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你改言情的》苍苔露冷

2、相识

　　报纸和新闻来势汹汹，娱乐版的头条就是“惊天丑闻，耽美著名作家秦涩和其首部网络剧男主演私奔”，下方的小标题是“两人是否在拍摄前就认识并一直有不正当关系？对此事在网上曾发布告白声明的女主演赵岩笑又是怎么想的？”
　　耸动的标题，引导的说法。陈晃把报纸往边上一扔，咬牙以自己的方式在各大网站上发动反攻。他这一招很危险，为了避免被查出ip地址，他特意找了家网吧重新在各大网站上申请了账号。粉丝是关键，要想挽回两人名声，解释等于掩饰，吃力不讨好……不如以知情人的身份站出来为两人说话。陈晃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几天之后已经聚集了规模不小的反抗团，至少得以立得住脚了。
　　两边斗争得无声而激烈，陈晃也知道以这种方式对付周沉戈等于以卵击石。他并非没有背景，可他实在不想再去求“那人”。
　　“小涩我感谢你八辈祖宗！”陈晃喝了口可乐继续啪啪地敲键盘：“你让我又get了新技能啊……”
　　时间回到几个月以前，深夜，编剧家中，电脑面前。
　　“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你的书我都追了好几年了，拍成电视剧我不反对，但随意更改作品性质……我真是呵呵了，就当自己瞎了眼，以后再也不会看你的书了。再会！”
　　“大大你能解释两句吗，至少告诉我们你这么做的苦衷也好，当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心碎了一地。”
　　“我最爱的攻和受啊！虽然这本并不怎么出名，但是我的最爱，你有考虑过我们这些真爱粉的感受吗？”
　　……
　　秦涩翻着微博下粉丝们的留言，他已经看了一个多小时了，此时眼睛通红。
　　又翻了几页，他终于强迫自己停下，然后身子向后一靠，叹了口气。
　　秦涩苦笑着开口：“我也想给个解释啊，但这个解释连我自己都不满意，更何况你们。”他的原因无非是——经济压力。
　　作为以写耽美小说为职业的小神级别作家，秦涩前前后后写了有六年，他高中毕业之后没有去考上的三本大学，而是打工一年，然后租了套房子，安安心心写起了小说。
　　第一年他过得穷困潦倒，一整年一共四套衣服，夏秋两套，冬春也是两套。偶尔也下馆子，但是吃的都是十块钱以内的东西，大一点的餐厅一整年也没去过。
　　他记得自己刚开坑的时候看的人寥寥无几，大半年过去才勾搭上编辑，正式签约，勉强过活。
　　然后第二年他更加节衣缩食，终于在水平稳定到一定程度时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批粉丝。那一天他喜极而泣，冲出门去大吃一顿，顿时把自己十天的生活费花掉了。之后几天正当他愁苦不已时，稿费到手了，那一时刻他真正确立了自己走这条路的决心。
　　秦涩这个人比较省，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到自己余额宝里的数字不断上升。他可以不吃太好的东西，也可以在逛街的时候走马观花，一年四季只要四套衣服就撑得下来。即便这样，老天还是跟他开了个很大的玩笑——他从小相依为命的妈妈得了肺结核，由于发现太晚，不仅要住院，生命也没有保障。
　　住院掏空了他所有的家当，如今他只能卖出自己的作品，而且是由别人做主。
　　秦涩点燃一支烟，在黑暗中盯着火红的烟头看，随后在网上敲下一行字。
　　“我无法给每个人一个满意的解释，但是男主的选择权在我手里，这一点，我决不让你们失望。”
　　发送之后，秦涩站起来伸展了下筋骨，然后就出门了，他得去医院看看自己的母亲。
　　第二天他在病床边半睡半醒趴着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拿起来一看——是导演的电话。
　　秦涩摁下接听键，看了眼还在熟睡的母亲，小心翼翼走出了病房。
　　“喂，小晃？”
　　“小涩，现在正在海选呢，你过来看看吧，我答应过你男主角由你来选的。”
　　秦涩揉着眼睛：“好的，我一会儿就到。”
　　导演的本名是陈晃，年龄不大，27岁。作为小神，秦涩其实并没有很大的知名度，这部作品能卖得出去也完全是因为陈晃本人是秦涩的粉丝，他家庭条件很好，虽然人还是痞痞的没有个有钱人的样子。陈晃大学学的是导演系，家里人也很支持，他毕业之后一直没有拍过一部完整的作品，直到几年前看到秦涩的小说才萌生了要拍摄的冲动。他想方设法接近秦涩，后来两人就成了脾气相投的好朋友。
　　秦涩一直没有把小说改编成影视剧的意思，直到之后母亲生病了，万不得已之下他才跟陈晃提了一下。陈晃当时的乐呵劲秦涩至今还能想起来。尽管如此，即使不拍电视剧，哪怕是拍一部网络剧也需要大额的资金，陈晃家里虽然有钱，但也不会任由他这样挥霍。万不得已之下，他托关系拉了赞助，然而对方的要求是：“女主角我们这边要推一个新人，男主倒是可以由你们挑选。”
　　秦涩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要知道，为了避免粉丝寒心，他特意挑了自己作品中人气最低的一本。而且这本是他早起的作品，攻渣受作，哪怕就是拍完了估计也起不了很大的水花。
　　陈晃拍拍他的背，安慰道：“没事，等过了这一关咱有了资金，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秦涩感激地冲他笑笑，他没有告诉陈晃为什么要这么作践自己的作品，陈晃也一直没问，在这点上秦涩深深地感动着。
　　打车赶到摄影棚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了，这是个刚建成的场地，一切都还在清理中。赞助方是有名的土豪，陈晃本着不用白不用的精神，无赖地要求按剧本来建造建筑物，一来更接近原著，二来也能多点时间想办法给剧本增色。
　　这些事几个月前就已经定下了，尘埃落定后，秦涩才发微博告知自己的粉丝，谁想到一石激起千层浪，短短三天，他的微博几乎要被辱骂的话给淹没了……
　　进入棚内时，远远就看到陈晃冲他招手。秦涩往那个方向走去，近前才发现离陈晃不远的地方有一大长队，一水儿的帅哥，各个款式的都有。
　　陈晃勾着他的肩，把他往那堆人里带过去，然后在离第一人一米远的距离停了下来。
　　“你看看吧，都是小鲜肉。”
　　秦涩放眼望过去，顿时被这高颜值惊得整个人都惶恐起来。
　　“那啥，我们还是坐下吧，眼晕。”
　　“瞧你怂的。”陈晃乐开了花。
　　他其实早就预备好了椅子，就是想看看秦涩看到帅哥的反应。当下看够了，就带着秦涩到一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接着是表演时间。
　　每人上台任选剧中一段进行表演，然后由秦涩决定留下来的人选。
　　这些段落是陈晃挑的，作为忠实粉丝，虽然这本书不是他的最爱，但他也能从中找到自己的萌点。他精选了七段，任由这些鲜肉自由发挥。
　　第一位帅哥身高一米八，修眉细眼，长相颇有点韩国的味道。他上台鞠了个躬，随后挑了其中一段争吵的，很快进入角色，演绎起来。
　　秦涩和陈晃咬耳朵。
　　“这个不行，他长相就不符合。”
　　陈晃停了立马按铃，台上那位正演得起劲，这下子瞬间愣住。
　　陈晃直白地说：“长相不符，不好意思，浪费你的时间了。”
　　台上那位瞬间风中凌乱，队伍中也是一阵骚动，陈晃对秦涩说：“咱们这样太不人道了，要不你直接挨个儿走过去，挑到心仪的再让他表演？”
　　秦涩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同意了。
　　他送走那位有韩国风采的帅哥，然后真的像检查产品一样，一个一个走过去，看他们的长相。
　　这一来前面十个都不符合他的心意，直到走到第十一个才勉强有了点感觉，接下来一直走到队尾，他一共挑出六个人来。
　　秦涩带领这六人向陈晃走来，远远望去，这位面皮白皙而嘴角下垂的作者大人颇有妈妈桑的气势。
　　陈晃忍俊不禁，等秦涩走到跟前，才笑着说道：“牛郎头啊你这是。”
　　秦涩白他一眼，说：“就这几个吧，剩下的都不太符合。”
　　陈晃两边看了一眼，说：“合着你就是不喜欢小鲜肉是吧，挑的都有点腊肉的感觉。”
　　秦涩点头：“你不是忠实粉丝吗？难道你脑补的攻是个小鲜肉？”
　　陈晃义正言辞：“当然不是！受才应该是小鲜肉！”
　　他说完就很有导演风范地斥退了没被选上的人，等那群人熙熙攘攘离开后，这六位候选人就依次上台挑选段落进行表演。
　　可能是为了避免和第一位帅哥一样的结果，前面三位都选择放弃了争吵的那一段表演。秦涩目不转睛地仔细观察这几位，第四位上去时，很有礼貌地弯腰九十度鞠了个躬，随后问道：“我想演书中没被挑出的一个段落，可以吗？”
　　秦涩回答：“你随意。”
　　那人的目光和秦涩交流一下，秦涩顿时心中一震，浓眉大眼，眼神认真诚恳。都说作家笔下的角色多少都有相似之处，秦涩也是如此，他笔下的攻虽然没有刻意显现出外貌，但在秦涩心里，眼神认真是必不可少的。
　　他的心隐隐偏向了这一位。
　　而当这第四位候选者选了书中那一节来表演的时候，秦涩心中就已拍板。
　　那人说：“可能终我一生也碰不到比你更糟的人，可我就是喜欢你的糟怎么办？我有很多个夜晚看着繁星努力想你的缺点，想到自己都觉得已经厌恶你到不行时，突然耳边就响起你第一次跟我说话，你开怀大笑，对我说：‘你这个教主，也挺有人情味的嘛！’然后我的一切努力又一次泡汤。“这段话在结尾处，秦涩当时写到末尾的时候已经对这本书失去信心。然而他的文笔经过这一本已隐隐有所提升，所以结尾处他修改了无数遍，最后抵不过自己的矫情，给了个大团圆的结局。
　　之后两位的表演秦涩没怎么认真去看，陈晃早就看出他心中所想，便翻出这几个人的资料，特意把第四位的扔到了秦涩手里。
　　“看吧。”
　　秦涩翻开这份简历，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他的一寸照，蓝色的底色，黝黑的头发，眼神依然认真，而且十分上镜。秦涩的眼睛移向一边，随即看到了他的名字。
　　“韦髓。”秦涩念出声来。
　　“什么？”一旁的陈晃顿时发出疑问。
　　秦涩把第四位的名字指给他看，随后引来了陈晃的爆笑：“韦髓，哈哈，尾随？跟你的名字一样搞笑。”
　　秦涩一脸黑线：“我的名字很好笑吗？”
　　他说这话时底气不足，因为当初起笔名时他想过要不就用自己的本名，但又担心秦涩谐音“情/色”，会不会让粉丝怀疑他的为人。
　　陈晃也不回答，等所有人表演完，陈晃很官方地站起来同每个人握手，然后说：“你的表演很精彩。这样吧，你先回去，我们讨论下，明天之前给你回复。”然而走到韦髓面前时，陈晃压低声音说了句：“等一会儿你先留下。”
　　韦髓果然按他所说留了下来，秦涩这才起身，正式地和韦髓打了招呼。
　　“你好，我是本书的作者和编剧，很高兴认识你。”
　　韦髓也伸出手和他一握，秦涩感到他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自己一番，顿时觉得心里一紧。他十分不习惯被别人打量，生活中即使有时候为了写作不得不观察别人时也是很小心翼翼，不愿被别人发现。
　　韦髓回应：“也很高兴认识你。”
　　等两人握好手，陈晃用欢快的声音说道：“都认识了吧？那好，晚上一起出去吃个饭吧，我请，身为导演，保持剧组关系融洽也是我的一大任务！”
　　秦涩道：“也好，大家彼此深入认识一下，以后合作起来也比较容易。”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讲话变得这么官方了！”陈晃狠拍秦涩的脑袋，他明明记得两个人熟了之后秦涩一脸猥琐的模样，结果在新认识的人面前就装得一本正经，这可不行！今天晚上必须灌醉他，让他露露本性！
　　韦髓自然没有意见，几个人交换过联系方式后，就各自回去做自己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