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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山居 ...

  •   笃笃”,舒琳琅长吸一口气,刚放下敲门的手,便听到门内那个熟悉的声音唤道:“进来!”,她一步踏了进去:“纪总,您找我有事吗?”
      她竭力使自己看上去更庄重一点,反手关门轻了一些,也没敢关严,微微留出一道缝来。因为她没忘记在身后大办公室内,有一大票八婆八男们正在竖着耳朵、斜着眼光,密切关注她的举动,只恨不是传说中的超音耳及穿墙眼。
      早晨来上班时,她假装忘了那个黄昏,她是如何的在纪恒怀中哭得昏天暗地;第二日,她希望他也心照不宣地不提,好让她舒一口大气,因为象他这样的纨绔子弟,一贯是好把擒获多少女孩子当作一种资本来炫耀的。
      整个上午,他果真没有找她,难道是让她有个适应过来的阶段?她本在窃喜,如果真的这样,往后她可以再跟驼鸟般地在他面前,将自己好好地隐藏起来。只可惜快中午的时候……
      “琳琅!”他仿佛不胜惊喜,从办公桌前抬起头来,把手里的签字笔潇洒地掷到一边,声音已是低八度地刻意温柔起来:“昨天睡得好么?啊,你的眼睛还有点肿,昨天哭得太狠了,是不是?”
      “……”
      她瞪了瞪眼,恨不得象农村的泼妇,刷刷脱下脚上这双三寸高钉子般的皮鞋,一把便将鞋跟对准他的太阳穴狠狠敲下去:嘣嘣嘣!死人!还嫌他和她的绯闻不够麻烦?嘣嘣嘣!他们有钱公子哥儿千金小姐们闹矛盾,拿她当个垫背的~~~嘣嘣嘣!她哪有这个闲情?嘣!嘣!嘣!
      看着她一脸沉醉在虚拟世界里的不断变化的狰狞,他有趣地挑挑眉,让她的心,在刹那间居然砰地大跳一下,仿佛心底跃进来一只青蛙——呃,柔润深浓的眉色,宛若描画;而挑眉的那个弧度……倒还是蛮悦目的……
      该死!
      她再次长吸一口气,努力地让自己的面部表情变得十分的恬淡:“谢谢纪总,睡得还好。”一边死瞪他一眼!
      什么肿不肿的,不许再提!早上明明用冰水敷了来着。
      他“哦”了一声,伸手拣过那支被丢到一边笔来,熟稔地在手指间转来转去,却沉吟不语。
      “纪总,还有事吗?”耳听得嗡嗡喑喑的声音从外面传来,且有越来越大之势,她终于硬着头皮再次发问。
      “有啊,”他猛然抬起头来,向她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声音大得隔墙都听得到:“中午我陪你去吃饭,一会不要走了啊。”压低声音:“走了我就扣你全勤奖!”

      附近的川香餐厅。
      他满脸通红,嘴里拼命地咝咝往外吐气,仿佛一条被烫着尾巴的小赤练蛇,一手在脸颊处用力扇风,一手抓紧服务生刚递上来的一杯凉茶,双目含泪,苦着脸问她:“为什么要吃这样辣的菜?太辣的东西对身体不好,也不美容嘛!”
      她头也不抬,将锅底一块块被辣椒油染得红艳艳的食物往嘴里送去:“什么呀,不懂美食不要瞎说!这个锅底都是中药材配的,才不会上火呢,多吃多发汗,排除毒素嘛!”
      他皱紧眉头,看着那锅望而生畏的红油汤,正被煮得冒起来又伏下去:“真的还要吃吗?”
      她瞪他一眼:“当然要吃。你是绅士,淑女吃什么你当然陪着吃什么!”嘴里吸里呼鲁,心里那个爽:不能吃辣才要吃辣!辣!辣死他!看他还扣全勤奖!
      “……”
      “哎,舒琳琅,”他满腔悲愤、鼻涕连泪、提名道姓地叫她:“你是受了什么剌激,非要这样虐待我?我,我不就是……”就是小小地利用了你一把,教训那个无知自大的女人,犯得着吗?还是……还是……
      突然之间,仿佛嘴巴里那种原本辣得剌痛的感觉,竟被莫名浮起的淡淡苦涩冲淡。昨天她那肆虐无忌的眼泪海洋,刹时浮现在眼前。
      心,一定是痛的吧?这样坚强的、然而温柔的女子。惹得他的心,也会跟着痛呢,奇怪……他摆摆头,却猛然被火锅的烟子呛住,剧烈地猛咳起来,一抬头,却看见她狡黠的、满是闪亮笑意的眸子,淡淡的疲倦和忧伤,在那一瞬间荡然无存,简直似是两颗星星,晶莹动人。
      用力地吞下一口水,他强压下内心的荡漾,瞪她一眼,下了决心:不就是吃个火锅嘛,以后天天来!
      纪恒追女仔的标志——大束绿百合再也没有出现在舒琳琅的案头,每天中午的火锅聚餐却雷打不动地开始了!两个人仿佛铆上了劲,中午一下班,二话不说便去川香餐厅。所有公司同事渐渐对其习以为常,每日工作的乐趣之一是交流彼此的观察结果,即发现老板的脸上到底又多出了几颗痘痘。
      舒琳琅心中暗暗叫苦,天天火锅,她皮肤底子好,倒不会象纪恒这般冒出许多痘来,但也开始上火、脸红、胃燥……纪恒对火锅的兴趣却空前高涨,变着花样吃,牛筋、猪脑、蹄花等传统而又非普通的配菜料纷纷下锅不说,他居然还学会了把香蕉也弄进去涮了吃,他这样执着的模样,只让舒琳琅恨不得杀了他。
      等到他不顾服务生惊奇的眼神,兴致勃勃地把一颗削好的梨往里放的时候,舒琳琅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纪恒!”
      她生气的时候,也是一贯提名道姓叫他:“这个……这个也能下锅的哦?”
      他无辜地在半空中停住手望她:“梨肉清火嘛,这火锅吃得我受不了了……还有香蕉也清火……”
      她瞪他,他瞪她,良久,她倒先扑噗一声笑出来,直到笑得前仰后合,最后全身瘫软地趴在桌上。
      “原来……原来你也……”她抬起一只纤细的手,食指定定地指着他,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泪花都迸了出来:“早说嘛!还吃个什么鬼火锅!”
      “我不过是想顺应你的饮食习惯……”他嘟囔着有些不服。
      “川菜有很多种的,好吃的也有很多类别,炒菜、点心、凉菜都可以,难道非要吃火锅吗?你是外国人啊?连这个都不知道?”
      “……”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跟她在一起,只牢牢记得她爱吃火锅,对于别的,他真的没想到。

      火锅事件告一段落,所有公司同事惊讶地发现,那种烟熏火燎、带有五香药材炝味的独特川式火锅气息,开始从老板纪恒昂贵的塞露蒂外套纤维间消失了。现在他在办公室里踱来踱去时,詹小桡等又能嗅到他衣间散发出的淡雅香水气息,觉得十分幸福。
      唯有胡菁怅然若失,力非众议,喃喃道:“一个散发出人间烟火气的男人,应该才算是真正的男人吧……”

      舒琳琅与纪恒在一起,似乎最多的活动就是吃饭。两个人对饮食的兴趣都是非常浓厚,而舒琳琅也不再象以前那样专以麻辣菜系捉弄纪恒,两人在江城上蹿下跳,对传说中的各路美食都不辞辛苦地跑去,略尝一二。
      一般都是纪恒会帐,舒琳琅对此理直气壮:“你赚得多,而且每次都是你约我,当然你会帐罗!”但时间一长,多少有些心虚,但她又要省钱,不愿去那些走返璞归真实路线的价格惊人的“宰人馆”,踌躇再三,向纪恒发出邀请:“我请你吃饭吧,要不……去我家?”

      然而,当系着小围裙的舒琳琅,将热气腾腾的三菜一汤端上桌来时,纪恒仍不免有些感慨。
      那天琳琅病后吃到的饭菜,当然不会是五鬼们搬来的,其实也是他从外面买来的成品,在她的厨房里用微波炉转了转。他自己,是不会做饭的。
      何止是不会做饭?从小吃饭,十次有九次半是在外面。读书在学校吃,回家也是随父亲出去应酬的多。偶尔家人能在一起吃饭,又有厨子和女佣。母亲是毕业于美国著名女校的富商千金,从小只有人服侍她的,她怎肯下厨作羹汤?她要求严格,家里厨子兢兢业业做出来的菜,盛在考究的餐具里,在餐厅长几前端坐肃然如对大宾。形状美、色泽美、摆设美。吃到嘴里,跟在外面吃有什么分别。
      这间小小的屋子,餐厅与卧室相连的狭窄空间里,陈旧的四方桌前,他竟恍然有了从未有过的、传说中家的感觉。
      “吃啊,你呆什么?”舒琳琅擦擦手,在桌边坐下来。她一见他就不由得要凶他,有时自己开始自责,是否渐渐淡忘了下属的身份?过后又忘。
      “喔。”他很乖地开始大吃:“琳琅,真的不错!你的手艺可以去开馆子哦!”他一边吃,一边回头瞄她,声音突然低了下来:“哎,你看你什么都会做,喏,床上那是条围巾吧,好象也是你织的。其实你当老婆真的挺不错的,……”
      嗖嗖!仿佛有无声暗器密密掠过头顶,带来阵阵凉气。
      他突然噤声,眼见她沉着脸站起身来,几步过去,把床上那条围巾抓起来塞进一条透明袋子,又死死地塞在枕头下。
      “女人的房里,不要东张西望!知不知道?”她义正辞严地教训他。

      天气开始冷起来,她体质羸弱,长年四肢冰凉,冬天里更是冻得厉害,带手套也不顶用。有一次纪恒有事开车从街上开过时,远远见道旁树下走过的女子,正是舒琳琅。她或许是刚下班,臂上挽着大大的手袋,浅灰及膝大衣映得她那苍白、却是半透明玉一样质地的脸颊和双手,垂目缓行,意态宁静,仿佛他在哪里看过的一副名画:明净、素淡、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动人。
      他不觉就放慢了开车的速度,隔得远远的,在她身后悄悄滑行。车轮缓缓压碎地面飘落的枯叶,发出细碎的索索声,心里有欣然的愉悦。
      然而只偷看片刻,他边发现:琳琅很怕冷,她的双手,时常要交替送到口边,靠着呵气来暖和自己。
      他忍不住,将车突然停下来,嘎然停车声惊得她转过身来,见是他,才释然地笑了:“吓我一跳!”
      他无言地拉她上车,把暖气打到最大,又拉过她的手按在出风口上,这才皱着眉头道:“你怕冷,为什么不买手套?”
      她感觉发麻的指头在缓缓回暖,便对他浅浅一笑:“从小习惯了,带手套不习惯。”
      “咦,你从小都不怕冷么?小时候你爸爸都不管你呢?”
      仿佛是怕烫一般,她的手颤了一下,缩了回来。
      “小时候的事,谁记得?”
      他突然将她的手拿过来,不由分说,拉开自己大衣的襟,放了进去,隔着薄薄的羊绒短衫,来自他身体的那股暖融的舒适之感,顿时盈满她的指尖掌心。
      “你……”
      他一手开车,一手紧握她的双手,回头向她微微一笑。让她的心底,刹那间竟有些微的触动。
      小时候的事,其实都记得呢:父亲要给她买手套,可是她不肯:在寒冷的故乡的冬天,她习惯了每天上学的路上,硬要把手塞进明辉棉衣里面的口袋取暖,铁坨样的小手紧贴着他小小的腰身,冻得他龇牙咧嘴她也不管。戴了手套,他便可以明正言顺地不管她呀——她小小的心里非常有心机地忖度。
      因为喜欢那种被人疼爱、怜惜的感觉,因为喜欢那种任性的娇纵和蛮横;习惯终于变得如此自然,以至于很多年来,即算是那个温暖她的人早已远去,即算是父亲再也不能为她买一双手套,她也习惯了如此去面对寒冷。
      那以后,纪恒便开始送她回家。而每次他上车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将她的冰冷的小手塞在自己怀里取暖。
      车里温暖,坐位舒适,温暖与柔融的感受,是每个寒冬里的人都在心底渴盼的罢?而她,在车内回响的乐曲声中,会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
      仅此而已。
      所以尽管两个人的绯闻满天飞,但彼此心里都明白不是真的。纪恒曾象对过去的女朋友们一样,带她去买东西,送她各样名贵的首饰衣服,但都被她拒绝了。
      “琳琅!”当她再次拒绝他买的东西时,他抓住她的手,苦恼地问:“你到底想要什么呢?”
      “纪恒,”她一直是这样直呼他的名字,温柔、微有疏离、但是不容置疑的:“我不需要这些东西,只要你对我好,永远是眼前这样的好,行吗?”
      “可是,”他嗫嚅着,却终于没有说下去。
      没说出口的话,在舌头底打转:“你这样拒绝我,我真不知该怎样才能对你好。你要的,又仅仅只是眼前这样的好。”
      眼前的女子,安详而平静。
      纪恒闲来在古董市场转悠时,偶尔发现一块绿玉,便有着琳琅这样的神态。在喧嚣的市声中,她静静地躺在一口古旧的木匣里,匣面开着,所以玉面蒙满了灰尘。但即使蒙尘的绿玉,仍然是有着那样一种历尽岁月沧桑之后的、别样的安详。如果玉能说话,该会告诉他多少岁月的秘密?
      琳琅呢?如果她肯开口对他讲述,相信她的心底,也一样会有许多秘密吧。
      纪恒的心,时常就会这样牵挂,并且温柔地疼痛起来。
      气候已是隆冬,天下起纷纷扬扬的大雪,他带她去一处高山滑雪。
      雪没有滑成,准确的说,是去滑雪场的路上,倒是她先被车外一对山民夫妇吸引过去。
      山民夫妇穿着当地人那种厚厚的皮袄,脸上被山风吹得通红,嘴里还在哟哟地大叫着,敏捷地迈腿从公路旁的山坡上跑过去。而一只黑黄相间的猎狗,摇着尾巴,分外轻捷地跑在他们的前面,汪汪大叫,十分兴奋。
      “纪恒,停车!我们去逮兔子呀!”她拍打着车门,得意地大叫,那娇俏的模样,仿佛还是年方二八的小姑娘。
      “什么?”他还反应不过来。
      “啊呀,真笨啊!你看他们在从坡上往下撵,一看就知道在逮野兔嘛!唉呀,快点!啊!我看到兔子了!快去帮忙啊!”
      真的,有一个小灰点箭一般地从坡上跑下来,一路栽了好几个跟头,却无损它的灵活轻快,眼看着就要奔往坡下菜园中去了。
      “砰”!车还没停稳,她一把推开门,炮弹般冲了出去!
      他啼笑皆非,慌忙锁了车门,跟着她奔上前去。
      他们和那对夫妇及猎狗并肩做战,围成一个半弧形状,齐心协力地把野兔向山下撵去。那野兔本来就慌,兼之兔子是前腿要比后腿短许多,下山时跑起来一栽一栽的,越发不便稳当,哪里还禁得起这干子人和猎狗前后合围?
      终于一个慌神,扑通一声,栽到一条落满了雪的干沟里,被后面赶上去的她猛扑过去,逮个正着!他目瞪口呆,看着她得意洋洋,满身是雪地站起来,把吓晕的野兔丢给赶上前来的山民夫妇。
      热情的山民夫妇自然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顺便吃一顿鲜美的兔子火锅。她忙不迭地答应,还招呼那两人一狗上车,一车人狗兔,浩浩荡荡向山民家中开去。
      “先生太太是来滑雪的吧?”路上那山民跟他们搭讪,文绉绉地学着电视上的语气。她不禁脸上一红,脱口道:“我们不……”纪恒却接过话头:“是呀,我们刚结婚,蜜月里带她出来散散心。”
      “你!”她向他怒目而视,那山民的妻子却会心地笑起来:“难怪呢,咱们山里空气好,你们城里人来这里度蜜月,比呆在城市里闻那些怪气怪味可强多了!回去说不准能生个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娃儿呢!”
      她满脸通红,纪恒却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我们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决定来这里度假的。”话音未落,已被坐在副驾驶座的她在腿上狠掐了一把,差点没跳起身来,只好强行忍住。
      “太太你还是个懂行人哩!”那山民的妻子浑然未觉,还在夸奖她,丈夫更是连连点头:“上坡路,撵死狗。我们还怕你们过来把兔子往山上撵,那就糟哩!”
      “怎么会?以前,我们也常常去逮兔子呢,”她顿时忘却了窘态,一掀方才在奔跑中自动压到头上来的连衣风帽,露出通红如苹果的脸蛋来,兴高采烈:“哈,那次一气逮着了三只兔子,还有野鸡呢!明辉哥哥可擅长捕猎了……”
      “你说谁?”他一愣:“明辉?”
      她也怔住,脸上的血色褪了下来,但马上又笑了:“哦,小时候的邻居家儿子,也……也叫明辉,我一直都是这样叫他的……瞧你,难道天底下,就只有赵明辉能叫这个名字么?”
      他释然,也跟着笑了起来。
      吃过饭已是下午,滑雪场是没什么必要去了。山民的儿女都在外地打工,家里就夫妻两个,四个人没事作,斗了会牌。山里天气早,眼看着天就黑下来,却开始下起了大雪,一团一团地在空中纠缠着、翻滚着落下来,瞬间地面便积了厚厚一层。纪恒说要走,被那对夫妻死命地留下来。雪大走路危险,山里又难得来外面的客人,加上夫妻两个在家里实在寂寞,再说,哪有客来了不住一宿的道理?
      二人没有办法拒绝他们的盛情,只得答应住下来。
      他们被理所当然看成是一对夫妻,安排在唯一的一张客床上。
      等到铺床的山民妻子理所在然地退出去,又理所当然地反手扣上门后,舒琳琅便开始手足无措。她瞪他一眼,他却嘻嘻一笑,手臂悄然环了上来,将她紧紧搂在怀里。男子气息拂面而来,她有些不惯,耳朵发烧,扭动着身子想要避开;他却双臂用力扣住,不让她挣扎,同时俯下头来,促狭地在她耳边说道:“嗳嗳,不要闹。这里空气好,如果不在一起睡,怎么生得出健健康康、白白胖胖的娃儿来?”
      “你怎么长得这样胖?”最终是她和衣躺在他的怀里,皱皱眉,捏捏他腰间的肉。其实那不是脂肪,倒是在健身房里刻意练出来的肌肉,线条优美,但硬梆梆的,有一种力度的潜伏。
      “不要碰我!”他皱眉,话语里夹杂有粗重的喘息:“你这样瞎摸乱碰,知道后果是什么!”
      她脸上一红,赶紧收回手来。
      “我可以吻你么?”他微微喘息着,凑在她的耳边。她的头发芬芳怡人,让他心神荡漾。恍然间,仿佛又回到那年的初遇。高唐村陌生的农家中,那踏月而归的女子,仿佛是云梦的神女,带来菊花清露的动人香气。
      “纪恒……”在他灼热的气息中,她的身体也开始滚烫起来。他已经感受到了她的变化,俯身上来,双臂用力抱住她的身体,开始吻她——那样柔软而灵活的双唇宛如火种,在她的额上、脸上、唇上、颈上……一路点燃狂野的火焰……那种意外眩晕的感觉,仿佛刚吃醉了酒,又仿佛在空中失了重,轻飘飘的,长上了翅膀,却又软绵绵的,不知道要飞到何方何处……
      明辉哥哥……在狂乱心底的深处,在柔情翻腾的海洋里,有一个细细的缥缈的声音,悄声唤了出来。
      “纪恒!”
      她按住他正在解开她衣扣的手,突然清醒。
      “怎么了?”他的眼中还闪动着野性的光芒,喘息着,试图用力拿开她的手。
      “不要!”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了他,坐了起来。
      他僵住了,带着受伤的神情,半撑着身体,在夜晚的微光中看着她:
      “你怎么了?”
      “我……”她咬咬牙:“我想……总要等我们结婚以后……”
      你是不会跟我结婚的罢?她在心底冷冷地笑着。而她,也根本不会再嫁人。
      果然,他没有作声,呆了半晌,才伸出手,缓缓地把她搂了过来,然后,把被子重又盖到了两人身上。
      她听见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帮她塞了塞颈部的被角:“……睡吧。”
      如此相处,亲近而暧昧,却终是不会再前进一步。是不是因为彼此心里清楚:赵明辉说得不错,纪恒和她,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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