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苍狼》钰毓雪

3、第 3 章

　　战一从教室里跑了出去，萧绪并没有阻止，因为他早已料到，战一这样张狂的少年是没有办法直面自己的失败的，但是萧绪更知道，这样的男孩是越挫越勇，这次他败了，那么他会想方设法的让自己强大起来，然后去打败曾经给他失败的人，这样的男孩是坚韧的，没有什么可以打败他，因为，萧绪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许久之后，萧绪依旧能够记得战一离开时的背影，他匆匆离去，午后的阳光在门口投下了一片阴影，萧绪看不清他的模样，耳边却清晰的传来了他的声音“我迟早要打败你！”萧绪的嘴角一直含着笑，他期待着这个男孩的成长，因为他坚信，将来，总有一天这个男孩会成为一代兵王！
　　战一跑出去后萧绪对刚刚的对战进行了简单的总结，然后宣布了下课，同学们在班长的组织下陆续离开。
　　最后萧绪拒绝了班长要送他回去的提议，独自留在了虚拟作战室。看着空荡荡的作战室，萧绪慢慢的闭上了眼睛，那场战役已经过去了两年，可是在萧绪的心里，却好像只发生在昨天，一切都好像一场噩梦，只是这个梦再也不会醒来，萧绪的目光落在了腿上，尽管盖着薄毯，却依旧可以看出这双腿的细瘦，膝盖歪向一边，突出的膝盖骨将毯子支出了两个明显的凸起。用自己的身子挡住了子弹，拼死救下了战友，代价却是一辈子困坐于轮椅上，萧绪抬起右手，苦笑着拍了拍毫无知觉的双腿，军装的袖口下隐约可见的是明显的弹痕，几乎贯穿了手腕，连带着这只手也不那么灵活，看着指尖已经有些微蜷的右手，萧绪闭了闭眼，努力的将负面情绪甩掉，将双手放在轮椅的钢圈上，想要转动轮椅，脊背处却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突如其来的剧痛使得萧绪的动作一窒，“呃……”一声破碎的嘶吼从萧绪口中溢出，却在冲口而出的一瞬间被萧绪忍了回去，他咬紧了唇瓣，呼吸越发急促，仿佛这样就可以压制住剧烈的疼痛一般，嘴唇已经咬的泛白，尽管努力的压制，却还是有零星破碎的呻吟从这个坚毅的汉子口中溢出。残破的声音混着粗重的喘息，听得出此时的萧绪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楚。长时间挺直的坐姿让萧旭无法承受，脊背处传来剧痛仿佛要他整个人撕碎，脊背上的肌肉紧绷着，腰上一阵阵的抽痛，卡在骨骼中的子弹牵制着整个脊背，整个背部痛的不能自己，尽管有腰托的辅助却还是不可避免的腰身不停下滑，双手死死的按住轮椅的扶手，不断的用力使得指节都已经泛白，努力的控制着自己不被甩下轮椅，指尖深深的抠进轮椅的扶手，指甲都几乎断裂，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滴落，他低垂着眼帘，两条好看的剑眉纠缠在一起，整齐的牙齿死死咬住嘴唇，漂亮的唇上全是斑驳的血迹，触目惊心，和那洁白的牙齿形成强烈的对比，口中不停泛出阵阵血腥的味道，尽管努力的咬紧牙关，却还是有破碎的呻吟自萧旭的口中溢出。疼痛持续了大约十多分钟，当疼痛慢慢褪去，萧旭的身子如同破旧的娃娃，瘫坐在轮椅里，两鬓早已被汗水浸湿，本就憔悴的面色此时更是苍白如纸，脸上满是因为疼痛留下的汗珠，而嘴唇上满是深深的齿痕，有的地方已经被萧绪咬破了皮，渗着刺目的鲜红。萧绪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摘下军帽轻轻拭了下鬓边的汗水，将脸上狼狈的冷汗擦净，舌尖舔了一下已经被咬的血肉模糊唇瓣，又用帕子拭去了唇上的血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军装，戴好了军帽，调整了一下坐姿，又恢复了坚毅挺拔的模样。这就是萧绪，将自己脆弱不堪的一面深深的隐藏起来，留给大家的永远都是那个脊背挺直，严肃而刚毅的萧绪。
　　调整好状态的萧绪滑着轮椅出了虚拟作战室，学生们已经开始了下午的日常训练，教学楼里显得空荡荡的，萧绪离开了教学楼，慢慢推着轮椅在校园内游荡，午后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斑驳的树影下，那一抹身影格外的落寞。萧绪抬了头，微微眯起眼望了望天空，抬起手，挡住了略显刺目的阳光，手腕上的伤痕清晰可见，狰狞的疤痕几乎将他的整个手腕斩断，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却并不分明，虎口处有着厚厚的老茧，尽管如今修长的指尖已经微微蜷曲，手型却依旧完美，尽管这只手再无法拿起心爱的钢枪，却依旧无法改变这只手的主人不同寻常的过去，而这些过去，早已随着那一场战役烟消云散。萧绪放下手，自嘲的笑了笑，果然还是放不下，努力的闭了闭眼，忘掉这些过往，萧绪再次推动了轮椅，动作却慢了几分，远处传来了新生训练的声音，萧绪停下轮椅，双眼望着操场，目光却没有焦距，这群学生们训练的声音清晰的传入了萧绪的耳中，他就这么呆呆的望着操场，眼前渐渐浮现出的，却是从前在部队里的情景。
　　“排长！来一个！给他们三连看看，什么是真正的佛山无影脚，来一个！”一个黑脸的士官拍着萧绪的肩膀跃跃欲试，萧绪看了看周围的士兵，勾了勾唇，摘了军帽丢给一旁看热闹的小兵，抬手把作训服领口的2粒扣子解开，微微活动了一下脖子，往前走了两步，抱臂站在三连那几个挑事的人面前，目光带着挑衅，略有些痞气的质问“就是你们要跟我比踢酒坛？让你们先来，踢碎3个就算你们赢”萧绪的个子很高，站在这些小兵中间有些突兀，只见他随意的活动了两下，抬腿随意的做了两个踢腿的动作，长腿带风，动作连贯而帅气，显得格外的好看，萧绪的话成功的挑起了三连的怒火，一连4人，上来与萧绪比试，萧绪还是那么一副张狂的模样，剑眉微挑，好看的桃花眼闪着不屑的光，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踢酒坛，几乎每个人都一样，凌空飞踢到第三个酒坛的时候力道就弱了，第三个坛子都没有踢碎，等到他们踢完之后，萧绪懒懒的掀了下眼皮，嘴角勾出一个弧度“就这点本事？今儿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佛山无影脚”说罢，萧绪抬起长腿踢了个漂亮的后旋踢，活动了一下身子，走到酒坛前，略略准备，一个助跑，身子宛如凌空的飞燕，双腿交替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姿态，“啪啪啪啪”四声清脆的响声，酒坛应声而碎，而萧绪，一个完美的平沙落雁，稳稳落地，身后响起雷鸣般的掌声，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不愧是萧一腿！帅！”“看到没！这才是真正的佛山无影脚！”“靠！排长你神了！帅！”小兵们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萧绪就这么淡定的站在他们中间，看着三连的人转身离去。
　　往事浮上心头，萧绪的双眼定定的看着前方，嘴角含着笑，就这么失神的看着训练场.
　　此时，训练场上，新生们正在进行每日的必修课，军体拳对抗和体能训练，学生们两两一组的进行着对抗，一个个年轻的身影在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每一招每一式都那么的有活力，尽管他们此时仍稍显稚嫩，却已经有了战士的铁血与热忱，在这午后的训练场上恣意的挥洒着青春，战一在训练的间隙抬起头，刚好看到了在训练场外发呆的萧绪，战一不屑的勾起了嘴角，低声的嘲讽“一个瘫子来训练场干什么真不嫌折腾”就在这一分神，与战一对抗的同学没有收住力道，一拳打在了战一的太阳穴，战一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侧面倒去，训练场的地面布满了碎石，战一跌倒的位置刚好就是一块凸起的石子，战一的额头重重的磕在了石头上，鲜血瞬间涌出，可是战一趴在地上却好像傻了一样，仿佛受伤的不是他一般，同学们立刻围了上来，几个人七手八脚的将战一扶了起来，“战一你流血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战一回了神，抬手摸了一把，一片湿润的粘腻，战一刚想说没事，旁边就有人喊着要他去医务室，两个男生更是自告奋勇的要送他去医务室。
　　突然的喧嚣将正在失神的萧绪拽回了现实，前方的学生围成一团，不知发生了什么，身为教官萧绪自然不会坐视不理，赶忙滑着轮椅向前挪动了一些，人群中走出了那个高大的身影，萧绪这才发现是战一受伤。战一的伤口有些深，尽管他的一只手一直按着伤口，却还是不停的有血液渗出，他的脸上满是鲜血，少了刚刚的张扬竟然有几分憔悴，作训服的领口处已经有了深褐色的印记，见此情景萧绪赶忙拿出了自己的帕子，只是他坐在轮椅上，抬起手也只能勉强将手帕递到战一的胸前，声音带了几分急切“怎么弄的？快去医务室，别用手捂着，不卫生……”。萧绪的话没有说完，伸出的手臂被人狠狠的打开，已经回神的战一眼中带着不屑，冷冷的哼出声“用不着你关心，别挡道”说罢，战一迈开长腿绕过了萧绪的轮椅，大步走向了医务室。萧绪伸出的手尴尬的僵在了空中，握着手帕的手指又收了几分，将手帕收了回来，脸上依旧波澜不惊，仿佛刚刚战一的话语对他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你们两个快跟上他，他的伤可能要缝合，别出什么问题”萧绪让两个身强力壮的男生跟上战一，以免发生意外，随后又让学生们列队，重新对抗，虽然是军事类院校，受伤在所难免，但是学生在训练中受伤教官也有责任，虽然不是任课教官，但是萧绪还是尽职尽责的组织好学生，有条不紊的安排好训练场的一切，让学生们继续训练，战一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学生们正常的训练，看着学生们再次投入了训练，萧绪满意的点点头，自己滑着轮椅默默的离开了训练场，夕阳下，将他落寞的身影拉的很长，早已离开的战一不经意见的回头，那个寂寥的身影就这么撞入了眼中，以至于多年后，战一依旧能够忆起那一日，校园小路上，那一抹刚毅却单薄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