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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惊梦 ...

  •   “好漂亮的弓!”
      将匣子打开,木料保养得宜的幽幽宝光映在阿年眼里,喜得他不由得叫了一声。
      “是么,那弓是什么样子?”
      “这弓四尺余高,一尺余宽,弦细若丝,乌黑泛银,柄厚一指,涂饰朱漆暗缕云纹,距柄顶栓弦处一掌外镶着一块小拇指肚大的两眼流彩虎睛石。”
      李曌一边听着一边用脚趾在铜盆边上摸到了帕子夹着擦了脚,他的嘴角柔软的弯起来,低着头自言自语着。
      “他倒真替我省事。”
      “公子说什么?”
      “哦,没什么。”
      疑惑的扁了扁嘴,阿年终还是抵不过男孩天生对兵器的热爱又将眼睛转回去对着那弓来来回回的打量。
      “公子,这弓阿年可以试一试么?”
      “你莫去试,这弓力道大得很,当心伤了你。”
      “这弓提在手里也不过四五斤的重量,当真这样厉害?”
      “此弓乃是机关世家手艺出神入化的匠师所制,一丝一毫的赘余都不留有,所用的铁梨木又是极轻且韧的,故虽重量不增却射程不损;战场上纵横奔袭每减一分辎重便能省下许多力气,这样的弓,用来是极好的。”
      “战场……?莫非这弓是要给辛小姐的?”
      “难道我还留着当根烧火棍不成?”
      眼看着自家公子唇角不自觉的温软,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瞬间绽在阿年脸上,他绷着满脸窥得奸情的促狭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宝弓在匣子里妥帖的放好搁在床边的花几上,几丝吃吃的窃笑还是从他忍得酸痛的嘴边漏了出来,落在了李曌的耳里。
      “笑什么,还不快收拾收拾上床睡去。”
      自知大概又是面上因盲了多年偶有失饰的神情让阿年偷看了去,李曌自觉尴尬,只好佯作两分愠色轻踹了那铜盆一脚。
      “是,公子~”
      大圆眼睛都弯做了弦月模样,阿年拿腔拿调的应了一声,兀自笑着拾掇了铜盆巾帕吹熄了烛火掩上门退出去了。
      夜色渐浓,天边的月亮似是比前几日饱满了些,多了几分气力的银光从新换了纱纸的窗间漏了进来,竟映得这陈设简陋到有些空旷的卧房不似往常那般清冷,甚至连床上面目模糊身型残缺的男子看起来都没有往日那样凄凉了。
      李曌安静的躺着,不知在想些什么,上了年岁的门窗并不能关的很紧,几缕微风钻进屋里擦过他爬着几条疤痕的鼻梁,又勾着些额角的发丝,顺着桂花填的枕头和白锦被头下一段戛然而止的凸起不知不觉的滑落下去。
      万籁俱寂,房间里只剩下自己越来越轻越来越和缓的呼吸,脑中纷繁的思绪也渐渐稀薄下来,飘忽如枕侧吹来的呢喃细语。
      不知她握着这弓,心中是否会有同自己当初一般的欣悦……
      他这样想着,耳边似乎也就有了那样拂面春风般欢笑的轻响。
      “李曌,李曌……”
      嗯?
      循着那缥缈的呼唤睁开眼睛,朦胧中见得手侧是雕饰踏云麒麟的朱色廊柱,脚下是五色禽羽织的璇玑贡毯,由身周各样物什看来此地确是儿时居所中的花苑,苑中正是初夏天气,鸟鸣风清,花草英英,莲池旁有一名红衣少女在繁花中轻踮着脚拈着高处翠色的柳枝,似是察觉了身后的目光,她松了手回过头来。
      “若素……?”
      少女抿嘴一笑。
      “醒了?”
      “哦……我怎么……”
      眼前似是清明了些,脑中仍是蒙蒙的,李曌抬手抹了抹脸,摇摇晃晃的想要站起身来。
      “你呀。”
      飞扬着轻盈薄纱的裙衫翩然行来,若素伸了手搭在他的肩上将他半起的身子按回了方才斜坐的美人榻上。
      “陛下召了爷爷去议事,你说要带我来看看你儿时玩耍的花苑,可到了地方,却自己倚在凉亭里睡着了。”
      眼见她嗔怪的点了点自己的鼻尖,李曌却只觉得是被一缕清风拂过,仿佛那牙白的指甲全无半分力道,轻的不如一片秋雁的羽毛。
      “当真是失礼了,我向你赔罪好么?”
      “那……”
      白皙倾长的手指转回来点着自己红润如樱的唇,若素转了转眼睛,复又噙着一汪清浅的笑意垂眸望着他。
      “你陪我去那边看牡丹可好,那花开的正艳,每朵都碗口那样大,可好看了。”
      “好,我陪你去。”
      “我还要你陪我去看山,看水,看海,去看我打下来的那拉提,那有终年不化的雪,夜空中是数也数不清的星辰……”
      “好,我都陪你去。”
      望着若素如撒了许多碎星子般含笑的眸子,李曌忍不住伸手将她纤细的身子揽到自己怀里。“你想看什么,我都陪你去看。”
      两相望着,若素弯起了眼睛,猫一般蜷在自己怀里吃吃的笑起来,李曌不禁看的痴了,笑声停了下来,若素抬起头,她脸上的红晕褪了下去,远山般的弯眉微蹙起来,却是有些含忧带怨的。
      “可是李曌,你是看不见的呀。”
      李曌心里一惊,却又看她盈盈一笑。
      “不妨事的,你在这里坐着就好,我自己去看,我自己去看。”
      她这样说着就要站起来,李曌欲拦,却只觉得手下无力,低头一看,那环着若素肩膀的竟只是一只空袖子,正随着她的离开飘飘忽忽的直落下来无力的垂坠到身侧。再抬头,只看得若素提了银枪披了银甲,大红的披风展在身后被猎猎的大风吹得扬起,灼灼的光华如同漫天的朝霞一般,她的眉眼和方才一般模样却在温情中多了许多刚强,一双幽深的瞳子里满溢着的尽是逼人的英气。
      “李曌,我走了。”
      若素血色艳丽的唇瓣合起,嘴角挑作骄魅又决绝的笑颜,她转过身跑向朦胧之中,宝剑和盔甲碰出声声剥落琉璃般的脆响,恍惚之间,那火红的身影就如一页燃着的喜柬一般灰败散碎开来,他的眼前,只剩一片死寂般密不透风的黑暗。
      “若素!若素……”
      睡梦中听得里间异响,阿年刚趿了鞋子推门进来就见一地蹬得凌乱的被褥,散落下来的床帷间隐现着男子高大而因喘息不断颤抖的侧影,慌忙点了烛台跑过去撩开帷幔,他急着去扶李曌摇摇欲坠的肩膀,却摸得一手湿冷的汗津。
      “公子!公子您怎么了?”
      独自恐惧的挣扎在浓稠黑夜中终于得到一丝来自外界的温度,李曌如寻到救命稻草一般试图抓住触碰自己的手臂,然而他的残断的臂膀只是在空中乱挥了两下便因突如其来的酸痛坠回身侧,它们并没有能摸到任何东西。
      “阿年,我看不见了,怎么办,我看不见了……”
      “公子梦魇了,您的眼睛不是十六岁的时候就盲了么?”
      心里着急,阿年也就忘了嘴上的避讳,只是忙着去拽着被子将李曌为了方便而从无袖的里衣中裸露出来的肩膀厚厚的围上,他尤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公子的胳膊每当身体略有不适时都会整宿整宿的抽痛,若是受了风寒那便更是会痛的几天都难以入睡,好在公子身体底子结实,近些年来调养得宜几乎再未发作,可方才手背上冷硬得如冰坨子一般的触感让他又不得不将心提了半截。
      “是啊……我忘了……忘了……”
      “公子,我去烧些水来给您擦汗。”
      扶着李曌慢慢躺平,阿年放心不下的来回看了几趟,还是一跺脚披上棉袄往厨房去了。
      脑海中仍是方才金石的锐响,那朦胧又刺耳的声波震得耳朵嗡嗡的听不清声音,四周再次安静下来,安静得让李曌分不清此刻是否依旧浸在那个美好又残忍的梦里,胸膛中有块隐隐作痛的软肉竭力的跳着,将已冷透了的血泵满了这具残躯冻得每一分骨肉都如裸在终年覆雪的北境,双肩下那两条自己不知还剩下多少的残臂终于还是不再安于平静,它们开始麻木,开始酸涩,开始颤抖得如同正在被千万只蚂蚁攀爬噬咬着一般,皮肤和疤痕下挛缩过的肌肉不受控制的猛然收紧僵直,曾被生生斩断又历经磨难重新依附上骨骼的筋络被不知从何而来力量拉扯着,拨弄着,绷成随时就会扯断的一丝细弦。额前本随意束向身后的长发早已在惊梦中挣脱开来和着汗水的阴冷黏腻胡乱的在脸上贴作一团,然而李曌没有一丝空闲也没有一丝气力去偏一偏头将那些恼人的头发从唇上从鼻尖蹭开,方才还僵直不动的断臂突然怪异的伴着更为深邃的痛楚弹跳起来,那痛楚像是有根长而粗的钢针,一次次盯着他猝不及防之时准确的扎戳着伤口上最新生的嫩肉,又像是有人一刀一刀,将他的指甲直剪进模糊的血肉里。挣扎着侧身用重量压住那条不断抽搐的残肢,李曌的腰身精疲力竭的虚软下来,被汗水浸的冰凉的床铺上,他如同一条搁浅的鱼一般起伏着胸膛,一口一口,煎熬而绝望的吐出透支着体温的喘息。
      自己当真是瞎了太久,久到都忘却了已是怎样不堪的面目,竟至于起了这般荒唐的念头。
      刚灰烬里生出的星火,那样羸弱,又那样魅惑,它只来得及这么充满憧憬的看了一眼身周的风霜苦寒,只来得及这么璀璨的亮了一瞬。
      沉醉在幻梦中的伤痛苏醒过来,他的心火熄了。
      李曌,你想的真的太多了。

      虽说人丁单薄但毕竟是封有爵位的世族,新年里辛府还是免不了上上下下红红火火的忙了几日。好容易过了初十拜年还礼的客人渐少,赶了个大早,曹鞅拐着两条断腿一摇一摆的从竹斋中踱出来打算到药房去好生清点清点年后该要采买的药材,方才走过已许久未开的水榭,他突然听得几声似是有人将什么东西丢进水里一般的扑通怪响,循着那声响往水榭行了两步,他却见得纤细的雕梁间掩映着一抹有几分眼熟的女子背影,那女子不过双十左右的岁数,端肩蜂腰,身型倾长,她穿了一条朱红色的胡袖袄裙,正歪歪斜斜的伏在廊边的围栏上掰着手中的干巴饽饽有一搭没一搭的往养着锦鲤的围湖中乱掷过去。
      “辛大小姐今日怎么如此雅兴,竟起了个大早来这湖边喂鱼?”
      用手肘勾着围栏精致的镂空爬上两级矮阶,曹鞅慢吞吞的用膝盖挪到辛若素比平常姑娘都简单了许多的裙脚旁。被发现了踪迹的辛若素将自己软绵绵的搭在栏杆上,她目光虚浮的望着涟漪渐起的池塘,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将手中的饽饽用指甲掐着往水里丢过去,似乎也没有答话的意思,许久,她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一张懵懂又惆怅的脸来望向正对她这丢了魂般的状态摸不着头脑的曹鞅。
      “曹鞅,我好像又被你说中了。”
      “嗯?中什么了?”
      似是有些难以开口,辛若素转回脸去,低头用指节在已冻的坚硬的饽饽上敲了半天。
      “我可能是……看上李曌了。”
      “嗨……”
      曹鞅不带丝毫诧异的翻了个白眼儿,余光扫到池中本为了抢食涌向水面却被投食的人不知轻重的手劲一砸一跟头的锦鲤们,他的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看上便看上,祸害这些鲤鱼做什么……”
      将手中剩下的半块饽饽揉作碎渣撒向水面,辛若素像是没听到曹鞅的话一般只垂着两条手臂呆呆的望着那些只顾将口唇一张一合争抢食物的鱼儿。
      “他对我也是很好的,可我不知他到底是否对我也有意……我……我不知如何是好了……”
      “呦,土匪都能不知如何是好了?”
      颇有些哭笑不得,曹鞅摇着头将蜷在袖子中的残掌在腿上一击。
      “看上了便对人家好,想知道他的意思就去问,你辛大小姐不一向是杀伐决断快意恩仇的嘛,如深宫怨妇一般缩在家里喂鱼可不像你的作风。”
      “是,你说的对!”
      霍然站起,辛若素望着天边的朝霞一锤手掌,一把拽了裙角翻身踏了立柱房檐,身形只如惊鸿般在眼前一闪,霎时间便看不见了。
      仰面望着山墙上方才被踏过的微痕怔了片刻,曹鞅收起还凝在脸上的调侃神情,撇着嘴啧了一声。
      “这呆子……莫不是当真了?”

      几日里帮着爷爷待客接礼穿不得便装,若素被绊着腿的裙摆扰的心烦意乱,转身刚想回屋换过平日过去时所穿的男装没走两步却瞥见冰封的花涧上自己裙带翩然的倒影,咬着晨起涂了胭脂的嘴唇抿住一个含了两分得意三分羞涩的笑,她转回身踏落了后院中几枝松树上的残雪,头也不回的往马厩去了。
      远远的听得声声马蹄和嘶鸣,蹲在厨房门口给梅婶掰胡豆的阿年从柴门间探出头来向小道上张望,只见那覆着细雪的道路扬起滚滚飞尘,雪蹄红鬃的骏马背上火红衣裙的青年女子正挽着缀饰金玲的缰绳打着呼啸,转瞬之间便神采飞扬的驰至门前。
      “辛小姐?”
      凝神细看了两番下了马冲自己走过来的女子,阿年口气犹疑的轻唤了一声。
      “怎么?才几日不见便不认得我了?”
      拖沓着裙装还是改不了大步流星的习惯,辛若素牵着那匹混血宝驹走到厨房前弯下腰冲阿年挑眉一笑。
      “哪能!只是小姐一向作男子打扮,今日红装,阿年有些不敢贸然相认了。”
      “我一向作男子打扮,可你们也不能忘了我究竟是女儿身,闲来性起还是要打扮的呀。”
      “那是那是”
      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阿年方抬了头,一双眼睛便被若素身后那匹神气活现的高头大马勾了去再也转将不开。
      “哎,辛小姐,你这马真好生漂亮!”
      “要说这马还得多亏你家公子……对了,他可在屋里?”
      “在的在的,公子一向在的。”
      “那马你替我喂着,我去看看他。”
      “哎,好嘞。”
      在围裙上擦了擦在沾上的胡豆皮,阿年忙伸了手欢天喜地的接过若素手中的缰绳,前些天公子旧疾发作连着几日都睡不好连累得自己也忧心忡忡,今日能同自己喜爱的骏马亲近亲近,他那颗小小的心才终于重新又欢快了起来。
      将马缰一把抛给阿年,若素再也抑不住自己的腿脚几步便迈到书房门前,伸手将门推开往宽案对面望去,李曌依旧如一尊石像般静静的坐在那里,他似是瘦了,脸色也似更加苍白憔悴,整个人像莫名的失了神采和生气一般,只是阴沉沉的,晦暗的几乎要融进身周寥落的阴影里。
      “李曌!”
      “辛小姐来了。”
      心中满满的忐忑欢喜着,若素没有察觉到李曌语气中的异样,也没有注意到他听到自己动静时紧绷了的背脊,她兴冲冲的跑进了书房,又突然想到什么似得顿了脚步,却仍是又迫不及待的快步走到李曌面前。
      “李曌,上次你还说我为你读了这样久的书好生辛苦……我听闻你也许久没出门了,那日同你提过的上元灯会,你陪我去看可好?”
      满眼灿烂的笑着,若素仰面望着李曌略显僵硬的侧脸,望着他如同要做什么艰难决定似得,奋力挣扎着才滚过脖颈的喉头。
      “辛小姐可是忘了李某目不能视。”
      被一句意料之外的回答拉回几分飘摇的心神,若素望着他眼上似是掩着一团紧锁眉头的绸带忙不迭的张口想作解释。
      “不是……我只是想……”
      “那便是想要灯会上往来的男女来指点李某这样拖着残废身体的瞎子同你名门之后的大家闺秀天上地下的招摇过市了?”
      张口结舌的对着李曌寒若冰霜的脸,若素只觉得自己那一颗春意盎然的心缓缓的沉了下去,她不明白为何一向虽没有太多的殷勤热络的声色却总让自己觉得温暖安宁的李曌因着自己一句好容易才开了口的邀约突然冷漠疏离了起来,也不明白他为何会转了淡然豁达的脾性,将平日里似是刻意隐晦收藏的锋芒在唇舌间化作刀剑,字字句句都要诛自己一片赤诚的心。
      “我从未作过那样恶毒的想法,但却终也是惹得曌兄不悦,许是今日唐突了,多有得罪,告辞。”
      抬手一揖,若素纵身踏上院中仍旧张着萧索疏落枝干的桂树低着头飞也似的向西去了。
      沙场驰骋多年,她第一次被破了城防无心恋战,只想就此丢盔弃甲抽身离开。
      缓缓地从蒲团上站起身来,李曌沉默着转向洞开的房门,初春寒凉依旧的微风卷着些许结在砖瓦上的冰霜将他身侧布料厚重却仍难掩空虚的衣袖吹得如风浪中的孤帆般飘摇,脸上冷峻的神情如冰封的面具般渐渐分崩溃落,他绷作一线的薄唇张了张却只觉得喉头艰涩,踉踉跄跄的向前几步,隔着层层衣物的肩头终于触到带着寒意的门框,耳边早已再没有属于她的任何动静,他的心同着身体一起向下坠落,脚踝和膝盖被抽走了力气,颓然倒在冰凉的石阶上。
      许久没有这样热过跳过的心脏被掏成不敢触及的空洞,他知道自己是怕了。
      可是这恐惧和逃避却没有筑成自己隔绝憧憬的堡垒,反倒转了锋利的棱角,冲向了最不忍伤害的地方。
      自己的性子明明不是这样的,却为何对着她,成了往昔最为厌恶的阴损刻薄之人。
      身子废了,现在连自己的心性,也是要认不出了。
      感觉到头顶温暖而粗糙的摩挲,李曌抬了头,勉励挤出一丝凄凉的笑。
      “嬷嬷,我把她气走了……我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样对她。”
      身边的人没有应答,也永远不会有应答,她只是用慈母般怜爱的手呵护着自己所有袒露出的脆弱,填补着自己被席卷一空的体温。
      “嬷嬷,我没事的,没事……”
      李曌喃喃的念着,他蜷起的双腿在抵向胸膛的过程中将身侧空虚无用的衣袖磨蹭成了滑稽而凌乱的形状,然而仍是无心也无法去察觉肩下消失的伪装,他只是将已无力再作任何矫饰的面庞,深深的埋进膝间温暖而黑暗的空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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