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禅榻，泊于浮华》太岁与我

34、风云变（八）

　　近来，狐狸很是丧心病狂。
　　我下楼梯的时候能遇到他，我去菜市场的时候能遇到他，我去茅房蹲坑的时候都能听到他在隔壁隔间跟我打招呼。
　　每次，他的目的都显而易见，先是寒嘘问暖，再是对我身体健康状况表示悲痛，最后让我去南疆那天一定记得叫他。
　　去南疆？我去你奶奶个腿儿。
　　对比，我极其恼火，对丰蒙说：“你看，狐狸已然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居然帮着卫亘，无药可救。”
　　丰蒙比我更恼火：“姐，打牌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扰的，你去找木原大哥说道去。”
　　木原明卿么？
　　如果说狐狸是丧心病狂，那么最近的木原明卿那简直就是若丧考妣了。
　　不知为何，我每次找木原明卿喝酒，他却总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喝着喝着，还要感叹一下人生，搞得我都不敢找他喝酒了。
　　我摇摇头，对丰蒙道：“你不知道，最近木原大哥好像得抑郁症了。”
　　“这么严重？”丰蒙继续摸牌，“那作为生死之交的你，更应该发挥人道主义精神，去帮助人家啊，诶诶诶，碰一个……”
　　我一听，似乎有理，一来，边唐街离这儿较远，不容易遇到狐狸，二来，木原大哥好不容易抑郁症一回，我怎么着也应该有所作为，三来，最近实在闲得发慌，我着实无聊。
　　看来以后还是要多找他喝酒啊。
　　***
　　近来，边唐街的姑娘最近有点惆怅，归其原因，不过是在前不久在边唐街开店的小帅哥身上，最近不知为何，时常关门休息，偶尔开门的时候，那小帅哥也总是低着头忙活，沉默寡言，不再似以前那般同她们聊天说地，搞得一众花痴迷妹颇受打击，纷纷觉得自己老了，魅力不复从前了。
　　作为木原明卿第一迷妹，玉器店的大女儿风飘柔特地创建了一个伤感社团，联合二妹风清扬、三妹风晴雪，将街上的女孩子们集中在自家院子里，互诉衷肠。
　　听闻此消息后，我当即提着两斤瓜子混了进去，端着板凳，坐在一群五颜六色的女人中间。
　　一个红衣女子率先道：“姐妹们，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小卿卿这样消沉下去啊！”
　　旁边一个橙衣女子点头：“是啊，我昨天看到卿哥哥又喝得大醉，木板门都是我帮他上的。”
　　突然一个黄衣女子站了起来：“是不是又是和那个丑丫头喝的？！”
　　橙衣女子想了想：“咦？原来昨晚那个瘦小乞丐是个女的啊？”
　　我手一抖，瓜子磕破了嘴。
　　我终于知道那晚砸我头的人是谁了……
　　一个绿衣姑娘慢条斯理道：“姐姐们不知道，这哪是抑郁症啊，八成是得了相思病罢~”
　　突然我身旁的蓝衣女子激动道：“是啊是啊，我家猫咪前阵子思春，就是茶不思饭不想，症状跟明卿确实蛮像的。”
　　后面一个粉衣女子跳了出来：“哟~大美，你不是说你喜欢狗不喜欢猫吗？”
　　蓝衣女子：“你不懂，我现在觉得，猫这种生物又迷人又性感，阴柔狡黠的样子，简直和小白鎏一模一样呢~”
　　瓜壳卡喉，我开始狂咳不止。
　　一个紫衣女子冷笑一声：“不，我觉得还是狼比较帅气，就像卫亘哥哥一样，酷炫极了。”
　　“还是小白鎏好，漂亮诱人……”
　　“小白脸哪比得过卿卿小太阳，分明你的审美有问题……”
　　“屁可以乱放，话不可以乱说，你再这样，我就要动手了……”
　　“动手就动手，正好老娘也看你不顺眼很久了……”
　　“…………”
　　十分钟后，我一脸血的从浓烟滚滚中爬了出来。三个女人一台戏，一群女人那就是惊天泣地，惹不起躲得起。
　　原本想着探听点情报，了解一下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木原明卿到底做了些啥，现在看来，可能她们知道的还没我多。
　　我失望地抱着酒坛再次敲响了木原家的门，时间长达十分钟，没人应。
　　我只好一脚踹开了门板。
　　屋内一片昏暗，我摸过去将桌上蜡烛点燃。烛火由黯转亮，事物渐渐清晰，只见地上一片混乱，竹简纸卷八面摊开，桌案上是他做东西的精细工具，东一处西一边，如散沙蔓延。
　　我在一堆垃圾中伫立许久，蹲下身，将其中一张宣纸抽了出来。
　　一张国色天姿的脸出现在我眼前，黛眉蹙，唇角弯，一双细长的眼睛微微上挑，如林中精灵，山中野猫，千娇百媚，撩人心怀。
　　我看着这平整细致的工笔画，不难想想出画的主人是如何一笔一划，精其细微的描绘。
　　看来那个绿衣姑娘说得对，不是抑郁症，是相思病。
　　我端着烛台上了阁楼，出乎意料，阁楼上没有人。这倒是稀奇了，木原明卿既不赌钱也不泡妞，大晚上能去哪儿？
　　噢，难不成是……
　　“梅桑姑娘，”楼下传来木原明卿惊异的声音，“是你吗？”
　　我蹬蹬跑下楼：“你怎知是我？”
　　木原明卿刚从外面回来，指着被踢坏的门板：“我只能想到你。”
　　我夸奖他：“聪明。”
　　“今儿明卿可不敢陪姑娘喝了，”木原明卿坐了下来，“昨晚喝大了，一宿没睡着。”
　　“没睡着只能证明你喝得太少，”我小声道，“关键我都喝吐了也没套出你的话……”
　　“什么？”
　　“没什么，”我朝他叹了口气，“我说，我最近忙着躲狐狸，那厮太腻歪人了。”
　　木原明卿笑：“白兄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我摆摆手：“狗屁道理，他现在着了卫亘的道，和卫亘狼狈为奸，我是惹不起，就只有躲了，随他俩怎么折腾了。”
　　木原明卿：“我觉得或许卫兄并不完全是个坏人，至少还把你从洛天神山……”
　　“你错了，”我打断他，“这个人心机深得很，他救我，是因为他知道有人在追杀他，而我是他唯一的稻草而已。”
　　木原明卿：“那他……”
　　“他之所以现在还不杀我，是因为我又有新的价值了，”我缓缓道，“我跟你讲，这个人，哦哟，坏得很呐，每一步都是阴谋，我看得清楚得很。”
　　木原明卿：“那他让你去南疆的目的是……”
　　“我现在还不知道，”我沉思，“毕竟，像我这样的人，身上的价值自然很多的，唉。”
　　木原明卿：“照你这么说，他不杀你是因为你还有利用价值，但现在你并没有顺着他的意，自然也就没有价值了，那他会不会……”
　　空气突然凝固了起来。
　　我抬起眼皮幽幽看了木原明卿一眼：“我们换个轻松的话题。”
　　木原明卿：“噢，也可以。”
　　“呐，看这个，”我将身后的画卷摊了出来，“这美女谁啊，别告诉是照着春宫图里的画的。”
　　空气再次凝固。
　　木原明卿看着天花板：“我乱画的。”
　　“啧啧啧，”我把画重新卷上，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条，“这哪国的文字啊，写情书还怕人知道。”
　　木原明卿瞳孔一缩，抢了过去：“你你你，在哪儿翻出来的？”
　　我：“还说呢，床缝里，好隐蔽啊。”
　　木原明卿：“我找这个找了很久。”
　　“大家都是朋友，说来听听，”我搬了根凳子，“不然朋友没得做，酒也没得喝。”
　　良久，木原明卿打开酒盖，倒上了一杯酒：“两周前，我遇到了一个女人。”
　　我眼中冒出了精光。
　　木原明卿无奈地看着我，叹了口气：“之所以不想说，是因为后来，我觉得所有我遇见的，所有我看到的……”
　　我皱眉。
　　“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