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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   感谢你们喜欢这篇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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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年到了5月16日,家里都会很早地备上蛋糕什么的。虽然张景辰不爱过生日,也不喜欢太热闹,可家里人都不会忘。

      今年虽然也没忘,但阿爸在5月初打了个电话过去问回不回来过生日,那边张景辰说是住院了。

      这件事陈白礼都没有听说,兔皓轩自己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陈白礼听他爸说的是,那边张景辰悄没声息地已经住院一周多了,急性胃出血,做了个小手术,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陈白礼并不觉得以外,张景辰特别能喝,深不见底,每次在酒桌上能喝到所有人都趴下了,张景辰还能哄着人家把合同签了。这种酒量,陈白礼觉得不能看得多荣耀——毕竟喝酒无论怎样对身体都不好,这种技能,点得多高、做的多优秀,都算不上什么好事。

      即便也知道张景辰自己有分寸,可喝坏了胃这种事——也没让人多意外。

      现在最烦人的,就是去不去看他。那人说生日的时候还在医院,就不回来了。陈爸爸自己要去海南一趟,就给陈白礼下了命令。

      “你得去看看景辰,管你俩吵什么架呢,你低头过去,赔不是,知道吗。”陈叔叔教训自己儿子的时候,永远像是张景辰才是亲生的似得。

      嗤。陈白礼搞不清楚自己心里怎么想的,既觉得不公平,又觉得为难。在家里耗了两天都没动身,他爸顾不上他,临着去海南之前在家门口对着沙发上的陈白礼指指点点,“你赶紧的啊,去上海,别让我回来了收拾你。”

      “您赶紧走吧您,”陈白礼横在沙发上握着手柄,电视里游戏的声音此起彼伏,“他要是见了我病情加重了可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

      多久啊?足足二百四十多天,快一年了,张景辰只在过年趁着他回洛杉矶□□件的时候回来看了眼他爸,往后连气儿都没对着他出过。只剩下兔皓轩能偶尔告诉他张景辰在干吗,最近那兔儿想在北京开评弹馆,就也不怎么往上海去了。

      消息差不多断了有一个多月了吧。

      人要么狠了心不见他,要么就是真不把他当回事。他不招惹张景辰,张景辰当真能从他生命里消失。

      人说露水夫妻都有点儿恩呢。难道他俩只有恨?

      陈白礼摁着手柄的键盘,只想把游戏里的对家摁在地上打成筛子。

      上次兔皓轩跟他讲的是,张景辰说了,年内要订婚。

      跟那个庄什么什么来着?

      装模作样。

      可他还是想人家的,想得怪里怪气的,无从下手。的确是去过几次上海,也知道张景辰住哪儿,七楼,小户儿,没拿家里一分钱,住在个平常的小区里。兔皓轩觉得陈白礼窝囊,可也不能理解。

      不能理解的东西多了去了,陈白礼自己能理解吗?他八成比兔皓轩还糊涂。兔皓轩即便不能理解陈白礼为什么喜欢张景辰,至少兔皓轩知道他喜欢。

      可陈白礼,他自个儿都不承认自己喜欢。

      “那你跟人家啪啪啪?”兔皓轩很是鄙夷,“又不是你在外面勾搭的小姑娘,这是你哥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们一开始咋搞到一起去的,是喝多了把对方认成别人么?”

      “不是。”陈白礼每次说到这儿,都不肯往下说了。

      他隐约觉得兔皓轩要是知道他是霸王硬上的弓,这兔子能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

      当然他也不想讲,到现在他还能记得第一次,他知道张景辰收了方铭的表,收了方铭的书,他费了多大劲儿不让自己因为这事儿发飙,可没想到他只是带了个小女孩儿回家过夜,张景辰倒是教训起他来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他生气,而且他觉得,方铭以后总是要得手的。

      方铭那种货色,什么手段使不出来,指不定哪一天哪一日,张景辰就被方铭拿下了。当时想到这儿,陈白礼气懵了,脑子发昏,认为自己一定得先下手为强。

      哪怕折了他呢。

      可后来真折了,一下子所有的东西都折了。

      那之后又一直强迫着跟人家做是要干什么呢?

      陈白礼独自去上海的时候,在夜里问过自己这个问题。他也不好去跟张景辰说话,更不好大摇大摆地出现,他知道那个小区,也知道是哪个七楼。夜里的时候,七楼的灯会亮着,橘灯,映在毛玻璃上模模糊糊的。陈白礼总是把车停在外面,一个人踱人家楼底下,夜里十点十一点的,坐在人家小道儿的路沿儿上,抬头看着七楼亮起的灯,点根烟抽。

      他知道,张景辰就在那玻璃后面。那个庄晓彤也在,还有他自个儿的亲弟弟,张九思。那玻璃后面是个完整的家吧陈白礼问过自己,叼着烟的时候吐不出烟圈,吐烟圈的时候,又看不清七楼的灯火了。

      他爸爸真是个好人,把张景辰收下的时候,他爸妈正在闹离婚。也挺奇怪的,他爸妈感情一直很好,然而还是要离婚。陈白礼不怎么懂感情,他知道他妈嫌他爸不浪漫,总是忙工作,忽视她的感情。在陈白礼看来,这就是无理取闹。他家里就他爸一个人挣钱,哪个男人能又挣钱,又有责任,又好脾气,还浪漫呢?所以他爸妈离婚之后,陈白礼也没觉得难过,尤其是他妈还是成天来看他,住的也不远,还经常来家里给他爸和他做饭。陈白礼觉得没什么,在他看来,离了跟没离似得,就不知道他爸怎么想,他也没看过他爸伤心,平时也没什么架子,只在把张景辰领回来的时候,很严肃地跟他说,说,这以后是你兄弟,你要当他是你亲兄弟,你得让着他,懂吗?

      陈白礼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让着张景辰。

      可是当他看到张景辰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真得要让着他。大概他们陈家人性格还是很像吧,他看到十岁的张景辰像个小傻子似得在楼道里哭着不肯去睡,他就走过去把人家拽起来拉到手心里了。

      奇怪的很,陈白礼钻牛角尖儿的时候,像个小畜生似的。可冷静下来的时候,又自个儿都觉得自个儿危险。

      七楼不高,灯也不亮。

      夜色不温柔,到处都是冷刺儿。

      他仰头看那个七楼,看的脖子都酸了,夹着香烟的手指被一缕一缕的白烟缠缠绕绕,像失了心碎了核儿的魂。可看一阵子他就走了。走的时候留了一地的烟蒂,陈白礼就站起来,踢踢踏踏地把烟蒂们往垃圾桶边儿踢。不想让明儿早上来扫地的阿姨难扫。

      他去看过七八次那个七楼,每次凌晨两三点才回车上,也没住旅馆,就放倒椅子靠背儿,强行挑什么凌晨的伤感电台听。兔皓轩陪他看过两次七楼,也每次都把那电台给他掐了。说什么玩意儿,这听得什么玩意儿。兔皓轩很清楚七楼那间房子的布置,会跟陈白礼描述,这里有沙发,那里是桌子。而陈白礼什么都不关心,根本不想听,让他闭嘴,两个人沉默地抽着软中华。

      “你知道你这样儿像什么吗?”兔皓轩问陈白礼。

      陈白礼抬头看着七楼,说,“你说他俩在那房子里□□吗?”

      兔皓轩打个寒颤,“我本来想说你是相思成疾,可又老觉得你八成是个纯粹的变态而已。”

      跟那个庄晓彤结婚也行,反正总得结婚,张景辰那种墨守成规的人,无聊透顶的人生最符合他心意了。嗤,订婚就订婚呗。

      那庄晓彤,除了傻点儿,也没什么大毛病。

      “我不在上海啊,这两天我园子装修呢,没空往南边儿去了,”兔皓轩在电话里讲,“你这次就真得好好跟他对上话吧,别再半夜看人家小区里的楼了,你又不是喜欢那栋楼。”

      “那我得一个人去上海了?”陈白礼很烦躁,“我跟他说什么呢?”

      “你就说你去看他,正常点儿,不要太强硬了。这个,陈白礼啊,你跟小姑娘的时候不是一套一套儿的么,怎么跟景辰哥连话都说不清?”兔皓轩在那边念叨,“你之前谈恋爱都纯靠下半身啊?”

      陈白礼憋着,无法回答。那边兔皓轩懂了,“诶呦卧槽……真急人,所以我就说谈恋爱跟唱戏是一样儿的,这玩意儿要的都是童子功,你小时候技能点没点上,这辈子都特么学不会了。”

      陈白礼想骂句滚,可喉咙里含糊着,没骂出来。

      5月12日,离张景辰的生日也就几天了,陈白礼还是有点儿别的心思。去医院给他过个生日?感觉理由更充分一些,见面了说什么说不定还得见到方铭。操,想到方铭他就烦躁。陈白礼买了点儿北京的特产,他知道张景辰打小是北京长大的,南方的吃食可能也不太合口味。他拎着大包小包开车回家,准备明天早上坐飞机走。

      刚到家门口,就看到一个女人站在那儿。院子的大门打开了,陈白礼不知道那是谁,猜可能只是随便站在这儿的一个路人,可那个女人却把他的车拦下了。陈白礼降下车窗,仔细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一个挺苗条的中年女性,妆容算是精致,也不太能看出年纪。目测四十岁的样子,神态又十分憔悴。

      “陈白礼?”那女人叫他。

      “嗯?”陈白礼很疑惑,还是应了一声。

      他也不知道阿姨想喝什么,让人沏了茶,面前的女人的确带着风韵,看起来羸弱又温柔,给陈白礼这样的男孩子一阵不可言说的保护欲。而且这是他第一次见张景辰的妈妈,只是听人说是个“狐狸精”似得女人,把所有的重心都依靠在男人身上,而自己的孩子却是一个个地都抛弃了。

      陈白礼看着这位明显是有事相求的女人,依旧有了自己的感受。

      美则美矣,毫无灵魂。

      “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后来接通了一次,也不是他接的,我就想来这里看看,”张景辰的亲生母亲,当年抛弃了他,又把另一个孩子也扔给他的女人,坐立不安地绞着双手,忐忑地坐在陈白礼对面,“……我不知道怎么联系他了,电话里那个人又说,你会帮忙的。”

      “电话里的人?”陈白礼反问道,“是别人接的电话?”

      “……对,我之前打,都没人接。”那阿姨说——其实陈白礼更觉得她像个少妇,一个姐姐。

      陈白礼点点头,“他最近住院了,可能手机不在身边。是谁跟你说我会帮忙的?他的朋友?”

      “可能吧,”阿姨说,“我打给景辰,这个人接的,说话像广东人……叫方……方…”

      “方铭。”陈白礼接上。

      “啊好像是的,”这女人睁大了眼睛看陈白礼,楚楚可怜,“他说你是景辰的兄弟,我知道张景辰一直住在你们家,就像你们家的一份子,所以那个人说,你们可能会帮我。”

      “帮什么呢?”陈白礼问。

      那女人忽地低了头,眼眶都红了。

      她吞吞吐吐地,说自己丈夫赌博,欠了680多万,已经自主进了监狱,“……他说他进了监狱,要债的就拿他没有办法了……可是我没进监狱啊,家里现在一塌糊涂,住着我不认识的人……他们说让我这个月中搞到680万……不然就……”

      陈白礼听了就眯起了眼,“……所以你来这儿是想让张景辰帮你还这680万呢?”

      那女人抬起头,猛地看到了陈白礼现在的表情。

      陈白礼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这女人,这冥顽不灵、愚蠢无知、像吸血鬼似的女人,没有照顾过张景辰几时几岁,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拖着她的烂摊子,想把张景辰吸骨敲髓,让自己的儿子血肉无存。

      680万,对他陈白礼自然算不上什么,那不就是一块儿表,是他车库里随便哪辆低调的坐骑。可万事都不是这样算的。

      要是张景辰接了她的电话,依照那人的性格,绝对会再把这破事揽下来,可是现在,要张景辰拿什么出680万?拿他那点儿工资?

      关张景辰屁事!

      陈白礼觉得这女人简直可恶,可笑,不可理喻。

      “……您也太可笑了,”陈白礼讽刺的时候连表情里都带着浓郁的嘲讽,“您这个时候又想起来张景辰是你儿子了?嚯,他是您什么呀?是您擦屁股的手纸还是您吃馒头时沾着的人血啊?”

      那女人听得这话,惊得眼睛都睁大了。

      “管生不管养的,真好意思当自己是他妈,您把他扔医院的时候怎么不直接把他血吸干了拉倒?你把小九,是叫小九吧?张九思么刘九思的,您把他丢给张景辰,现在后悔了吧,早知道今日要680万,这孩子还能卖了抵债呢阿姨。您可他妈别笑死我了,”陈白礼越是知道张景辰的境况,便越是对这个女人难以原谅,尤其是这烂摊子持续了这么多年,连绵不绝,他真是不懂这种女人,竟然真敢来平白无故地跑到他家里,伸手要这680万!

      “我们陈家为什么要帮你?你最好也别去折腾张景辰了。您要是稍微能有一丁点儿良心,就别再把这些烂摊子往张景辰身上搁了!他最近胃出血住院,您知道吗?他一个人带着小九在上海,您知道吗?”陈白礼说得很生气,忽然想起来今天是12号,他觉得这个女人但凡有一点点母亲的觉悟,定然会关心张景辰些,而不是如此自私自利,“……呵,680万,不算多,也不算少,要我这两天给你也没有问题,但我就问你一句,这个月中还是什么日子?”

      那女人已经被他这些激烈的明嘲暗讽逼得眼泪滑了满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突然又听陈白礼说可以帮她还钱,一下子腰又挺直了,满脸希冀,可捏着软皮小包的手却在颤抖,眼神止不住慌乱地闪。

      “……您就回答我一个问题,这个月中除了是你还债的日子,还是个什么日子?!”陈白礼这一遍问得很急躁,他皱着眉头,像要急迫地证明点什么。

      可那可怜的傻女人早已在这些时日被生活压垮,谁知道她这一年又经历了什么,只在当下留有风韵逐渐逝去的容貌,苍老的眼神和枯萎的嘴唇,抖得像片秋末的树叶,眼泪里都是惊慌和无措。

      她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思考,她只想求陈白礼帮他,借着她猜想中,她那个十岁后就只见过一次的儿子和陈白礼之间那点可能的情谊,来帮她脱离苦海。可陈白礼却在用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逼迫她。

      她是有尊严的吗?她有的,她甚至也有爱。她可能只是愚蠢或者就那样从未有过主见。面对陈白礼的时候,受人摆弄和胆怯依旧是她唯一能做到的事。

      她不知道。

      像个乞求别人放她一条生路的动物,眼里晃着泪和哀求。

      而陈白礼这下真得对她彻底失望,“……我的天,是你儿子的生日!5月16号,是张景辰的生日!”陈白礼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他为了你!他为了你,养下了一个跟他没什么关系的小崽子!”

      “自从他有了那个小崽子,他就再也没回过我们陈家了!他凭什么要为你——我又凭什么要为你,揽你的烂摊子?!”陈白礼站了起来,“门在那边儿,走好不送!”

      不公,冤枉。各种情绪,被抛弃的人们,被冷落的心情,被利用和打击的情谊。陈白礼总是有些冲动的,他舍不得让张景辰被这个女人一遍遍地拎出来挡箭,拎出来卖命了。尤其他知道,张景辰是心软的,所以才被人这样欺负。

      可他不知道的是,那女人也是脆弱的女人。

      5月16号是张景辰的生日,去年她还记得的,今年却一塌糊涂,新嫁的丈夫宁愿坐牢也不没办法还赌债。嫁的时候她还是傻,怎么能想不到歌舞会的总经理不嫖不抽,就没有恶习呢?她也没想到,赌博能输那么多钱,更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她知道张景辰的生日,只是这一时这一秒,急躁恍惚地憋死在了那里,大脑一片空白。而再说什么都没用了。

      她的愧疚,她的软弱,一起埋藏在她的心里。在她记忆中,抱着小张景辰,唱催眠曲的画面里。

      在南京的小旅店里,她的好儿子躺在她的怀里,要她扇着扇子才能睡着。

      在手上那个已经被她当掉的,她第一任丈夫买给她的玉镯子里。

      这女人早已被生活抽干了血肉,命像刀子似得戳着她的脊梁骨,漂亮有用吗?温柔可人有用吗?她那可怜的孩子们哟,到头来也都会被她连累,糟践了好端端的生活。

      陈白礼看着这女人站起身,一个字也没说地拎了包,擦了把泪就走了。

      走出几步,忽然又回过头,那女人看着他,忽然笑了。

      这个笑看的陈白礼心里一跳,那女人是美的,微微晗着下巴,眼里还是泪,却说,“谢谢你……你是景辰的好朋友,往后你照顾他,我就放心了。”

      陈白礼喉头滚动,一瞬间心里涌起一股诡异的不舍来。那女人说完就扭过头,往门口走去了。陈白礼举起手,一股冲动推着他想要他喊那女人停下。

      帮她吧,帮她吧,陈白礼脑海里滚过这几句话,一个“诶——”已经出了口。可那女人却像怕真听到什么挽留似得,加快步伐摔了门就走了。

      就这么走了,从六公里外的护城河上,一头跳了下去。

      ——————————————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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