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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还魂重生(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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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将这件案子交由轻衣司,便是要他们查明真相,而你是那里惟一的活口,他们自然要先拿你再审问,又怎会不经问讯就要你的性命。”洛长临并不相信她的话,道,“只怕是别有用心之人不想让你开口罢了。”
这样想是正常的,就连她自己也想不明白,只好央求道:“正如殿下所言,若奴婢没有机会开口,那这件案子只怕再无真相大白之日,还请殿下出手相助。”
洛长临稍一思量,问她道:“你想本王如何帮你?”
她重重地在地上向他磕了一个响头,哀求道:“奴婢想见太后一面,还请殿下成全。”
“太后?”他稍有诧异,“你见太后做甚?”
“奴婢早就对轻衣司有所耳闻,那里不仅有暗无天日的人间鬼狱,还有让女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诸多妇刑,更何况其中还有人想要奴婢性命,倘若奴婢落到了他们手中,只怕很快会被屈打成招,甚至稀里糊涂地丢了性命,”她如实道,“奴婢不想不明不白地死在那鬼狱。”
“所以,你想请太后下旨,将这件案子从轻衣司转到明镜局,对吗?”他明了,见她点头承认,看她的目光多了几分不可思议,“你只是个浣衣局的洗衣宫女,竟妄想改变圣意,也太不自量力了些。”
她跪坐在地,低眉道:“奴婢虽出身低微,但如今却是尚宫一案的唯一嫌犯,不知有多少只眼睛在盯着,只言片语便能掀起翻天巨浪,想来也是有资格见太后一面的。”
她的语气虽然恨不得谦卑至尘埃,可说出的话却胆大包天,他更是意外,默了默后小心问她道:“是她教你这么说的?”
虽然只有短短一句,甚至没有提及“桑榆”这个名字,但她却听出了他语气中的哀伤,不由心头微动,过了片刻后才不置是否道:“桑尚宫曾说,殿下毕竟不宜插手后宫之事,让我在必要时求见太后。”
洛长临思量许久,虽神色未动,但眸光几度变化,终于道:“如今在宫中代掌凤印的是如妃,太后早已不问后宫内政,即使你求了太后也是无济于事。更何况,轻衣司执的是皇帝令,本王又怎敢抗旨不遵,不如这样,本王会亲自将你送到轻衣司,也算护你一路。”
听他直接拒绝,她颇有意外,因为以她对德王的了解,她还以为他定然会同意,毕竟许她见太后一面于他而言并非难事,更何况此事还牵扯着她的生死。
而且,她只想通过他见太后一面,并不想将他牵连到这件案子里,毕竟她如今还是嫌犯,若是被人知晓是他将自己送到轻衣司的,不知会有什么闲言碎语传出来。
她本还要再争取,但德王已然扬了声音唤来了守在外面的张池:“随本王送这位姑娘去轻衣司。”
言罢,他不再看她一眼,扶着轮椅的把手转了过去,径直到了院内。
张池应声进来,在她身边站定:“这位姑娘,请吧。”
她知道洛长临虽素日淡泊无求,但却执着果决,一旦拿定主意便不会轻易改变,只好先行站起了身子,跟在张池的身后准备出门。
突然,放在地上的蜡烛蓦地熄了,这座废弃的宫殿中惟一的光明也消失了,四下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小心!”
只听“嗖”地一声,却是一把长剑直直地向她刺了过来。
将手中长剑利落出鞘,张池一边将她推开,一边挥剑划去,电光火石之间,两把剑在半空相撞,剑花四射。
她在踉跄中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跟,等眼睛适应了周围的黑暗时,才模糊地看见张池与一个身手矫捷的黑衣人厮打在一起的身影,不由大惊失色,下意识地担心洛长临的安危,立刻看向了院外。
但外面太黑了,她只能看到一个大致的轮廓,像是他安静地坐在轮椅中看着里面的动静,应该并无大碍。
她按捺住了想要去找他的冲动,向后缩了缩身子。
以张池的身手,即便是在高手如云的轻衣司也难逢对手,故而只要她不去给他添麻烦,他自然能毫无顾忌地全力以赴。
更何况对方还是冲着她来的,只是不知道这黑衣人与轻衣司是否有关系。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的身手竟与张池不相上下,两人相斗数个回合都难分胜负,甚至那黑衣人还有几次得了机会逼近于她。
不过好在对方并不恋战,在发现难以得手后还是寻了个时机从张池的剑下脱了身,直接越过院子里的洛长临翻墙而出。
“不必追了,”唤住了欲追上去的张池,洛长临镇定自如地问他道,“可有什么发现?”
张池回道:“那人在咱们来了之后不久就在外面了,的确是个高手,不过属下眼拙,看不出对方的来路。”
洛长临没有多言,只是又看了一眼里面,对他道:“回家,带上那位姑娘。”
刚刚从藏身之处走出的她听到了他的话,不由又惊又喜又忧。
他竟然改变主意了,可是却是要将她直接带到朝阳宫。如此一来,只要不将她送到轻衣司,事情便还有转机,但是他却是必然会被连累其中了。
她跟了上去,忐忑道:“奴婢并不想连累殿下,还请殿下……”
“不必多言。”洛长临平静而果决地打断了她的话:“去朝阳宫。”
张池推着轮椅向前,将点上的宫灯递给了她:“还要劳烦姑娘提灯。”
只他的语气是断然不会轻易改变主意,她只好默然接过了灯,站在他们身边照亮,对洛长临谢道:“多谢殿下出手相助。”
“本王只是很好奇,究竟是谁敢在宫中当着本王的面行凶。”他冷静道,“不过,与本王有所牵连也并非好事,而且你所说的事本王也无能为力,只能略尽绵薄之力先护着你的性命。”
忽而,他话锋一转,虽然并没有看她,但语气寒了几分:“只是,本王亦想要真相,你最好不要有所隐瞒。”
她知道他一向待人和善,对下人也少有苛责,而如此冷寒的语气说明他已然动了怒:“是,奴婢明白,若想起什么,定然不会隐瞒殿下。”
因着常年失修,这里的地砖已然坑坑洼洼,而且甬道两旁也不见按例应有的宫灯照明,故而轮椅行于其间并不顺畅,她留意着路况,在拐角时先行发现前面的路上有个小坑,连忙用手挡了挡离自己近的轮椅扶手:“向左。”
轮椅瞬间停了,推着轮椅的张池惊异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向左挪了挪。
而洛长临虽仍目视前方,但仍浑身一滞。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若是往时,她习惯了替他在一旁看路,随口指正方向也是正常,可如今她又并非以前的桑榆,只是一个普通的洗衣宫女,在他面前连头都不可轻易抬起,又怎能还做同样的事。
“是奴婢僭越了。”她连忙向后退了一步,低头请罪道,“还请殿下责罚。”
洛长临默然片刻后才轻声开口:“罢了,走吧。”
轮椅碾压石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她离他们更远了些。
但没过多久,他们便又停了下来,因为前面有六人挡路,全是轻衣卫。
为首的轻衣司的左卫陈瑞,先不急不忙地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后问身后的属下:“是她吗?”
确定之后,他直接一挥手:“拿下。”
张池示意她站在自己身后,忿然开口:“陈左卫这是要做什么?”
见他们有意护着她,陈瑞讶然,这才向洛长临行礼,直截了当地道:“见过德王殿下,您身边的这位宫女是咱们要找的杀人嫌犯,还请殿下先行一步,不然咱们动手时恐会伤了殿下。”
洛长临神色未动:“她是本王的人。”
陈瑞吃了一惊,她亦然。
“她是本王的人。”
这句话虽然只有短短六个字,可无人不清楚其中的份量,因为他在明目张胆地维护一个杀害未来皇后的嫌犯。
此举无疑是在向全天下的人宣告,他与桑榆之死有关。
她心中有千万般难言的滋味,苦为上,因为这是他最厌恶亦最不愿涉足的纷争。
“殿下怕是记错了吧?”陈瑞故作糊涂道,“她是浣衣局的低等洗衣宫女,怕是穷极一生也无缘见殿下一面,又怎会与朝阳宫扯上干系?大概是因着天黑,这嫌凶狡诈多端,假作殿下的提灯宫女以脱身,还请殿下看清楚。”
“本王只是不良于行,并非眼盲不视,不会认错人。”洛长临并不领受他的好意,道,“本王说她是,她便是。”
张池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亦开口道:“看来认错人的只怕是陈左卫,如今天色已晚,殿下还不曾用晚膳,还请陈左卫让行。”
陈瑞见他们不肯放人,稍有意外,语气也硬了几分:“如今桑尚宫遇害,就连皇上也没有心情用膳,咱们要替皇上分忧,无论如何都要早日捉到真凶,哪怕在下看错了人,这宫女也得留下,审一审才知真假。”
“是真是假去朝阳宫一查便知,”张池分毫不让道,“若是进了你们鬼狱,这人殿下还能要吗?”
“殿下这意思,是要咱们去朝阳宫拿人?”陈瑞浓眉一竖,“殿下寝宫我等怎敢擅闯,若是当真去了,场面可就没那么好看了。”
听着这明目张胆的威胁,洛长临只是淡然开口:“本王等着便是。”
他话音刚落,张池便推着他继续向前,并叮嘱她道:“还不在旁边照明。”
见他执意不放人,陈瑞又不敢对亲王轻易动武,只好眼睁睁地看他们走远,这才吩咐属下道:“你们都去跟着,路上一旦有机会就拿人,若寻不到时机就跟到朝阳宫,守在外面不许懈怠,千万不能让人给逃了,我这就去向皇上请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