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狄芳常棣之华》无染阿难

3、第二章

　　当太阳已经西斜的时候，二宝等回了他家少爷。
　　“少爷！你找到婉青姑娘了吗？”
　　点了点头，狄仁杰一脸落寞：“找到了。”
　　围着他绕了一圈，又踮着脚举目四望，二宝奇怪地问：“那她人呢？少爷你没把婉青姑娘带回来么？”
　　摇了摇头，狄仁杰还在想着李婉青和他说的那些话。
　　在他们相遇的那间茶楼外狄仁杰追上了她，她穿着一身僧衣，如同当年在感业寺时候的模样，狄仁杰知道，这次她是真的出家了。
　　“婉青。”
　　千言万语，却在真正见到的时候一句也说不出口。
　　脚步顿了一下，李婉青背对着他：“狄公子。”
　　见她还要离开，狄仁杰拉住了她的手：“别走。”
　　慢慢地回头，李婉青的眼里噙着泪，背负着朋友的性命，她已经忘了怎么去笑。
　　“狄公子，放手吧。”
　　“不放。婉青，我喜欢你。”狄仁杰的手抓得更紧。
　　幽幽叹了口气，李婉青扯了扯嘴角，可惜她笑不出来，那模样苦涩至极：“这几年我想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狄公子，你喜欢的人真的是我么？”
　　“那当然了。”狄仁杰想也不想地回道。
　　“那静秋姐呢？”
　　“静秋姐姐都嫁人了……再说我对静秋姐姐，没什么的。”狄仁杰失笑。
　　“那梦瑶呢？”李婉青的声音哽了哽，这是她最对不起的人的名字。
　　狄仁杰也笑不出来：“梦瑶……”
　　“我知道你对她怎么样，我只是想说，你对我和对她们其实是一样的。狄公子，别在自欺欺人了。”李婉青的语速很快，道破真相几乎用掉了她所有的勇气。
　　狄仁杰愣住了，怔愣间他不自觉松开了紧握的手。
　　感受到手腕上渐小的力，李婉青的心还是抽了一下，就算是已经猜到真相，她也想听到一句反驳，也希望狄仁杰能告诉她，是她猜错。
　　可是，没有。
　　独自离开的时候，她又想起那个终未落下的吻，那个只在一个人面前才有的故作亲密。
　　“狄仁杰，你心里一直都只装着那个人。”
　　“少爷！”见他家少爷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二宝在他耳边大声喊道。
　　魔音灌耳，狄仁杰捂住耳朵，喊道：“二宝！你找打是不是？！”
　　缩了缩脑袋，二宝委屈道：“我还不是一片好心，没追回婉青姑娘，你的魂都丢了。”
　　听到他的话，狄仁杰又发起了呆。
　　其实他想的不是婉青，或者说他想了婉青也想了很多其他的人。那会婉青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都不知道，脑海里一直回荡着自欺欺人四个字，真相触手可及，只是他们谁也不能去碰。
　　离开萧山的时候，狄仁杰一脸落寞，就是跟在他身后的二宝也一脸的小心翼翼。二宝想：一会就去给老爷写信问问老爷怎么办吧。
　　没多久，二宝就收到了他家老爷的信，他家老爷让他陪着狄仁杰回京一趟。
　　二宝把信拿给了他家少爷。
　　看到信上短短的一句话，狄仁杰问二宝：“你给我爹的信是什么时候寄的？”
　　吞了吞口水，二宝说：“少爷你都知道啦？其实我是担心你啦，信我才寄出去两天，老爷应该还没收到吧？”
　　“爹到底找我有什么事？”摩挲着耳朵，狄仁杰沉思。
　　这几年在外他也破了不少案子，皇上也提过他给他封个官，让他回京述职，不过都被他拒绝了，就是过年，他也是和他爹一起回并州老家过的，从那次醒来开始，他就没有踏进过他在京城的那个“家”——尚书府。独自在京城，他爹也知道他不愿留下的原因，只是这一次，到底有什么理由，非让他去京城不可？
　　“二宝，我总觉得这次爹不会给我什么好消息。”狄仁杰低声说道。
　　二宝不以为然地笑着说：“少爷你瞎担心什么，没准又是皇上想给你赏赐点什么呢？再说老爷都是当朝吏部尚书了，哪还有什么人能对老爷不利的？”
　　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狄仁杰带着二宝上了路。
　　他们到达京城的时候已经立了夏，草色鲜艳带着些微的潮气，这是头一天下过的雨，长安街上还是一派熙熙攘攘，以前的德云堂现在换成了一家叫梅苑的戏班，阁楼里依旧热闹非凡，只是前排再没有空着的座位。一瞥之后，狄仁杰便挪开了眼，里面没有那个熟悉的背影。
　　尚书府外，狄尚书终于等回了他的儿子。
　　父迎子，于礼不合，这不像他爹会做的事，想到这狄仁杰的心更沉了：“爹，你找我？”
　　“怀英啊，你回来啦。来，来，咱父子两好好喝一杯。”
　　“哦。”察觉到父亲的小心翼翼，狄仁杰不动声色地思考着各种可能。
　　可他如何也想不到，酒过三巡，他会从他父亲口中听到那样一个消息，一个让他如何也不愿相信的消息。
　　“怀英啊，你还记得元芳吗？”
　　握着杯子的手一滞，狄仁杰抬眼看向他的父亲。这里的一陈一设都还是当年尚书府的模样，他还记得就在这张桌子的另一头那个张扬少年曾经坐在那对着他瞪眼——如何不记得。
　　“他……”
　　问出了一个字，却不敢去作下什么假设，狄仁杰目光灼灼望着他的父亲。
　　“他死了。”狄尚书小心观察着他家儿子的表情。
　　“咚”的一声，酒杯落在桌上，酒泼了一桌，漫延着滴落在了狄仁杰的衣袍上。
　　半阖着眼，狄仁杰问：“什么时候？”
　　“三年前。”
　　“皇上说生死不明。”
　　“确实被人所救。”
　　“那怎么会死？”
　　“伤重难医。”
　　“三年后如何知道？”
　　“尚书令。”
　　“光凭一块令牌……”
　　“还有他的扇子和衣物。”
　　恍惚间，狄仁杰想起了在鸢尾谷的那次，他笑话过元芳：“王公子好雅性，这么冷的天还扇扇子，真让我等望尘莫及。”
　　下意识地把扇子往身后一藏又重新放到了身前，王元芳瞪着眼挑衅道：“本公子就爱用扇子，还要用一辈子扇子，怎么？你管我啊？”
　　“那也不能确定就是他啊。”狄仁杰低声反驳。
　　“皇上找到了那个救了他的人，也找到了他的墓……诶？怀英你要去哪里？”
　　“皇宫。我要去见皇上！”狄仁杰说着冲了出去。
　　在他身后，狄尚书摇头叹息：“让皇上教他死心……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