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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46章,到底是不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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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望在心里起底,李老师讲课方式不适应,李老师不说话哼一个眼神儿扔过来就是蔑视的定义,李老师接手后,她学得吃力,李老师……李老师望过来,一眼,看见她在抹泪,没有再关心。
一堂课几十分钟,说说小话估计都说不够,而这喧嚣的静默里,失神,也远远收起不够。
“青烟,跟我过来。”李老师于一片背书声中,掷地有声。
罗青烟浑浑噩噩,跟了去。
还有不到五分钟下晚自习。走过人群,关上门,她听见教室内,轰轰隆隆的桌椅人声。还有不到五分钟下夜校,隔了一条走道,跨下水泥台阶,穿过水泥甬道,跨上四年级门前水泥台阶。暗而不黑的校园里,有班与班透窗的光亮。没有敲门,没有喊人,李老师抬手,吱,拧着劲儿的门轴锈涩声,眼前光亮大放。四年级班主任正坐在讲堂中看书,学生们,对意外出现的五年级师生二人大为蒙头。
一时,四年级整班人,静下来。
“这是干嘛?”四年级班主任问。
“你先甭管。”李老师乜一眼,对身边的小姑娘说:“他们全班都在这儿。你给我指指,都是谁。”
几十双眼睛齐齐张望,青烟,从第一排一个个看。
“嫑(báo)害怕,没人敢怎么着你。是谁,都指出来。”李老师悠悠懒懒。
第四排,她走过去,指着:“他。班长。”
那人一脸硬气。
李老师走过去:“你是不是大课间欺负她了?”
“没。她胡说八道冤枉好人。”
气血闷在胸中,泪堵在眶中,罗青烟双手哆嗦,整个人不听使唤进入漩涡,那一阵阵恶笑在眼前跳着、旋转着、忽近忽远推搡着:“……”
李老师抿唇。四年级班主任凉凉一句:“是不是认差人了,可别真冤枉人了。”
呜咽一声,“我绝对不会认差人。”说这话,脑瓜转向四年级班主任,泪却一溃而下。
李老师沉了沉气:“你再好好看看,是他吗?”
“是。”
恰逢敲钟之声,她的声音微弱,被琅琅的钟声盖过。
“大声儿点儿。告诉他们班主任,告诉他们全班同学,谁,谁辱弄你了。”
青烟,泪垂下颌,直指那人眉心:“是他,班长,我绝不会认差。”
“行。”李老师点点头,拉着她手再走近些。“再问你一次,是你吗?”
“不是。”硬气十足。
一耳光震响了全班。一时间抽气声四起,四年级班主任这才二郎腿一放站起身,四年级大门洞开,放了夜校,五年级自己下课,门前窗上都扒满了五年级的学生。罗华敲了钟,和一帮兄弟、同学,更是目视四年级亮堂的教室一切的发生。
“是你吗?”李老师一耳光扇过去后,气息沉稳,不见缭乱。
那学生否认:“不是。”
再一耳光。“是不是?”
时间悠悠荡荡在众人哑口无声中。
……
“是。”一根儿针儿落地,她都能听清,终于明白这是什么样的安静。
薅草一样,薅起男生衣领:“你是不是这样拽她了?给我出来。”一耳光呼过去,“你不是刚才不承认吗?怎么又认了?说!”
男生坐在里座,被薅出来,拽到走道上:“说啊。大课间那劲儿再拿出来,我瞧瞧。不是说冤枉好人么?为什么又是了?”李老师每说一句话,抬脚屁股上就是踹一腿。
男生抹眼泪:“害怕,不敢,不敢认。”
“呵呵。”李老师斜一眼四年级班主任,“这就是你的班!长!这就是你教的好学生。纠集同学对一个女孩子耍流氓,”转过眼,“你是不是这样推了搡了拽了?”男生在众目睽睽之下缩着骨垂着头。撞到其他同学课桌,又被拉出去,薅住耳朵。
“抬起头来。好好看清她。这是我们班姑娘——罗青烟。你认准了。再欺负她一次试试。”
“青烟?还有谁?一个没跑儿。有谁都指出来。”
青烟,两米外,目光所及,那人向人群缩头躲身,她看了看,摇头。四个人,她认得三个。第四个脸模糊。如果班长痛快承认了,那么她就指出其他两个,跑一个。
正是班长一句“胡说八道,冤枉好人”,让她决定:放谁都不放他。
那个向后缩的,眼光惧怕的,是罗彦彬,其姐姐罗琴燕退班生当初退到罗青烟姐姐那个班级,常常去找罗青烟姐姐玩,所以青烟绝对不会认错。罗彦彬缩头惧怕的眼神,她看一眼都烦。
还有一个,眉如杂草丛生,糟乱突起直至眉峰,眉峰处只一尖凸,遽然折转落下,整条眉直是从中间挑起、枝叉横滋的干草垛,眉虽浓而杂,虽黑却乱,眉宇之间戾气太重。看一眼便令她心生不悦,一幕幕都是那些笑声、跳、围着她……不,不要想。那人胳膊搭在罗彦彬肩膀上,密切关注着,鼠头缩脑,一丘之貉!
摇了摇头:“老师,我怕冤枉好人。”
况且……李老师等于在扇四年级班主任耳刮子,那个年过半百的男老师,望着一切并不说话。青烟不想李老师一个一个儿耳刮子扇过去。泪落下来。她感激李老师。
李老师看出点什么,鼓励她别怕,没人敢怎么她,青烟摇头,已经下晚自习了,有学生凑近了,有学生站起了,有学生甚至踩在凳子上,还有她背后,都是扒窗台、站门口的同班同学,她感觉自己被人山人海淹没,青烟觉得好累。
李老师问不出什么,带她离开,没理四年级班主任一眼。出了门,都是自己学生,罗宾罗华那些男生们女生们挤拥着,李老师看看周遭,问有人同她一起回家吗?青烟点头说有。
回教室收拾书包,人基本走光了,教室里空旷了。走在回家的马路上,夜深了,乡村的柏油马路上几乎没有车,没月亮,星星满天,小粹和她,一人打着一个手电,远远近近照着,同学们早已经回家了,她落到了最后面,柏油路踩上去嘎嘎响。咳咳,是青烟的闷咳。
小粹问她,他们欺负你了吗?
青烟不说话。
小粹说,老师给你出气了。别哭了。
青烟擦擦眼睛,说,没哭。
就是一直忍不住掉泪。
小粹家在东边院儿,先到家,青烟继续往西步了十几米,就是挨着的自己家门口。夜里推门关门声很清晰。穿过小院,梧桐在暗影里沉沉站着,进屋门,娘在被窝里钻着,问她:“咋儿回来这么晚?”
青烟,泪溃横斜,叫了一声娘,眼泪止不住。她说,又要全身战栗讲述如何被羞辱。她不说,怎能不说,泪流成河。娘听了,说:“老师打了他不行了?这么晚了赶紧睡。”
青烟胸中块垒滞着:“他们,他们拽我头发,摸我,他们……推来搡去……”
“看看几点了?赶紧睡,明天还得上学。”娘梗起头,催她睡觉,又松劲儿埋进枕头。青烟一句话不说了,眼泪豆子一样直往外掉……可是……可是……
放下书包,肩膀好疼,脸好脏,身上好脏,都是那些臭手,都是那些恶笑,都是那些她闯不出去的男生的圈围……
梦里,青烟一直在跑,跑。耳朵里都是呵哈哈的恶笑,灯光打到的地方,那些人笑得那么开怀,那么欢乐。那么刺眼。
不要晃我,不要扯,不要摸我头发我的脸,为什么那么多双手,走开走开……
青烟觉得自己是一瓶水,被人来回晃荡,心脏在胸腔里忽上忽下拽着弹簧不定向甩弄,不得着落,青烟觉得自己是铃铛,不停被推搡拉扯,脑袋又变成了拨浪鼓,两条麻花辫,这边一个,那边儿一个,可到处都是手,他们说“我来我来”,上下左右扽,青烟头皮疼,被扽仰了头,天上星星好远,她却落入四面八方都是黑暗,凉凉的伸出手摸她耳朵,揪她发辫,那些手,你一掌我一掌,玩不倒翁一样欢乐多多欢乐……为什么只有两条腿而不是四条或八条,变成螃蟹趴在地上,这样就不会站不稳,落进这个手里,传进那个手里,我是树,不要摇我,小柳树会摇死的。
青烟好无助,青烟好怕,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