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你是骆翼，我记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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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离开时正好过了晚饭的时间，在楼下遇到的时候吴晨淡淡的问了一句，‘昨天睡的好吗？’
骆翼很诚实的回答，‘不怎么样。’
吴晨很平静的点头，‘应该的。’
去的人并不多，以吴晨昨天说那些话的态度来看着实有些意外，骆翼本以为这会是件很了不得的事情，却看见只有段子俊跟在他的后面。他们坐的车是一辆很普通的白色本田，除了司机就只有他们三个，骆翼在坐进去的时候开玩笑的问了一句，‘怎么不发给我枪吗？’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段子俊迅速的看了他一眼，骆翼大方的向他笑笑，‘见者有份不是？’
吴晨吩咐司机开车，将头靠在靠背上，说道，‘用不着。’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话，很安静的坐着，倒也称不上意外，短短的接触下来骆翼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说话的，甚至有点阴郁，但是奇怪的是今天的沉默里参杂着愤怒和委屈。这些情绪只是很微妙的，吴晨不是那种能把自己的想法完全放到脸上的人，可是骆翼却能感受到，像是无形的电波一般，他能感受到他情绪里微妙的波动。
车子开的很平稳，朝着郊区而去，路上能看见的行人和车辆越来越少，终于到了最后只能看见的并不整齐的公路两边飞速倒退着的树木。没有人告诉骆翼他们要走多久，去哪里，干什么，车子似乎向着一个没有终点的方向单调的前进着。他想说话，想用语言打破这种沉默，也想用语言来安慰自己对未知的焦躁，但是只有他一厢情愿，没有人接他的话，吴晨不会，段子俊没有兴趣，而司机不敢。
一直往前开，甚至都没有在中午的时候停下来吃饭休息，吴晨像雕塑一样坐着，似乎完全沉静到他的世界里去了，似乎在那一刻他的身边没有别人，只有他自己。天色暗下来的时候车子开始减速，吴晨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似乎这突然的减速让他感到了不安。段子俊从后视镜里看的清楚，转过头来像是安慰的说道，‘前面的路怕是不怎么好走，天又黑了，还是稳一点的好。’
吴晨眨了一下眼睛，一下子想起了那一天的晚上，也是这样的天色，一样的不好走的路，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来，于是他的手动了一下，想去抓身边骆翼的手，却在碰到的那一个瞬间停了下来，转过头去看他，只看见骆翼笑的狡猾，眼睛里带着一种促狭。他把手不露痕迹的挪了回来，说道，‘嗯。’
骆翼凑到他的耳边问道，‘喂，你不会是怕黑吧？我知道每个人都有些怪癖，就算是最疯狂的人也一样，你知道希特勒最怕的居然是他家宠物生病。’
吴晨去看他，‘在你心中我跟希特勒一样吗？’
骆翼耸了耸肩，‘你对我做的难道跟他对犹太人有什么不同吗？限制人身自由。’
吴晨不去理会他，闭上眼睛，做出了没有心思交谈的姿态。
车子又开了一个小时左右，突然的前面亮起了大灯，把整条路照的如同白昼一样。司机一脚刹车踩到了底，骆翼差点一头撞上椅背。段子俊已经把枪拿在了手上，‘晨少爷？’
吴晨坐稳了身子，看着对面几个人走过来，他理了理衣服，‘把枪收起来。’
对面走过来两个人，穿着云南边境不知道哪个少数民族的衣服，到了车前，敲了敲玻璃。吴晨将车玻璃摇了下来，那两个人看到他先是微微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说，‘原来吴先生的公子这么年轻。’
吴晨礼貌的笑了一下，‘过奖了。’
那两个人做了个手势，‘那就请吧。’
段子俊和骆翼正准备推门下车，其中一人就说，‘少爷，我们是请你过去做客的，你带着这些人过来是不是有点不给面子呢？’
段子俊一下子抬起头，‘这是什么意思？’
吴晨抬了抬手，‘也是，做客嘛，一堆人去没意思。’
那个没说话的此刻出来说道，‘不过毕竟是吴家的少爷，这一个人去也太不像话了，带个随从吧。’
吴晨看了看骆翼，说道，‘你跟我去。’
段子俊这下跳了起来，‘晨少爷，你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吴晨又重复了一遍，‘骆翼，你跟我去，子俊，留在这里等我。’
‘他，’段子俊刚想说这个家伙来历不明，却被吴晨的眼神打断了，愤愤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骆翼冷眼看着这一切，吴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不清楚，所以他现在说什么都不合适，唯一能做的就是下车跟着他走。他跟吴晨并肩走到了对面，那两个来接待的人却拿出两块黑布，笑着说，‘吴家少爷委屈了。’
骆翼感觉到吴晨的手微微的动了一下，但是只有那么一个瞬间，下一刻就听到吴晨说，‘应该的。’
坐到车子的后座上时他们用黑布蒙住了眼睛，骆翼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他不知道他们是谁，想要干什么，他不喜欢看不到东西的感觉，他不喜欢只能依靠自己的听觉的情形，但是他无处可跑。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轻轻的握住，他下意识的跳了一下，却听到吴晨的声音在耳边，‘你不会死的，我发誓。’
骆翼想很英勇的反驳说你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是却没有说出口，在这个双目不能看见的时刻他很高兴身边有一个人对他保证一些东西，即使他自己也知道这保证无过是空头支票而已，该死的时候谁能救得了谁？
车子开了并不久就停了下来，眼镜上的黑布也很快的被除去，眼前是中缅边境上常见的竹楼，中间的空地上燃烧着明亮的篝火。那两个接待的人说道，‘吴家少爷，我们泰哥等着你呢，这边请。’
他们完全把骆翼放在了一边，吴晨知道这意思，对骆翼说道，‘等着我。’
骆翼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他大步的向着那个方向走去，没有来由的他想如果这是一场印第安纳琼斯的冒险，他很高兴有这样的一个同伴在身边。
吴晨走了以后他就被晾在了一边，没人上来招呼他，只有身边两个抱着半自动步枪的缅甸人死死的盯着他。骆翼装作若无其事的四下看了看，却不能从他看到的景物上判断这里处于什么地方。他算了时间，从潞西走了整整一天，似乎是往西北的方向，按照时间上来说大约是过了腾冲，而他们又没有遇到过边防站的检查，那么这里还应该在中国境内。从吴晨的表现上来看他对此也并不是很清楚，而对方对他也不完全信任，当然这一切也都可能是吴晨的骗局，为的只是试探他的成分而已。想到这里他皱了一下眉，麻烦，他想，这世界上最难的不过是判断人的真假，他对此头疼，头疼的厉害。找了个地方他一屁股就坐了下去，那两个缅甸人下意识的抬了抬枪，骆翼立马举起双手，‘Hey，come on buddy，take it easy，take it easy。’讲完了他才发现那两个缅甸人根本就不知道他再说什么，倒是看到他举起的双手才放下了枪，于是那一刻他就想起高翔总是说他，你别以为对着个老外就能说英语，人搞不好是什么赤道新几内亚的，你说英语跟说中文没啥区别。想到这里他一下子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有泪水掉下来，高翔，高翔，他想，我坐在这个不知道何处的地方被两个举着枪的烂缅甸看着，猜着一个我也许永远也猜不透的人的心思，这个时候，你在哪里？那两个缅甸人看着他又笑又哭的互相看了一眼，摇摇头，当他是什么精神病之类的。
吴晨走出来的时候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边跟着一个个子很矮的老头，大概六十几岁的样子，长着一张东南亚人特有的脸，皮肤黝黑。吴晨跟又他说了几句，然后告别，径直向他走过来。骆翼站起来，看着他越走越近，想着这到底是个什么？骗局还是真实的？吴晨走到面前，‘我们走吧。’
于是他们又再次蒙上眼睛，坐回车里，送他们来的人又将他们送回之前的地点。段子俊靠在车前吸烟，一看见他们过来整个人一下子轻松了起来，迎了上去，‘晨少爷。’
吴晨点点头，‘走吧。’
于是又是一天的车程，回到潞西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时间了。车子停好，吴晨正要推门下去，骆翼突然问，‘为什么选我？’
段子俊和司机互相看了一眼，各自下车。吴晨开门的手缩了回来，又重新靠回椅背，‘你说呢？’
骆翼半开玩笑的，‘因为你小肚鸡肠，你以为自己要死在那里所以要找我这个垫背的，估计还惦念我欠你的哪些东西。’
吴晨却一点调笑的意思都没有，‘如果是知道我要死在那里我不会带你去。’
‘因为我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吴晨摇头，‘因为我不想你死。’
骆翼愣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过了半晌才又问，‘你不怕我背后给你一刀？到时候你死在我手上。’
吴晨转过头看着他，‘你会吗？’
他问的很认真，仿佛真的是在找一个答案，他的认真让骆翼的心一下子紧张了起来，想用平常的语气回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吴晨却突然说，‘我觉得不会，你不会是那种从后面捅我的人。’
骆翼无言，隔了好久问道，‘何以见得？’
吴晨指了指他的眼睛，‘这里面。’
骆翼一下子火了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上火，他恶意的凑近吴晨，挑着眉说，‘在这个黑白难辨的世界里你知道最不可靠的是什么？是外表。知道最不可靠的器官是什么吗？是眼睛。永远别相信你看到的东西。’
吴晨反问，‘那么你觉得什么是最可靠的工具呢？’
骆翼笑了一下，‘我怎么会知道。’
吴晨问，‘因为你从来不相信人？’
‘我只知道眼睛不够好。’
突然吴晨的手抓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的位置，骆翼吃惊，想抽回，却不料到对方的力气很大，不但不能抽回反而能很清楚的感觉到隔着布料心脏的跳动。吴晨的脸就在他的眼前，能看的清楚他眼睛里的情绪，‘这个够不够好？’
骆翼不能回答，自己那只按在他心上的手似乎是一道同步的桥梁，让他感到自己的心脏的跳动与他的一唱一和，他努力的笑出来，‘你这样的人不适合说信任，因为会要了你的命。’在心里他说，是的，会要了你的命，我来就是要你的命。
吴晨很诚实的点头，‘是的，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有信任这两个字，但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我希望有一个人我能信任，那就是你。’
骆翼的呼吸渐渐的有些沉重起来，我们两个，他问自己，到底谁是更好的演员？谁能把这场戏一演到底？他突然笑了起来，‘你还是不要信我的好，我怕你太信任我我就会死。’
吴晨的眼睛只眨了一下，他将他的手从心脏的位置上放了下来，但是依旧握在手中，‘你不会死，同样的事情我不会让它在发生。’
骆翼的脑中警铃大作，同样的事情，什么是同样的事情？之前有过？怎么回事？第一个出现在他脑子里的名字就是陆晓江，罗刚说过陆晓江是在跟警方的对峙中被击毙的，吴晨指的是不是这件事情？第一次他明白的感觉到自己被罗刚这个混蛋摆了一道，吴晨的话太过于暧昧了，那个陆晓江绝对不只是朋友和伙伴那么简单。他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握成了拳头，罗刚，混蛋，不得好死的混蛋，我要杀了你，我他妈的一定要杀了你，混蛋！他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你知道，吴晨，学过哲学吧？没有人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所以同样的事情是不存在的。发生过的就是发生过的，跟我是无关的。’
吴晨微笑了，却不是像骆翼脸上的那种讽刺和掩饰，他笑起来可以很温柔，很好看，尤其是那双眼睛，他说，‘我知道，你是你，是无关的，跟我的那些负罪感无关，你是骆翼，我记得很清楚。’说完他突然抱住他，不是兄弟间的那种拥抱，而是用了很大的力量，似乎想把骆翼的身体镶嵌进他自己的一样，他重复的说道，‘你是骆翼，我记得。’
骆翼的呼吸很艰难，带给他巨大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踏进了一个复杂的圈子，事情的前因后果没有一个是他明白的，罗刚给他设下了一个圈套，把他跟高翔推了进来，而且NO WAY BACK！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你是骆翼，我记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