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夜犹未央》慕九越

9、乐坊刺杀

　　渊帝后宫人数稀少，加之萧沉渊本人本就不耽于女色，因此多年来无嗣也一向成了朝臣津津乐道的话题。在诸人心中，未央宫的那位多年承恩雨露，却从未有所出，只怕是今生也难以有嗣，幸好夏初那会接了个云妃进宫，圣上又是恩宠隆重，因此摇摆不定的人心里或多或少地都偏向了云澜殿。
　　秋猎回来，渊帝几乎是独宠，朝堂上对云左相也是青眼有加。
　　“父亲的意思很明显，他希望你能尽快有个孩子。”段清晖将刚刚加了炭火的暖炉向段璃推了推，他知道段璃最惧寒，这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如今已经快入冬了，她基本就不会出去。
　　“嗯。”段璃懒洋洋地，半拢着眼，似听非听的样子。
　　“听闻年末的时候，渊帝有意升一升云妃的位分，如此下去，云家倒可与我们段家比肩了，”段清晖摩挲着茶杯，“看来皇帝是忍不住了，想要打压我们段家了。”
　　段璃拈了一块梅花酥放进嘴里咀嚼了两下，难得地夸赞了一句，“董婶的手艺越来越好了。”
　　段清晖甚是无奈。他虽然热心于家族政业，但这个妹妹确是他同胞的手足，段子甫喜爱男孩，他从小是被寄养在父亲屋下的，段清晖对他的母亲感情并不深刻。段清晖对母亲死的那一段，如今只剩下一点点印象，他只知道，若非萧沉桑与顾二公子恰恰好那日来府里赏荷，只怕段璃早已成了地下亡魂。

　　但自从母亲死后，因着段子甫那一点点良心，段璃也被从偏院接过来，但那个时候，段璃就已经不怎么爱笑了。幸而段璃对他这个兄长并不怎么排斥，他如今才有机会能与这个嫡妹说上几句话，也不至让父亲寒了心。
　　段清晖离别时倒是想起一件事，“阿璃，上回你托我找的那个人已经有了眉目，你想知道的那件事可要我派人去问问？”
　　段璃停顿了片刻，慢慢放下手里的点心，一向清凌凌的眸子划过一丝迟疑，“不……我亲自去。”
　　“你怎么出去？”段清晖疑问。
　　“我记得父亲的五十寿诞是在年末之时，到那时，还希望兄长协助。”

　　国丈亦是权臣的寿诞，自然是无比的盛大，不消说各级官员的贺礼，就是渊帝也要上门恭贺。
　　腊月十八那天，段璃把自己裹了个结结实实，才随着渊帝去了段府。
　　客套与寒暄是难免的，段子甫不免得意，自己的寿辰即使是帝王至尊也不敢不给面子。这场寿宴会持续很长时间，段璃很早地以身子不适退了席，离开了筵席，便换了一身衣裳从后门出了相府。一路上虽然守卫森严，但因为有着段清晖的安排还算顺利。
　　段璃要找的是一个铁匠，但并非普通的铁匠，此人曾是朝廷锻造司的领班，但五年前就神秘失踪了。
　　马车停驻的地方让她有些吃惊，这是一个乐坊，无论如何，一个铁匠是很难与乐坊联系起来的。有人领着她走向乐坊的深处，乐坊里丝竹靡靡，灯火通明，是王公大臣最喜爱的场所，段璃不得不用披风遮住脸颊。
　　推开一扇看似普通的房门偌大的房间却只有一盏明明灭灭的油灯，油灯后一老者咳嗽了两声，“是尊驾在找老朽吗？”
　　段璃轻轻吐出一口气，“是我。”
　　她前移了几步，想看清老者的面目，但他始终垂着头颅，“老人家可是多年前锻造司的殷封殷老前辈？”
　　“是啊，人老了，记的事情不多了，姑娘坐下说吧。”老者示意段璃坐下。
　　段璃点点头，方要落座，那老人忽的一抬头，眼中精光一闪，一枚飞镖擦着油灯向段璃咽喉斩去，段璃的瞳孔瞬间扩大。
　　又快又狠，距离段璃不过咫尺。
　　灯光忽的一灭，再慢慢腾起时，段璃已经五步之外，那枚锐利的银镖插在门框上摇摆不停。
　　紫涟半跪在两人之间，“让小姐受惊了。”
　　段璃摇了摇头，若非刚刚紫涟来的及时，只怕已成刀下亡魂，“他不是真正的殷封，留下活口。”
　　“是。”
　　老者冷笑两声，嘴角肌肉一动，似乎在嚼碎什么东西。紫涟飞扑上去阻止他，然而他整个人坐在原地僵化不动，一行鲜血从嘴角滴落。
　　段清晖不会害她，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消息泄露了，真正的殷封早已被人掉了包。
　　段璃也想不清楚为何会有人来刺杀她，更重要的是，她找了几年的答案又就此消失，一时心乱如麻，也不知下一步该如何走下去。
　　慢慢走出乐坊时想起一事，“紫涟你如何知道我在此？”
　　紫涟微愕，“不是段公子来传话，让我从小姐离开筵席就一直陪着您吗？”
　　段璃猛然止住脚步，“不对，兄长从来不知道你的身份，只知你是我的侍女。”
　　乐坊外已然飘了雪，藏青色的夜幕下，银白的细絮擦过屋瓦枯藤，划过琉灯明纸，发出簌簌轻响。乐坊前的马车上忽地伸出一只手，轻轻拂开了重绒的帘子。
　　马车上的男子只露出一张淡漠的面容，腊月的雪落在那只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上，顷刻化作了点点水珠，“上来吧。”
　　她站在琉璃灯下，一袭素白的衣衫，泼墨青丝散落腰际，清冷的眉目间沾了微微的细雪，微微抿着嘴角抬眸。
　　嗓音虽微微的寡淡，洇在风雪中，也并不觉得寒冷，仿佛在说一件平常不过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