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夜犹未央》慕九越

10、胭脂落雪

　　隔了一街的风雪，段璃静静与他相望。
　　这个男人，早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已经明白她的一切底细。她离开，他便知道她的目的，她的踪迹，早在他的掌握之下。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良久，段璃才慢慢走了过去，登上了马车。马车内很温暖，与外面是两个世界，她携了寒意进去，萧沉渊只将暖炉往她那送了送。
　　她听见外面的风雪越来越大了，呼啸着，盘旋着。
　　萧沉渊不言语，面色如常，段璃也只倚着车壁闭上了眼睛，马车里静的可怕。
　　行至半路时，段璃忽感寒冷，且是从骨子里透出的阴冷，仿佛整个人里面是一团空絮，只由着那股子寒意蔓延进每一个角落。
　　她很快就明白了，是她的寒疾发作了。在她二十三年的生命里，只发生过一次，那次，是误食了掺杂了寒石散而发作的。
　　那么这一次呢？
　　略一思忖，段璃很快明白了前因后果，油灯。
　　油灯的里寒石散的气味被桐油掩盖，在她待在那个房间的一炷香时间里，已经吸入了大量的寒石散。
　　其实寒石散本无毒，夏日里有时会少量添入糕点里，以增加清凉口感。但如果大量服用，也会导致五脏损伤。而对于段璃来说，冬日里的寒石散，会让她如入冰窖，痛苦不堪。
　　即使咬住牙关，段璃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却骗不了人。她的体内，仿佛一块巨大的寒冰在撕扯着心肺，四肢在慢慢麻木。
　　眼睛渐渐开始模糊，白茫茫地一片。
　　一只手慢慢地靠近她，却又带着一点迟疑停落在半空。
　　“你似乎看起来不太好。”他幽深眸子定定看着她。
　　段璃调整着呼吸，顺着那声音微微一侧头，努力睁大漆黑的眼睛，嗓音是故作平静的冷淡，“我很好。”
　　整个人都要抑制不住地颤抖，却用尽所有的力气去压制。
　　萧沉渊在心底轻轻叹了一声，身子侧了过去不再看她，沉声对马夫说道，“再快一点。”
　　马车一路疾驰，穿过大雪纷飞的街巷，在夜色里，留下一串痕迹深重的马蹄印。
　　饶是如此，到达未央宫的时候，她整个人已经蜷缩成一团了。
　　“到了。”
　　她听男子如是说。
　　她摸索着车壁缓缓走下马车，她希望自己不要这么狼狈，她已经耗尽了力气，可是还是控制不住地颤抖。
　　就在她脚下一空的时候，那么一瞬间，她想就这样跌倒也好过勉强维持的假象。
　　可她是段璃。所以她不能。
　　萧沉渊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温度冷的吓人。
　　他慢慢收紧了手，仿佛想长久地握住，又似乎在微微气恼些什么。
　　他望着这个气弱纤细的女子，她已经痛到全身战栗，一双眸子茫然到毫无焦距。他知道她已经到了极限，再拖延片刻，她就会无力地昏迷过去。
　　可是他知道，她不会在他眼前有一丝一毫的怯弱，他再僵持，她也只会强撑着。
　　雪越发地大了。
　　她转过眸子，仿佛在看着他，虽然毫无焦距，却依旧冰冷倔强。
　　他猛然放开手，一字一顿，“回宫！”
　　马蹄声猝然响起，越来越远，直至无声。
　　段璃晃了晃身子，无力地瘫倒在乐阑身上。她掌心有着深深的掐痕，那是她维持最后一丝理智的唯一的法子。
　　乐阑抱着她，满天飞雪，沙哑的嗓音拼命呼救着。
　　一滴滴鲜血从掌心滑落，滴落纯白的雪地，仿佛二月里开出的胭脂花。
　　娇艳而高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