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莫可忆

11、熊孩子

　　才拿起筷子准备吃早饭，就看到门口堵了一个人，逆光而站，看不清面貌。仿佛是那天上的神灵，偶然下凡人间。一旁的蔚明有些呆愣，似乎不明白一个晚上的时间何时多了这么个如仙的人，侧头询问，却见夏依然嘴角微勾，朝对面示意：“坐。”
　　那人这才从光中走出来，身形渐渐显露，却是一个比他还矮比他还瘦弱的小男孩。只是这男孩并不怯懦，噙着一丝笑，施施然坐到了夏依然对面。
　　这孩子，不简单啊。
　　看到月华毫不拘束的拿起碗筷就开始吃饭，面上哪还有一点儿悲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昨晚的一切是错觉。挑挑眉，她就知道这个人会这样。虽然处境艰难，却从不屈服命运。即使内心怎样伤悲，第二天却不让人看出分毫。要不是昨天事发突然，又突然知道自己娘的死因，恐怕，她也不会看到昨日的月华。
　　不再言语，也不介绍，仿佛刚刚那一声“坐”是远处飘来的声音。一顿饭在沉默中过去。直到红儿撤下碗筷，泡上茶后，夏依然才开口：“蔚明，这是月华。”转头对月华，“月华，这是蔚明，我目前的……呃……”叫什么好了？师傅？师兄？哥哥？感觉都不对。“……我朋友。”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个了。
　　两人皆起身向对方拱手行礼，都是漂亮的孩子，如今做出大人般规矩的动作，既滑稽又好笑。索性都是气质非凡的人，好笑之外另有怜爱。不错，就是怜爱，夏依然虽说身子是几岁孩童，心理却不知多少岁了，至少，成年了。所以看着他们，甚至是红儿，夏依然总忍不住用大人的眼光看他们，在不经意间也会纵容他们的无理取闹。
　　“蔚兄。”
　　“月兄……敢问月兄何时来的庄子，我整日待在这儿，竟不知道。”说完噗嗤一笑，似乎在自嘲自己的粗心。
　　将蔚明的神态收入眼中，再次行礼，“月某昨日来的，只是时辰已晚，蔚兄估计已睡下，故不知。”
　　“哈哈哈……原来如此，我小妹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不要见怪呀！”凑上前，哥俩好的拍拍月华的肩膀，在外人看来，仿佛两人一见如故，只有月华呲牙，“这人，力道怎么这么大？”不经意的侧过身子，现学现卖，也使劲拍着蔚明的肩膀，“哪有哪有，我和小姐昨晚聊的十分投机。”说完挑衅的看了看蔚明。
　　“你……”目光相遇，火花激烈碰撞，两人都在较劲，都不愿服输。月华是不满蔚明的字字珠玑，蔚明则不满月华的挑衅。一时间，大厅里除了茶杯碰撞声，再无其他。
　　夏依然好笑的看着两人争锋。这就像家里小孩打架一样，谁也不让谁，作为大人的也不能随意帮，否则哄好了这个，那个大哭，哄好了那个，这个委屈，十分为难，索性不管，让两人自己和好。
　　放下茶杯，走过两人身边时，轻轻道：“你们能一见如故我十分高兴，聊好了再去武院找我，不着急哦。”
　　从前几天开始，夏依然就调整了计划，如今上午学武，练习招式，下午跑步，强健体魄，有时顺便背上弓箭，一边学习射击，一边还能打到野味，在后山享受一番。
　　上午练剑两人没出现，中午吃饭时两人未出现，直到夏依然背上弓箭，准备出发的时候，出现了，却只有蔚明一人。蔚明出现的时候，身上衣服已换了一套，嘴角有点红，其他地方被衣服遮着不知，看到夏依然立马从一旁抓起自己的弓箭，一个箭步追上，大摇大摆的跟着走了。
　　虽然疑惑两人发生了什么，但像之前说的，还是暂时不要管为好。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夏依然是在欣赏路边风景，不管看了多久，这风景都百看不厌，风，鸟，花，树，无论哪一处，皆让人留连。蔚明则目不斜视，跟在一旁，嘴边却不时勾起弧度，不知在想什么美事。所以，虽然沉默，却互不干扰，自得其乐。
　　另一边，自打回屋后，月华一直歪在里面，门关的紧紧的，就连饭也是放在门口后月华偷偷拿进屋吃的，乍一看十分可疑。可月华宁愿被人怀疑也不愿出来，晚上听红儿提及才知道，吃完饭后，吩咐红儿弄些饭菜，三人才一同来到了月华屋前。
　　看到对面的凡苑，夏依然才恍惚记起这是蔚明的院子，悄悄撇了一眼还在眯眼浅笑的蔚明，心中可怜：这么远的路，每天真是难为他了。
　　蔚明却不知夏依然内心想法，还以为她也是不情愿来这儿送饭，心中雀跃不已，之前的那点儿郁闷一扫而光。
　　随着走近，屋内灯光如豆，只一个黑色人影不时晃动，看不清在做何。示意红儿上前敲门，夏依然适时出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月公子，你这是想早日去见你母亲吗？”
　　……
　　没动静，就连人影也未动一分，挑眉，难道她猜测错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开门。”
　　……
　　还是没动静。这孩子，死脑筋！
　　侧头眼神示意，踢门。
　　蔚明看戏正看的正欢，突然接收到夏依然的眼神，按习惯本不想听从，转念想到要在她面前留下好印象，于是乖乖的走到门前，伸脚，踢门。动作行云流水，轻松惬意，门内的月华甚至注意到了蔚明上扬的嘴角，心中一时气愤，余光忽瞥到后面的红色，也顾不得恼怒了，赶紧钻到被子里，做缩头乌龟状。
　　夏依然一进门就看到了榻上月华的扮相，噗嗤就要笑，想想又极力忍住，而身后的红儿却是进门，笑声便接连不断，被夏依然几个瞪眼之后才按耐下来。
　　不是红儿想笑，实在是月华造型之蠢呆，让人忍俊不禁啊。只见他大半个身子套在被子里，只留臀部在外，青色的被子，棕色的衣衫，细想那情境，能不笑？
　　夏依然现在是不想浪费口水了，她都说了那么多，甚至把东西都拿来引诱了，没想到这孩子还不上当？啊呸，还不出来！耐性没了，直接上前，开扒！咦？拽的挺紧，我再扒！扒不动？蔚明，上。
　　三下五除二，月华的被子被扯下来，露出了庐山真面目。啧啧，眼神在两人之间逡巡一段时间后，夏依然才感叹：我果然不该来。
　　却是那月华原本好看的眸子被染上了黑色，俊挺的鼻子上添了几块颜色，至于嘴巴……呵呵。
　　提步转身走，她可不想管这事儿，这个糊涂事。
　　“小姐～”背后声音之哀怨，之婉转，之一波三折，若不是情况不对，夏依然都要为他的声音叫好，实在是不做老鸨对不起这声音啊！
　　微笑转身，“有事？”
　　“我好疼～全是他打的！”手一指一旁悠然自在的蔚明，因为大声扯痛了伤口，疼的月华呲牙，哼！反正自己这个样子已经被人看到了，索性为自己讨个公道。“你要为我做主～”语气之哀怨，眼神之委屈，夏依然不禁愕然，这孩子的变脸术真高。
　　“……哦～怎么回事？”既然事情已摆在自己面前，不管也得管了，转头问道。
　　那蔚明却始终不改神色，那淡定的神态仿若换了人般，“男人之间的事，还是说……”看向月华，“你不是男人？”这句话里的疑问之明显，明显到在场之人都可以感受到月华身子的颤动，幽怨之色不再，转而换上一副坚定，“小姐，没事了。”
　　虽然疑惑是不是男人对一个男人（？）的重要性，考虑到事情的复杂度，夏依然还是听话的，脚底抹油了。
　　然，虽然不想管两人的事，不过毕竟是蔚明打伤了人家，作为主人，虽然他不是悠然山庄请来的客人，考虑到夏施和山庄的名誉，夏依然请大夫给月华治了伤，每日好吃好喝，力求他早日痊愈。而月华本是来投奔夏依然，如今情形倒合了他的意，竟安心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