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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玉面飞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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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祁家的小女子也太有胆色了,居然敢拿玉吟的伤威胁你。”
夕景华二人甫一离开,苏情便忍不住调侃起来:“现在是不是整个江湖都知道鬼门宗主你的风流情史?这才刚来汴州就有人等不及地拿玉吟的事来大作文章。”
说到这件事,夕景华嘴边的笑容分明冷了几分。
自从北关归来之后,他和凤玉吟便一直隐居不出,一来是他自己的陈年旧疾需要调养,而来是新帝登基,朝政不稳,如果这种时候凤玉吟的行踪被人发现,恐怕会招来危险。但现在看来,他的保护还不够严密,才能让祁煜秋上来就按住他的脉门。
难道是鬼门之中出了叛徒?
“不过她想跟你斗,一开始就不该冲着玉吟下手。她不知道敢打玉吟主意的,多半都不得好死吗。”
苏情正说话间,凤玉吟已经从舱里转着轮椅步出,夕景华见状连忙递给苏情一个眼色,匆忙向他走过去。
“外头风大,小心着凉。”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凤玉吟的身上。苏情最见不得这种场面,白眼都要翻上天了。凤玉吟刚得知自己的腿伤还有转圜的余地,此刻眼中的神采都不一样了,显得整个人似乎都更加明艳起来。
“你们方才去谈了什么?那祁家少主看上去颇为精明,不会那么轻易就松口答应帮我疗伤吧。”
凤玉吟虽然不太过问武林中事,但看人的眼光还是准的。那祁煜秋表面恭敬,实则所做的每件事都在引他们入局。这样的对手比那些明刀明枪的敌人来的更加可怕。
“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事,让苏情去解决就好,你不用担心。”
夕景华话音刚落,凤玉吟就听到苏情高声嚷道:“怎么又是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两人听到他的话不禁相视一笑。夕景华的能耐他是知道的,当初他龙困浅滩还能以一人之力搅得整个大鵷天翻地覆,如今回到他熟悉的江湖,又有几个人能逃出他的算策?要说担心他,那真是多虑了。
“你如今有病在身,不宜太过操劳。临行前南楚不是嘱咐过你,要你好生照顾我们吗?”
一听到夕景华口中提到的那个人,苏情的脸色就微微有些不自然了,接着又愤愤不平地瞪向那兄弟二人:“你们倒是快活,一路上恩恩爱爱羡煞旁人,麻烦事就丢给我来操心。”
“挂名宗主做了这么久,总要有点作为吧。不然将来我离开鬼门,你让南楚一个人怎么办?”
“你就只会拿南楚威胁我。”
苏情不满地抱怨道:“办完这次的事,我绝对要跟你拆伙。”
夕景华闻言微微一笑,小声覆在凤玉吟耳边说道:“我也正有此意,他实在太碍眼了。”
凤玉吟的耳根处被他唇间喷薄而出热息撩拨得微微有些发烫,脸上的笑容也不觉变得暧昧起来。夕景华见状,忍不住又凑近了一些,温热的唇从他脸颊上若有似无地抚了一下,凤玉吟一时躲避不及,反应过来时夕景华正一脸意犹未尽地看着他,凤玉吟索性捏住他的下巴将自己的唇凑了上去。
夕景华大喜过望,捧着凤玉吟的面孔就用力吻了下去,似是要把那夜未尽的缠绵都尽数讨要回来。凤玉吟心情大好,也就随着他胡闹,只是可怜了苏情,杵在那里真不知是该看还是不该看。
呸!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船靠上岸的时候天色已晚,然而整个汴河却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更能显其繁华妖娆的一面。河岸边,风姿魅惑的流莺们红袖传情,引得风流侠士频频侧目,汴河上的花船在夜色里点亮华灯,船上觥筹交错,莺歌燕舞,即便隔着很远也能闻到那靡丽的胭脂气和熏人欲醉的酒香。
由于之前的一番交涉让祁煜秋以为可以将夕景华控制于掌心之中,所以对于他提出想趁夜游玩一事也并未多加阻拦,只派了两三个下人跟在他们后面,名义上是‘保护’,实则是怕再生变故。
“景华,让他们这么跟着没有关系么?”
连续走了多日的水路,三人今日总算是又尝到脚踏实地的滋味。苏情向来最喜欢热闹,到了这汴州城里自然是不免要好好赏玩一场。反而是夕景华从来也不喜欢到这种人流混杂车马如龙的地方来,这一次若不是因为有凤玉吟陪着,他倒是宁愿留在船上品品茗,赏赏夜景,
“就算他们不跟着,我们耳根也未必清净得了。”
坐在轮椅上的凤玉吟瞥了一眼身边兴致正高的苏情,忍不住就想给他泼点冷水。这一路上苏情虽然是麻烦不断,不过他也确实是个极有趣的人,偶尔有他在身边斗斗嘴真不失为一大乐趣。
夕景华听到凤玉吟的话,不禁有种自家弟弟突然开窍的感觉。难道他这么说是在暗示想要与自己独处么?
“是,是,反正你们兄弟两个就是横竖觉得我碍眼,”苏情看了一眼望着凤玉吟笑得不怀‘好意’的夕景华,转而又瞪向挖苦自己的凤玉吟,“难得我苏情愿意给你们当不收钱的保镖,居然还怨我,真是好心没好报。”
“哎~苏情,既然你说这话,那我就要点醒点醒你了。”
夕景华说着,转身指了指人群中鬼鬼祟祟跟在身后的人,对苏情笑道,“你看看人家当保镖,你也当保镖,人家都知道恪尽本分,该回避的时候就要回避……”
他一说完话,苏情便知趣背过身去,摆出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直叹气道,“罢了罢了,不劳你亲自赶人,我这就走。”
苏情边说,边不忘调侃凤玉吟,他临走前故意凑到凤玉吟耳边,动作极亲密地对他道,“我走了,你自己可得小心提防,别让人趁机占了便宜……”
他意有所指,又故意把凤玉吟说得像个姑娘似的,趁着他靠过来的当儿,凤玉吟突然出手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额头,这一下虽然算不得多重,不过也足以在苏情这张引以为豪的脸上留下点记号。一边看笑话的夕景华实在忍不住才哈哈大笑起来。末了,苏情捂着头上那块发红的‘飞来横祸’,满脸郁卒地嘟囔着挤进人群中去。
“看来苏情这张嘴,是得好好管管了,”
凤玉吟回头看了看乐不可支的夕景华,越看便越觉得他的笑容古怪。果然,这人才刚走,夕景华便忍不住俯身下来,搂住坐在轮椅上的凤玉吟,“也不是,他的话,不是没有道理啊。”
“我说,你是打算让全汴州城的人来看鬼门宗主的笑话么,还不放手?”
此时夜色正暗,街上虽有灯火,但毕竟来往人流匆匆,即便是被这样抱住也不会引起太多人的注意,不过偶尔有一两道异样的目光落在凤玉吟身上也还是让他觉得颇不自在。更何况,夕景华似乎并不打算就此止住,“随他们看好了,反正我又不在乎。”
“不是人人都像你这样脸比城墙厚的。”
虽然被夕景华抱在怀里的感觉并不算坏,不过在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凤玉吟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安之若素。而夕景华也是知道进退的人,这会儿要是撞到凤玉吟的底线,只怕日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一想到今日早些时候自己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可以与凤玉吟温存一番,没想到又被人从中打断,只怕下次要再得凤玉吟首肯,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唉……”
念及这个夕景华又忍不住好一阵唉声叹气。凤玉吟听在耳中,不觉想笑。从前在宫里时一直以为他是个谦谦君子,无欲无求,直到跟他出了皇宫来到江湖才算是见识到他的真面目。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尤其是夕景华这种人。
两人走了一会儿,停在一家店铺前歇息,夕景华见凤玉吟似有心事,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不过还是开了口明问他,
“玉吟,你方才故意支走苏情,可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你怎么知道我是故意支开他的?”
凤玉吟笑了一笑,不觉好奇道,“我心里想什么你能猜到?”
“猜?”
夕景华眉梢微微一动,眼眸里瞬间流过一丝光采,“对于你的事,我向来是十拿九稳,从来不用猜。我可不信你会为了跟我独处而把苏情那个大麻烦赶走。你是不是想问关于祁家的事?”
见他果然说中了自己的心事,凤玉吟也无须再隐瞒什么,索性直接问道,“那你愿不愿意据实相告?”
“我对你当然是知无不言。”
他话音刚落,只见不少□□半露的浓妆女子从瑶台馆下走来,见了这停下的两人便一拥而上,细声软语地招揽生意,结果全数被夕景华轻松打发。相较于此,反而是从前周旋在三千后宫佳丽中的凤玉吟有些招架不住。看了这情形,夕景华心里不免又是一阵窃喜。他可不愿凤玉吟像苏情那样在女人堆里来去自如。
得了夕景华的应承,凤玉吟放心地点点头,继续道,“祁家可是拿曾大夫的事做要挟,逼你做什么事情?”
凤玉吟问得干脆,夕景华答得更干脆,“没错,但我们之间互有所求。”
“看你的样子,似乎是稳赚不赔?”
见到夕景华态度如此清明,本来还悬着心的凤玉吟这下子是彻底放了心。如果夕景华含糊以对那才是真叫人担心。
“你见过我做亏本生意么?”
夕景华唇角轻扬,负手而立,凤玉吟举目看去,这个模样的夕景华身上真真是有种睥睨天下遗世独立的姿态。
他见过在深宫里机关算尽翻云覆雨但面上依然平静无波的夕景华,却不知道他也有这等狂傲不羁的一面。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怕你感情用事,因小失大。”
凤玉吟说着,低头看了眼这在北关一役中被云清珏废去的双腿。当初的钻心之痛现在回想起仍然鲜明,可是那时的他都没有因此而崩溃,所以即便是现在告诉他要一生如此,他亦可以承担。
他只希望夕景华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过脆弱。因为他的心志,早被十年前深宫的那场变乱磨练出来。天底下,除了夕景华再没有什么事情可以让他当场色变。
“对我来说,你的事没有一件是小事。所以,没有因小失大一说,我不可能当一辈子的宗主,但我会一辈子陪在你身边。我想看见你和以前一样,就算没有了王位也可以那么飞扬跋扈地笑。”
夕景华说罢,重新蹲下身,把凤玉吟揽进怀中,“我们不是说好日后要一起驰骋塞外?你说,天底下还有什么比这个重要?”
他说笑间,温雅如玉的面孔上似是染尽人间春色,每一个表情都美到了极致,直教凤玉吟看得不觉痴然……
“公子,你在看什么?”
客似云来的清风斋上,楼阁的一角处笑语嫣然不绝,被数位锦衣华衫的女子围在中间的人一手执着酒杯,一手搂着其中一位玉人,他斜靠在栏杆上,目光所及之处,正好是路边凤玉吟与夕景华停留的地方,
他衣衫随意,长发亦有些散乱,敞开的衣襟里还露出点点的红痕,似是与放浪形骸的富家子弟无异,然而这恣情声色的男子却有着一张更胜过周围数位佳丽的面孔。泛着醉意的脸上,暧昧地笑容始终挂在嘴边,这让这张本来就精致得有些邪乎的脸看上去更有些颠倒众生的意味,
“看到了些有趣的东西。”
他转过脸,喷薄的酒气吹拂在女子的脸上,她顿时脸色涨红,神魂颠倒,
“公子难道又想打什么人的主意?”
“话不能这么说,难道被我看上不是好事么?”
他轻笑一声,勾起那女子的下颚,在她泛着水色的唇上轻轻一啄,“我只是对难以得手的东西,特别感兴趣罢了……”
“天底下还有公子得不到的东西?那两人中一个生得确实不俗,即便算不上人间绝色,也是难得的上品,至于另一个么,坐着轮椅,想必是个瘫子,公子向来追求完美,这种生有缺憾之人应该入不了公子的眼吧。”
“哈哈哈,”他听完这些评价,不禁大笑一声连连摇头,“一个是鬼门宗主,一个是大鹓帝王,在你们口中说来却如凡夫俗子一般。真不知是你们不识货,还是他们伪装得太好。”
听到他的话,众人不禁讶然,再往下看时,只见夕景华已经抬头向此处看来。目光之锐利几乎让众人有种不可直视的错觉。唯有他一人探出身去,持杯相敬,却不想凌空一道气力直逼而来,
他手中的酒杯,应声而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