予安什么德性他最清楚，骂是不敢骂，劝是没啥用，红酒愣是给喝出白酒的效果来，醉倒之前还在吐槽：“我带的艺人怎么个个都是……”

　　摄影棚里人来人往，祁俊收到顾予安这道同情的目光，将烟点燃，在缭绕的烟雾中含蓄地表达自己的观点：“没事。带完你们我本来就想下岗的，歌坛影坛最顶尖的我都带过，普通人穷尽一生都不会有的阅历，我还有什么可图的，再待下去没劲。”
　　歌坛最顶尖的说的是沈之渝。

　　这影坛最顶尖的……顾予安不敢当：“你说身高吗？”

　　祁俊被她时不时的冷幽默逗得哈哈大笑：“顶尖流量不是顶尖啊？”旁边有个人钻出门帘：“我当是谁呢，好久不见啊。”
　　夏琦雯在渐渐散去的烟雾中露出真容，脸上都是戏谑的笑意：“冤家路窄。”

　　祁俊先是愣了一会儿，接着不知道是被烟呛着还是被夏琦雯吓的，好一阵咳嗽。他和夏琦雯因为之前给艺人争资源闹的不太愉快，两个人在经纪人领域都是名人，一来二去的，这事还被当做谈资，谁上桌都能说两嘴拿来下酒。
　　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这两人不是仇家都胜似仇家。

　　莫唤笙和顾予安传闻中的不合有一半都是因为这个。

　　“咳咳咳——”祁俊掐灭烟，将半截烟对准角落里的垃圾桶弹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祁俊拍拍裤子，笑着展开社交：“冤家宜解不宜结，咱们最好还是多多合作。”

　　夏琦雯目光落在祁俊旁边的顾予安脸上，鼻间轻哼一声，对着男人伸过来的掌心握上去，略有深意地说：“合作愉快。”

　　门帘里面就是化妆间，只坐着莫唤笙一个人，顾予安进去的时候她已经化好妆换好戏服，是一件衣襟绣着白花的坎肩旗袍，裸露的胳膊线条十分优美，宛如一幅画。
　　莫唤笙给自己在肩上披一条鹅黄色的纱巾，对着化妆镜调整左右，只见镜面上映出顾予安的脸。

　　“哎哎哎，眼神收着点儿，我知道我挺美的。”
　　顾予安做出一个呕的动作，化妆间没人，莫唤笙站起身来，满脸笑意地搂她到怀里：“来这么晚？”

　　“门口都是粉丝，停在街口等这边抽人过来开道，这才耽误的。”
　　莫唤笙将头靠着她：“我有点儿醋。”

　　“什么？”顾予安盯着她姐，女人脸上铺满失落，被妆容夸大的眼睫投下来的阴影更浓密几分，都快瞧不见藏在里面的泪痣，大概是因为这样，整个人都没平时那么勾人，还……可怜兮兮的。
　　顾予安嘴上在问，但是连她自己都能感觉到语调的上扬，本来嘛，凭什么从小到大吃醋的一直都是她啊？

　　从莫忧到莫虑到莫凡再到贺斐，柠檬树上结的柠檬果砸进醋缸里都没她酸。

　　莫唤笙的小指头勾上她的小指头：“怎么喜欢你的人这么多。但是想想，还是我拥有你的时间比较多，就是空出中间好几年不太圆满。”
　　“你挑个时间跟我说说呗，一个人过的那几年，让我好好内疚一下。”

　　她这样说的时候眼睛弯弯的，又不全是笑，黑如点漆的眸子里装着些更复杂的情绪，挂在嘴边的内疚好像提前到来。

　　顾予安一下子蒙上她眼睛：“你内疚个屁！我不要你内疚。就读个高中上个大学，学会炒菜学会煲汤学会开车拿奖学金拿新人奖……两句话我能说完的事，你内疚什么啊？”
　　她其实有点心虚。觉得莫唤笙好歹曾经是她半个家长，报喜不报忧是对的吧？什么抽烟啊打架啊生病啊发烧啊，没必要说吧。

　　但其实莫唤笙都知道。

　　南城一中她只要有空就会过去，她都忘记从哪儿拿的校服，束起马尾辫走在校园里装嫩还真没人认出来。一去就是一下午，要么在教室窗边张望，要么躲在树荫里陪她上体育课。
　　见她和同学起争执，被推到一边，本能地想冲出去，十五六岁的妹妹却已经能够自己面对这些诽谤和辱骂。个子抽条，婴儿肥褪去，她渐渐发现埋在自己校服里嗫嚅着说不敢去学校的妹妹早就被时光相机录入，是回不去的记忆。

　　整整三年，莫唤笙从来没有正面出现在顾予安的世界里。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更没有办法坦坦荡荡地离开莫家，养育之恩这四个字犹如一张网将她密密裹缠，让她举步维艰。她生平第一次和莫家发生这样的剧烈冲突，从中领悟到一些模模糊糊的东西，就匆匆忙忙地收拾心情投入到演戏事业。

　　到顾予安上大学的时候，莫唤笙已经非常出名，她没办法再悄无声息地去电影学院陪伴顾予安。好在带这届表演系学生的老师她认识，说起顾予安的时候还笑：“关照什么？她和你一样专业分第一名进来的，条件又好。”
　　老师咂咂嘴：“就是不太合群，不过没事，她寒暑假都在外面拍戏，班上组织的实践和旅游没法参加，不合群是正常的。”

　　末了，问道：“哎，你怎么这么关心她？隔三差五都要来问。是你妹妹？”
　　莫唤笙独自一个人站在窗边，对面传过来的声音带着嗞嗞的电流声，她吸一口烟，目送着烟雾直达云边：“不是。”

　　分开七八年，莫唤笙选择这个时候出现，只不过是因为她自己独立创办的工作室经过这两年已经走上正轨。她不仅有勇气更有条件来面对当时她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
　　一开始是想让顾予安回莫家见见莫辞，莫辞那阵子经常半夜被送进急救室，一个日薄西山的老人，就是嘴硬又执拗，没人的时候才会在夜里摸摸全家福里的女儿和小外孙。

　　知道小姑当年烧炭自杀的实情，她就彻底没这个想法，家……她是挺在意的，生来无父无母的缺憾让她半辈子都梗在这字上头不上不下的。
　　莫家不是家，那她给顾予安一个家不是更好吗？

　　她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个合格的女儿，更不是个合格的姐姐。好像从出生被放在福利院门口就注定潦潦草草的一生，被接到莫家以为人生走上正轨，莫忧出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应该被划入意外，还是不知道怎么处理的那种。
　　她不想争什么，好像本来就没资格争什么，能让的都让，能给的都给，但是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还是亏欠，一辈子都还不完的恩情。

　　现在这算什么呢？
　　她带着顾予安离经叛道，欠莫家的恐怕更多，但是这一次她不想退让。

　　合格的姐姐和合格的情人之间，不冲突吧？

　　游光济坐镇，还请来业界知名的摄影师和设计师，因此拍摄进展很快，到下午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完成。
　　祁俊和夏琦雯有事，拍到一半的时候就已经走人。游光济滴一下车，朝走出来的两个人问道：“小顾小莫去哪儿，我送你们。”

　　摄影棚门口早就清场，停着几辆车，零星几个工作人员还在做结束工作。

　　游光济开的是一辆SUV，男人坐上驾驶座的时候顾予安感觉车身明显地往下一沉，玩着微博头都不抬地说：“游导，这天都快回暖了你就别养秋膘了吧。”
　　“嘿——”游光济掌着方向盘，回头冲莫唤笙：“小顾这张嘴你就不能管管，真欠！”

　　“嘴欠？我瞧瞧。”
　　莫唤笙说着，煞有介事地捧起顾予安的脸蛋，在对方一脸无语的情况下往她嘴唇上啵唧一口，端详一会儿，说：“这不是挺甜吗？”

　　顾予安瞪大着眼，瞅着驾驶座的方向眼角直抽抽。
　　莫唤笙点她额头：“傻，游导早就知道的。”

　　游光济贱兮兮地在笑：“我这半个月下老人祝你们百年好合哈！”

　　莫唤笙说要买年货，让游光济在小区对面的超市刹一脚。
　　“小心点儿，狗仔年关冲业绩呢。”游光济关心道。

　　莫唤笙说：“没事。就逛个超市，这边人少。”
　　她走下车，顾予安拿出昨天她们两个一起合计出来的清单在对：“春联，红包，小灯笼，坚果……”

　　衣兜突然一阵震动，是个陌生来电，莫唤笙迟疑地按下接听键。
　　女人的声音十分温柔：“莫唤笙莫小姐吗？”

　　“对的。请问您是？”莫唤笙下意识用的敬称。
　　“我是赵豫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