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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半路截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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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让当场所有人都为之一惊,唯有他一人不以为然,照样面不改色地对着楼下之人行礼。似乎全然不顾对方愿不愿意接受。
“公子,方才那道气劲来势凶猛而且来者不善,你看我们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不久前还双目含春与男子嬉戏调笑的女子现在已经是一脸正色,但男子仍是笑容不减地轻松道,“无妨,他既然事先警告就不会随便对我们出手。况且我看他的样子似乎也不愿多惹事端,毕竟,他身边那人需要照顾,要是真的相杀起来他未必占得了上风。”
男子甫一说完,又兴致勃勃地向楼下望去。果然,原本停留在店铺前的两个人已经缓身离开,只是那白衣的夕景华虽是背向而立,但总让人有种自己的一举一动仍落在他视线范围内的错觉。
望见夕景华与凤玉吟两人渐渐走远,众人紧绷的心情才慢慢缓和下来,然而未想这时他手中突然发力,硬生生将手中已碎的酒杯捻成了粉末。
“公子,莫非你想……”
那女子在他身边跟随多年,素来知晓他的性子。这个小主人从小被家里人捧在手心里长大,向来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加上他出挑得极标致,又有一副风流性子,自然是万花丛中走,留情不留心。
一般说来,他若是中意什么,那必然是想尽了法子也要得来。
“我看那鬼门宗主这般小心翼翼,必是对那人紧张到了极点。你说,要是能从鬼门宗主手里抢人,岂不是快哉。”
周围众人听到他这话,不由得掩面轻笑,与他打趣道,“公子果然又是动这歪脑筋,不过既然是他人珍惜之物,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强占而来岂非失了风度?”
“我要的,哪件不是他人珍爱之物?”
男子说着,接过下人重新递来的酒杯,仰首一饮而尽。杯中美酒将尽,身侧的女子又栖身上前,美酒醉人,又有软玉在怀,不禁让人心驰神摇。他见状心神一动,低首吻住那对薄唇,酒香自他口中溢出,哺入对方口中。那女子卧在他膝上娇嗔一声,骂了句‘冤家’,可脸上仍是褪不去的红晕,叫人看了怜意顿生,
“对了,我这儿正想问你借样东西,不知你舍得不舍得。”
两人浓情蜜意了一番,她哪抵得过他万般柔情,自然是什么都应允他,“你说来便是,哪有什么愿不愿意的……”
他闻言,马上俯下身来在她耳边轻轻一语,话还未听完,那女子就已红霞满面,抬起一只蔻丹玉手朝着他额上一点,风情万千道,“你这小急色鬼,要那东西做什么?”
“自然是有我的妙用……”
他将残杯高举,杯中一湾弦月映入,偶有涟漪,但光华不减。他嘴边扬起一丝玩味的浅笑,似是在回味不久前楼下那轮椅上的人乍然回首的一眼……
自蓬莱阁下被人盯上了之后,夕景华心里便有些隐隐的不快。他方才一留意到楼上之人的不善目光后就立即出手示警。但没想到那人在受他一招之后,居然还能泰然自若地临高饮酒,单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他的身份绝不简单,
但这些还不是夕景华最在意的,最让他挂心的,还是那人看向凤玉吟的眼神,分明是不怀好意。若这不怀好意里仅仅是敌意也就罢了,偏偏是……
“你怎么了?想什么这么出神?”
凤玉吟显然已经感觉到夕景华身上的异样,他从来不是贸然行事之人,但方才却突然向蓬莱阁上的人出手,这其中必定大有内容。可看夕景华的样子,似乎又不愿他多问。
“我在想,我们的麻烦似乎来了……”
夕景华说话间,身形已先一步掠至凤玉吟身前,果然,这人流攒动的街心之中,有种不安之气迎面袭来,
但,仔细看过去,这街道,这人潮,似乎并未分毫变化。
喧哗依旧,街中人的笑语不绝于耳。凤玉吟疑惑地抬头望了一眼蓄势待发的夕景华,心弦虽然已被这突然而来的肃杀之气震慑,然而,望向街中却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怎么回事?”
手心微微冒出一些寒意来,凤玉吟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有些喑哑。而夕景华却一直莫不吭声,垂肩的长发无风自动。他藏于袖中的手已开始暗中收拢气劲,蓄势待发,
“既然来了,何不现身一见!”
凤玉吟稳坐在轮椅上,虽被夕景华护在身后,但气势不减,仍维持着当年戎马倥偬的那份气魄。夕景华许久未听到凤玉吟这样说话,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凤玉吟对他沉着一笑,笑容里的意思简单明了,就是要他不必分心照顾自己,专心迎敌便可。
“有朋自远方来,自然是要盛情款待,两位从北方一路赶来,想必是舟车劳顿,既然来了汴州城,我看,也就不必再去别的地方了。”
这不知从人群何处传来的鬼魅一般的声音让夕景华根本辨认不出对方的身份,但这人言语间似乎隐隐透露出什么,
有朋自远方来?
夕景华冷冷一笑,“既是朋友,何故来得这般杀气腾腾?我看,叙旧是假,夺命才是真!”
他言毕,只闻人群中几道劲风疾驰而过,直袭两人要害而来。夕景华一手握紧轮椅一侧,足下虽是轻轻一点,但两人已跃入半空之中,但这直取要害的几招却未全数避去,但夕景华已无暇分身他顾,眼见杀招逼近凤玉吟,
“当————”
倏忽之间,凤玉吟手中短刀出鞘,鞘中寒光毕露,凤玉吟眼中目光凛凛一动,一掌击在轮椅的椅把上,整个人借力而出。他虽然腿上无力,但这一掌他运足全部力气,一身白色的凤玉吟如一支寒芒直插入人流,将数道攻击悉数拦下,
“玉吟!”
夕景华高喊一声,在凤玉吟即将落地之时将他猛地拉进怀里。但他手中的短刀已经染上血迹,而掩藏在人群中的黑衣杀手,也尽数倒在地上,
“可有伤到?”
凤玉吟衣角染血,但他自己显然无事。夕景华向四周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不消片刻已经是面堂发黑,散出阵阵腐尸的恶臭,
“是尸人,”
凤玉吟看了一眼刀刃上凝结的血块,沉着道,“我方才攻向他们之时就已发现,好在苏情教过我破解之法,否则又要劳你出手。”
“看到你使出苏情所创的剑法,我就知道此战不必我亲自动手。”
夕景华面对首战得胜地凤玉吟,悄悄把原本担心的话咽了下去。他其实一直都知道凤玉吟在悄悄跟苏情学武,但他从来都当做毫不知情。因为他很清楚,骄傲如凤玉吟是绝不愿一生活在自己的庇护之下,
所以在感应到对方功力深浅之后,他故意留了一手,让凤玉吟独自应战。
“看来,确实是咱们的老朋友回来了。”
说到这里的夕景华眼底凝霜,目光久久落在凤玉吟的双腿上,
“他们既然盛情款待,我们当然是却之不恭。有来有往才是君子之道,玉吟,是时候把债讨回来了!”
夜幕深沉的街心,为剑气割破的纸灯摇摇欲坠,灯火昏沉,原本已经淡去的杀气却是陡然间强烈起来,
重新坐回到轮椅上的凤玉吟一动不动地盯着街心缓步走来的人影,
被积压了太久的恨意像是要一下子涌出,他紧紧握住手中的短刀,对着夕景华咬牙道,“他们当日废我双腿,我现在也要他们尝尝这滋味!”
凤玉吟一语既罢,只见原本人流穿行的街道上已被肃杀之气淹没,而月影中走来的人,一身青色长袍,长剑剑锋指地但却有着一种逼人的傲气,
剑身隐隐泛红,寒芒饮血之色叫人不禁心中一颤。
“云清珏,果然是你。”
此时夕景华的眼中已掩去了方才与凤玉吟说笑间的温柔,剩下的,只有比刀剑兵刃更锋利的杀意,
“你我旧怨未了,如今狭路相逢,自当有个了断!”
他说着,手中三尺长剑凌空虚指,划出一道寒烈之极的弧线。剑身微红,然而剑气极冷,且剑招似有非有,略带邪气。夕景华见此情形,心中不由暗忖,难怪只是几月未见,他的功力竟长进至此,原来是不晓得练了什么邪功,
夕景华心里虽是不屑,可是仍得专心应战。而凤玉吟似乎也觉察到云清珏身上散出的不祥之气,
“他这是怎么回事?”
凤玉吟已经许久未见夕景华露出严阵以待的神色,现在看到他面色沉滞立即就明白过来,这一战怕是不易。
“心魔未解,我看他是中邪了。”
夕景华低头看了一眼脸色绷紧的凤玉吟,强作笑颜宽慰道,“败军之将,不足言勇。玉吟,你只管在一边看着便好。”
他这一语,面上是说给凤玉吟听,可是传到云清珏的耳中则是另有一番意味。当初他与百里胤两人在北关城中被重伤之际的夕景华重创,不得不落败而逃。这事现在想来还让他大有种受辱之感。如今夕景华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怎能不叫他懊恼?
“夕景华!休得口出狂言,当日我一时不察才为你所伤,眼下我便要再向你讨教讨教,看看是你的功夫厉害,还是我的剑厉害!”
云清珏狂笑一声,立时压下眼中的忿怒,再不见一丝紊乱之色。夕景华见他心志愈坚更胜从前,手上功夫更是一日千里,心知此战须全力以赴,否则胜负难定。
“玉吟,两方动手之时,你只要帮我把尸人挡开,其他的,全交由我来应付。”
“可是你……”他身上的药力尚未完全过去,仍有部分内力受制,如此强来,怕是对身体又有损伤……
不过这话此时无论如何也不能明说。凤玉吟犹豫之际,夕景华已松开握住他的手,“他还不够份量让我拼命。你放心,鬼门中以一敌一我还从未败过,何况是他?”
苏情听到这话恐怕是要跳脚的。
凤玉吟心里苦笑一声,方才真是不该故意把苏情激走,否则这会儿也绝不至于如此狼狈。
不过,
“苏情想必也是遇上什么麻烦,否则我们这里这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全然不知。”
能让苏情头疼到无法脱身的人,不用多想夕景华也能猜到是什么人。百里家的这个小鬼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夕,景,华!”
不远处厉声的一喝让各有心事的两人骤然凝神,然而此时云清珏杀招先至,夕景华早有警觉,飞身上前一掌断下此剑,他掌风罡气正盛,与红色的剑身相碰竟是不分上下,
云清珏面不改色,把剑急收回来,欲再出一剑,可始料未及的是本该被夕景华隔开的凤玉吟竟翻身直扑而来,
这一下连夕景华都不由心中一沉,
“不可!!”
他急欲护住突然杀出的凤玉吟却不想被他猛一把推开,待云清珏第二剑再至时,剑锋所对之人已是在他面前与之顽抗的凤玉吟了。
“还不快走!”
挡在夕景华身前的凤玉吟与云清珏缠斗之际瞥见被尸人围住的夕景华,见他明明可以轻易脱身却偏偏还留在阵中,大急之下心神不稳,险些被云清珏的血剑砍伤,
在尸人围攻中的夕景华虽然深知凤玉吟的用意,可是眼下要他留下凤玉吟一人在此,他是万万不会答应。可是眼见尸人越来越多,他们两人中凤玉吟腿脚不便,即便能顺利脱身要在最短时间里找到苏情也绝非易事,所以凤玉吟才会以自己为靶缠住云清珏,因为他知道自己要独身突破尸群须花大力,可是这对夕景华来说却是轻而易举,
“你们一个都别想走,当日北关之仇,我现在便要为自己讨要回来!”
步步紧逼凤玉吟的云清珏满脸轻狂笑意,虽然今日凤玉吟的武功也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可对方毕竟双腿不便,加上自己魔剑在手,功力一日千里,又岂会败于他手?
“这话,我原封不动送还与你!”
说到旧怨,凤玉吟心中的仇恨只会比他更深。今日种种全拜眼前之人所赐,自己所受的每份痛楚都当由他千百倍地偿还!
凤玉吟想到这里,手中刀势更猛,处处攻其要害,不留半分情面。云清珏战意正酣,自然不肯退却,刀剑相拼之间,只见寒刃相擦,华光四起。
可是,这时候,黯淡的天际陡然间划出一星火光,
火光直窜入天际,瞬间的明灭却让夕景华看到了生机!
“是苏情。”
那是鬼门通信所用的烟火。苏情以此示警,便是说他那边的问题已然解决。更重要的是,汴州城中的鬼门弟子在看到此光之后,都会聚集而来,
他们之前来此本不欲缠上江湖恩怨,更不愿暴露鬼门在汴州城中的势力,可是事到如今也不得不为之了。
夕景华周围的尸人已经如枯木一般尽数倒下,果然只要捉住了百里胤,这些尸人就再无半点用处。但,凤玉吟与云清珏之战却未就此罢休。
云清珏此时似乎已经全然忘却了自己大势已去,只一心想着要取凤玉吟性命,此刻的夕景华已从尸阵中脱身,当然不可能让他得手,
然而,就在他抢先一步要接应凤玉吟之际,眼前一道蓝光忽至,
夕景华本能出掌挡去,可掌力刚一聚拢,那蓝影已从自己手中划过。这一掌,居然就此击空!
这是从前不曾有过的事情。
夕景华大惊之余,只感觉到手腕一沉,他以为自己已抱住了凤玉吟,却不想低头一看。那身穿白衣的,竟是个稻草编制的假人!
“玉吟!!”
夕景华不禁盛怒,提足就追,此刻云清珏一剑刺来。极烈之剑,本该取人性命,却不想夕景华怒而回首,两指一举将剑身夹住,
红色剑身炽热如火,可是在他指间再不能动摇半分。云清珏没想到自己苦练多时仍与他相差甚远,心中又惊又怒。夕景华心中焦躁不安,指尖猛一发力,将那利剑生生折成两段,断剑直袭云清珏而来,他险险避开,不敢再有动作。
“滚!”
他一心念着被人掠去的凤玉吟,根本无心在与云清珏纠缠。这时候,苏情也恰好出现在街尾,他看到自己顶上,那一缕幽蓝如闪电一般急掠而过,
“拦住他!!”
不远处夕景华的大喊让苏情乍然回神,可是这一来已错过了先机。他跃起直追,抓到的只有那蓝衣人的一片衣角,
衣角上,似乎隐隐沾着些许胭脂金粉,
“他这是……”
苏情茫然地看着气急败坏脸色发白的夕景华,头一次有种大事不妙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