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狄芳常棣之华》无染阿难

4、第三章

　　暮色沉沉，灰黄相接的天际日光已经不见，高高的宫墙外，二宝低着头来回踱步，他在等他家少爷，也在等少爷带回的消息。
　　其实他也不相信王元芳会死，可他问了很多人，他们都说那是真的。
　　“一个好好的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垂着头，二宝重重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从他的面前颓然走过，那是他家少爷。
　　抬起头，二宝问得小心：“少爷，皇上怎么说？”
　　摩挲着耳垂，狄仁杰没有理他，他依旧自顾自的往前走，嘴里喃喃着二宝听不分明的话。
　　“太完美了……真是滴水不漏……一点也不像皇上的手笔……可是没有证据……”
　　见狄仁杰这样，二宝更担心了，皱着眉头，紧紧跟在他的身后，很多话想问却又不敢。
　　就这么如同游魂一般的回到的家，狄仁杰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
　　素白的纸铺在圆桌上，砚台里的墨还没来得及磨匀，笔尖一深一浅的在纸上留下印迹，纸团落了一地，他没办法静下心。
　　“一定有问题，一定可以证明皇上是骗我的！”
　　扔了笔，纸墨和桌布被推作了一堆，烛火摇晃之后又归了平静，人也跟着晃了一下，然后歪坐在了地上，狄仁杰仰着头，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皇上说的那些无懈可击的好似虚假，可偏偏它怎么就是真的呢？
　　徐齐聃，信物，蒿草……
　　这是他写在纸上的字，可无论他如何去推断，他都推不出皇上在说谎这样的结论。
　　长安城外有一座立了三年的坟，土是旧土，只是清明刚过除了草，新草才浅浅露了个头。墓碑上也长了青苔，那些都是时间留下的铁证。
　　狄仁杰想不出来这些要如何作假，他不吃不喝把自己关了三天，三天后，他烧了那满地的纸团，也封起了一间东院的屋子，他还再进了一次皇宫，这一次，他讨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刑部主事，那是元芳曾经的职位。
　　许了官职之后，李治把丹书铁券又还给了准备辞行的狄仁杰，他说：“狄仁杰，朕知你去意已决，朕只想说，不论你去哪你都是朕重要的朋友。”
　　“多谢陛下。”
　　狄仁杰瘦了许多，只是精神还算可以，这让李治稍稍安了些心，毕竟骗他说元芳已死这事他还是挺心虚的。
　　“对了，徐学士跟朕说他想跟着你学破案，不知你意下如何？”
　　摇头一笑，狄仁杰答：“那么滴水不漏的一个人哪里需要我来教？”
　　徐齐聃说他救了元芳，徐齐聃拿出了元芳的遗物，徐齐聃带他去看了那座城外的孤坟。这样一个人，让他如何带在身边？
　　被他这么一说，李治还真不知道怎么反驳，屏风后却传来一声轻笑：“狄大人此言差矣，你破案的那一套，在下可是神往已久了。再说，天涯路远，有个伴同行可不热闹？“
　　抬头望了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的李治一眼，狄仁杰不太客气的对徐齐聃回了一句：“爱跟便跟吧。”
　　“哈，那便谢谢师父了！”徐齐聃笑着对他作了一揖。
　　“对了，师父，我听说柳州那边最近出了好多鬼怪作祟的案子，咱们去柳州吧？”
　　“徐大学士，我不是你师父。”
　　“哎呀，只是个称呼嘛，师父你说我们到底去不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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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李治长出了一口气，“呼，狄仁杰，我只能帮你到这了，能不能见到元芳，就看你们的缘分了。”
　　离开京城，王元芳走的就是去柳州的方向，以他的脚程，狄仁杰应该能追上他才对。
　　可惜想法是很好，缘分却总是喜欢玩所谓的阴差阳错。
　　同往柳州，同样是为了案子，两个人去的却是不同的地方。
　　半年后，林家村。
　　古偿河远处柳树下，几个村妇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你昨夜瞧见了吗？”
　　“瞧见啦，瞧见啦，那家书院果然是闹鬼的，这才几天，又一个投河了的。”
　　“是的哩，这次是那个叫刘元的夫子吧？听说他怕死还另外找了个先生，自己不教了，可还是逃不掉。”
　　“嘿嘿，阎王叫你死你还有逃的道理？”
　　“不过我可是听说他对林寡妇一片痴心，这两人刚刚定了终身，倒是没想到就这么人没了。”
　　“嘿，谁知道不是林风那厮看不得自个老婆嫁人，就把老婆的情郎给拖进了水里当替死鬼呢？”
　　边上另外两个村妇向后挪了挪。
　　“二子他媳妇，你这笑啥哩，大清早的有点渗得慌。”
　　“怕啥，咱又不是那书院的先生，笑怎么了，我就见不得林寡妇那样丈夫还没过百天呢这就又有另一春了的。”
　　“说起来，下一个不会轮到那瞎子先生的吧？他人挺好的，老天爷不会那么不开眼吧？”
　　“谁知道哩，我说他就不该应了刘元那招人的告示。听说林风死的时候他正好到村里，估摸着是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哎，多好看一人啊，下个却改轮到他了。”
　　站在不远的村道上，狄仁杰静静听完村妇们的讨论，望着河流摩挲着耳朵。
　　徐齐聃眼珠子一转，嘴脸挂着意味不明的笑：“师父啊，半年里死了三个先生，我看这家书院值得一去。”
　　经过了半年的相处，又一块破了个案子，狄仁杰对徐齐聃也有些改观。懒得去纠正所谓的师父，这人没脸没皮的讲话当不得真，点点头，狄仁杰向着那三位妇人走去。
　　“敢问一下，这村里的书院怎么走？”
　　其中一个妇人狐疑：“你是什么人？去书院做什么？”
　　“哦，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在你们村的书院教书，他眼睛不太好，我不放心所以来看看他。”
　　听到狄仁杰的话，徐齐聃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歪打正着，有趣，当真有趣。”
　　站在书案前沉思的王元芳打了个喷嚏，“好端端的怎么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