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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第八十四章 ...
第八十四章雨后
师尊曾再再叮嘱,他若能离群索居清心寡欲,以琅琊阁的祖传医术保他长命百岁不在话下。说得容易做起来难,人活一世多多少少总有放不下的执念,他只能少去想少去看,假装自己是超脱世间的天命之子,高居琅琊山巅的南楚少师。
鬼使神差的,他偏要走下山间楼阁,踏进世俗纷扰。现在想来在大梁君臣生拉硬拽下身陷金陵难以脱身,不失为对他自作孽的惩戒。
一年多来,他旧疾复发的次数比过去几年加起来都多,多半是忧思过多心绪难平的缘故。好比此刻,他思虑愈重,胸臆间的骚动愈甚,止不住的嫣红从指缝满溢而出,一滴滴连成线,落到地上漾开朵朵刺目的血花。
真是不该,弄脏了小熙花了好大心思挑的衣衫。
“东冥,你受伤了?御医呢,御医怎么还不来!”
梁皇绝非没见过血光的文弱皇帝,突遭行刺危及性命皆不足以令他颜色大变,高台边垂着脖颈咳个不停的瘦削背影像极了二十多年前名满京城的苏宅主人。小殊好不容易留下的一缕香火,决不能有什么闪失。
天可怜见的,等几个上了年纪的老先生气喘吁吁地赶到时腿脚都打颤的模样,让等得不耐烦几欲发作的梁皇陛下都不得不按捺住心头无名火,免了他们陛见跪礼只是令他们速速诊治的口吻冷得直掉冰渣,大有诊治不出个名堂来直接拿他们问罪的架势。
再一看被匆忙安置在从附近营帐抬来的小榻上仍在间或呛咳出血沫的赤焰侯,御医中云氏出身的几位杏林高手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定是陛下搁在心间上疼爱、林家的独苗苗林小侯爷又干了什么引动七情诱发旧疾的好事,惹陛下着急上火了。
事急从权,几个老御医留下两位在心疾一道上造诣最深的两位道了声“告罪”,一左一右各自执起林洵一只手诊脉,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如何?他究竟是受了伤还是心疾复发?”
两人面面相觑,习惯性地将病情在脑子里过了个来回,思来想去也找不出个稳妥的答法,眼见梁皇频频催促问得心焦,支支吾吾的不知当如何作答。
“陛下……不必……为难两位了。咳咳,咳咳咳,烦劳……替我师弟……解了药性……让他……让他来……”
心口像压了块大石头闷得生疼,从刚才起便张着嘴难受地喘着气一言不发的林侯爷断断续续地细声请求,许是不指望两位御医能给出行之有效的医案来,也许是师弟更熟知其病情或有对症药物在手。
梁皇一面传旨速为林洵的“师弟”解毒,却没轻易放过两命御医。
“二位是御医中的佼佼者,连个说法都给不了朕么?”
二人暗暗叫苦,陛下犀利锋锐的注视令二人几乎顶不住帝王威压情不自禁地发抖,顾不得什么顾忌惯例云云,你一言我一语倒筒子似的一股脑说了个彻底干净。
“据臣诊脉所知,侯爷近日本已抱恙。”
“适才身中迷药之下,侯爷救驾强行运功必使药性入体较其他人更深。”
“臣等皆不擅武功,即便诊治得出侯爷气血紊乱似受了内伤而后诱发旧疾,亦拿不准如何施救方才稳妥。”
“臣医术不精不敢擅专。”
“臣亦同。”
两位头发花白的老御医齐齐口称无能为力跪辞圣命,倒在赤焰侯席边看起来为药性所困动弹不得的年轻人却恨不能立时赶到兄长身边。眼见林洵病征危急容不得梁皇多想,下令御医先为蔺熙“解毒”——以他对琅琊阁一脉的了解,蔺家上上下下脾性如何暂且不论,医术确有独到之处不在浔阳云氏之下。
解了药性“踉踉跄跄”抢到兄长身边的蔺熙哆嗦着捧起兄长被血染红的手,几近失态地带着哭腔哽咽难耐。
“哥哥你怎么样,有小熙在,哥哥会没事的,哥哥一定不会有事的!”
“小呆瓜……”
不过多吐点血,他能有什么事?小熙,别担心,睡一觉就会好的……
许是因着伤病,许是累了,许是身边有了足堪信赖的“亲人”陪伴,意识渐渐迷离的林洵唇角带着浅笑彻底坠入黑甜乡前的如释重负尽数落入梁皇陛下眼底,多少让这位大梁至尊有些不是滋味儿——都说生恩不如养恩,东冥早把蔺晨父子当作至亲,与大梁的先父挚友到底生分了。
罢了,日久见人心,东冥年纪还轻,今后总会慢慢懂得他们做长辈的良苦用心。
一场惊心动魄的行刺过后,刺客泰半伏诛,仅剩的活口由萧大统领接受讯问处置。看似尘埃落定雨过天晴,实则暗潮涌动的九安山猎场行营随着赤焰侯病情时好时坏时昏时醒而笼上了一层厚重的阴霾。
自白日里宫人如奉至宝般小心再小心地将赤焰侯连人带小榻一同送回了他的营帐,仔仔细细诊治之后阴沉着脸出帐向奉钦命守在帐外随时等候消息的内侍给出一张药房、提出一个要求。
不消片刻,十余名禁军身负钦旨驭快马从行营出发,分头寻找随穆王爷一道围猎去的天下第一高手飞流。
正当所有人都私下里揣测赤焰侯这次会否凶多吉少之时,赤焰侯营帐之内本该昏迷不醒的林侯爷小扇子似的睫毛颤了又颤,清澈如潺潺流水的眼中五味杂陈,有疲惫、有饮恨,甚而藏着几许得色,怔怔望着营帐中不知名的地方出神了不知多久才好似如梦初醒,偏过头满含歉意地安抚陪在身边快暴跳如雷的蔺熙。
“安心,我无妨。”
不知是不是咳得太厉害破了嗓子,兄长勉力说话语带嘶哑,蔺熙赶紧倒了盏温水来,探身扶坐起兄长喂他小口小口喝下去润喉。
“哥哥都吐血了怎么可能无妨。”
“急怒攻心以致血不归经而已,你精通医理我当瞒不过你。”
“我猜哥哥是做戏给旁人看的,可御医将你的情形说的那般严重,这才吓到我了。”
蔺熙算是猜到开头没料到结尾,再者他关心则乱慌了心神,虽更易取信于梁朝君臣,他却绝不愿忆起令他窒息的惊魂一刻。
“做戏要做全,两位御医皆是浔阳云氏的旧相识,难得他们肯助一臂之力,我焉有不顺水推舟之理?”
以浔阳云氏的盛名,两位老御医多少能探出些端倪。他暗地里以内功压制脉息,造出身受内伤旧疾复发的假象,他二人能顺水推舟假作不查,已是看在多年与江左盟和琅琊阁的交情上,彼此都留了进退的余地。
良机稍纵即逝可遇不可求,大梁这地方他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了。
“小熙,你早准备好了的药给我吧。是时候了。”
哥哥总算决心离开大梁了!
伯父,您贸然现身逼他救驾,愈加激化哥哥对萧景琰的不满,真是适得其反襄助了小侄。倘若此计能成,小侄回了琅琊阁定不忘给您敬上三支清香聊表谢意。
“假死药十分伤身,哥哥脉象虚浮气息不稳,小熙先为哥哥调养几日再服药不迟。”
“也好,表面文章少不得要做,我若突兀猝死反而惹人疑窦,拖个几天不见起色死也死得顺理成章。”
一旦下了决定,林洵就像孤身沦落异乡的孤狼般,竖起心墙提防着除了同伴外的所有人。对他来讲,装病假死只不过是开头,出了青冥关方是南楚的地盘,九安山距之千里之遥,他得好好谋算方可保万全。
兄长心绪未宁就操心起他们的去路,蔺熙看在眼里疼在心里。要不是他行止不慎被言豫津觉察到他南楚太史令的身份,言豫津也不至于像嗅着肉味儿的狗一样死咬着他们不放。
倘若,倘若言豫津死了呢,或许……
小熙的杀意明显得三丈开外都能嗅到浓烈的血腥气,放任不管必会闯下祸事。
“要想顺顺利利地走出大梁,就绝不能节外生枝。我不管你想杀谁,都必须忍住,任何的轻举妄动都是变数,而我们最怕遇到的就是变数。”
哥哥鲜少郑重其事地嘱咐他,然但凡说了便不容违拗。蔺熙少不得记下言豫津一笔,算账什么的可以不急在一时,等他回了南楚,再一桩桩一件件好好算。
“小熙晓得轻重,哥哥放心。”
搬来几个软垫叠在床头好让哥哥舒服些,蔺熙如奉至宝般小心翼翼地扶林洵靠回榻上,铺开被褥替他盖好还不忘细心地掖好被角。本该是南楚神殿大权独揽的至尊,师尊引以为傲的长子,却为他所累留在金陵做这些委屈求全的事儿,半大青年虽从无一个字的抱怨,林洵看在眼里自责尚且不及,又怎么装得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来恣意享受小熙的付出。
“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死了,你便能顺理成章成为少师,身在南楚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必跟着我吃苦受累……”“该有多好”四个字来不及说出口就被蔺熙一眼瞪了回去。这孩子很少在他面前露出凶相,看来自己说错话惹他不快了。
“哥哥,别再说什么死不死的话了。小熙不要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更不在乎什么吃苦受累。对小熙来说,能跟在哥哥身边照顾哥哥,看哥哥每天都好好的,小熙比得到什么奇珍异宝天下至尊的位子都来的开心。”
南楚权贵圈子里人尽皆知,太史令眼里最最要紧的不是自家金尊玉贵的国师父亲和郡主母亲,也不是皮猴也似的两个弟弟,而是神殿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年轻少师。只要有胆量,哪怕你指着鼻子骂太史令本尊他都未必生气,但只要敢说少师半句不是,对不住了,神殿地下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了解一下?
然而,正是蔺小熙奉若神明的神殿少师夕未哥哥竟萌生出自怨自艾甚至轻生的念头,难怪他按捺不住脾气,恶狠狠瞪上夕未哥哥两眼都算是客气的,只差没犯上作乱逼着哥哥赌咒发誓立时三刻把厌世轻生的念头从脑袋里踢出去。
就算再三忍耐没付诸现实,被紧紧攥着的手腕上传来的勒疼足以让林洵感同身受他的急怒。
“是我糊涂了,不该说这些惹小熙不开心,哥哥发誓,以后定然绝口不提!”
“何止不提,连想都不准想!”
“好——,不想。”
“这还差不多。”
无论哥哥是不是还存着不该有的念头,以他一诺千金的性子,既然答应了必会做到。假使他偶尔不能在旁看着哥哥,不是还有飞流叔……对啊,飞流叔,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小熙……”
“我进来得够久了,再不出去有所交代就该招来萧景琰君臣疑心了。”
一时计上心来的蔺太史令提笔龙飞凤舞草草写就脉案药房,步履匆匆掀开帐帘出去。也不知他对内侍说了什么,少时数十骑快马疾驰出营,才有了之后漫山寻飞流的一幕。
九安山猎场的一角,毫不起眼泯于众多营帐中毫不起眼的一座,传出阵阵琴鸣。琴声嘈切急促,宫调暗哑羽调幽怨,奏到激愤时似暗藏剑戟金击,犬牙交错的血腥气仿佛扑面而来。
帐外鲜衣华服的贵人摇摇头不以为意,径自掀开帐帘进去。果不其然,帐内早有两三人聚在一处,饮酒的饮酒奏琴的奏琴。
“琴声最能诉说心声,羽长好大的怨气,谁招你了?”
“殿下。”
“参见殿下。”
帐内之人见进帐来的乃是自己效忠的主君,纷纷丢下手中杯盏,被称作“羽长”的男子赶忙从琴台后起身,苦笑着拂衣躬身见礼。
“参见殿下,殿下可是从陛下处来?”
“本王问及羽长之事羽长尚未作答,倒反过来问本王。”
主君垂问莫敢不答,只是不待男子开口,帐中饮酒的同僚便按捺不住抢在了前头。
“适才朱兄谈及近日赤焰侯独得陛下青眼,为殿下抱不平。”
“殿下莫听他们胡言,赤焰侯舍身救驾在下心中只有钦佩的,不敢有半分不敬。只是……”
好一个“只是”,甜言蜜语说尽都比不上这两个字。连篇的赘言中唯有这两个字看得出带着几分真心几分图谋。
“只是什么?但说无妨,本王恕你无罪。”
男子踱至上首坐定,随手抄起杯盏斟满仰头便饮。到了猎场才几日功夫,平素人人称道有君子风范的皇长子乐郡王身上就没了“谦谦君子”的痕迹,看来在猎场中遇伏迷路的几日经历正是洗去他一身贵胄公子娇气的关窍。
乐郡王萧敏琮口中的“羽长”、幕僚间所称的“朱兄”,正是被萧敏琮网罗至麾下权作谋士的朱圭,乐郡王府随行中颇得萧敏琮信任的的幕僚。此人秉性沉稳善谋老练,他轻易不向萧敏琮建言,一旦开口萧敏琮多少能听进去些。
“在下只是为殿下惋惜,殿下身手不凡本该在猎场上拔得头筹,偏偏出了行刺这档子事,殿下被阻在猎场中不得脱身,陛下的圣眷全落在了赤焰侯的身上,枉费了殿下一片拳拳……”
“羽长此言差矣,林侯不顾自身安危救了父皇,于大梁于本王都是莫大的恩德,父皇多关切他些再应当不过了。”
朱圭一番话似是而非实则话里有话,乍一听仿佛是替他叫屈鸣不平,只消多想想不难品出其中居心叵测的诛心之处。要不是看在朱圭进府后颇提过几项有见地的建言,萧敏琮绝容不下他大放厥词挑拨皇家父子亲情。
“殿下大度,非常人所能及,在下敬佩。”
萧敏琮自诩掩饰得不错,还是被朱圭捕捉到了他暗藏的不悦。识时务者为俊杰,朱圭当然选择闭嘴不去触怒自家郡王。
奉承话听得多了半点趣味也无,萧敏琮草草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本王听闻父皇日前传旨回京,命速召浔阳云氏医圣前来九安山了。”
云氏医圣游走天下行踪不定,若不是赤焰侯病势危重而他身边那位琅琊阁少主显见无力回天,父皇又怎会寄希望于寻云飘蓼来为之续命。
这个消息看来是从黎阳处传出来的,黎阳虽位卑言轻,却往往能经手些外人看来不痛不痒的文书钦旨。
“既如此,林侯病势又有反复?”
“岂止反复啊……”根本就是一日不如一日
“殿下欲言又止,莫非林侯眼见得……不好了?”
“噤声,不可妄言!”隔墙有耳,倘若朱圭的话一不小心被人听去再传到父皇耳中,立时便会招致圣心不悦。林洵自那日吐血后只清醒过一两次,与人说不上几句话便又昏睡,父皇忧心之余自是极为忌讳旁人妄议,如不想引火烧身,臆测林洵的话最好提都不要提。
既不容许门下议论,又特意告知他们,殿下是何用意呢?
“我等在外自当谨守门户,不言不当言,请殿下放心。”
指腹摩挲着酒盏外的纹路,所求绝不仅于此的乐郡王殿下唇角微弯,不以为意地嗤笑出声。
“你们都是本王心腹之人,这几日替本王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招揽到那位天下第一高手吧。”
林洵已是下市的光景,即便浔阳云氏能找到医圣,待其赶到恐怕也来不及了。死人荣宠再盛不过丧仪办得隆重些,日子久了父皇的伤感总会淡去,倒是他身边的飞流,如能招在身边为己所用……被困猎场中遭遇截杀的两日功夫里,萧敏琮无比深刻地意识到了飞流的强大与重要。
俯身行礼的幕僚们立刻恍然,自家主君的意图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盯准的不是日薄西山的赤焰侯,而是他身后的江左飞流。
“我等当尽心竭力为殿下筹谋。”
放眼九安山猎场,如果说出了赤焰侯营帐之外还有什么人是真心为林洵此人的安危忧心忡忡,而非惦念其身后所带来的影响的话,霓凰郡主算得上一个。
早年叱咤疆场的霓凰郡主在岁月的流逝中逐渐磨平了身上出鞘刀锋似的锐气,脱下甲胄的一代女将绾起长发,换着素衣罗裙不辞辛劳地守在林洵身边,任谁也劝不走。
甚至梁皇问起时她也仅仅是报以淡笑,全不理会暗处的风言风语,固执地我行我素。
“兄长既已不故去,臣替兄长照顾侄儿有什么不对。葺尔小人传些风言风语臣不会放在心上,陛下英明神武,想来也不会当真。”
“霓凰什么时候学会用言语挤兑朕了。朕没指摘过你的不是,无非想劝你自己善加珍重,都一把年纪了,你再病倒替东冥考虑的人可不又少一个了。”
“臣只能帮着照拂他的病,陛下当今天子九五至尊,才是能替他做主的人。论为东冥考虑,臣万不敢僭越于陛下之前。”
自认对林洵关怀备至纯出本心少有杂念的梁皇怎么听穆霓凰的话都觉得她话里有话,听着刺耳。他本就性情耿介到近乎固执,总角好友对穆霓凰的心意虽从未宣之于口,盘踞不去的心结始终让他无法对穆霓凰选择下嫁聂铎辜负了有婚约在先的好友这件事释怀,甚至隐隐有迁怒之意。
明面上霓凰郡主携夫君驻守东海军务繁忙,陛下体恤其奔波劳苦免其入京述职之责,背地里早有朝臣非议霓凰郡主背弃婚约另嫁,林氏子黯然魂伤以致病重早逝,不然以她有大功于朝廷于陛下,如何在东海一呆就是二十年。
然而前尘种种谁能说得清呢。当事者早已故去,无人敢站出来说一句林殊之死非因穆霓凰之故。萧景琰心结犹在,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宽宥穆霓凰——即便静太后几次三番晓之以理,甚至说出过“陛下非要逼着霓凰郡主为小殊守半辈子寡才满意吗?”这样的话,都拉不回固执如牛的梁皇。
一如此刻,认定了穆霓凰心存愧疚着意弥补的成见占据了半壁江山,他无法忘怀噩耗传来时没顶的悲痛,更克制不住归咎于穆霓凰的偏执,于是又一次怒意丛生。
“霓凰在京中耽搁的时日不少了,春猎后便启程回东海罢。”
“陛下……”
绕了一圈,再度回归原点。退避忍让了二十多年,穆霓凰觉得自己继续忍气吞声下去依然等不来帝王谅解的那天,与其坐困愁城任心结纠结半生,不如博上一博,最坏,最坏不过终老东海不得回返故乡罢了。
“臣戎马半生从不敢居功,血洒疆场、马革裹尸亦责无旁贷。然臣已老迈,精力日衰,不克戍边之重则,故而上书伏乞骸骨,望陛下允准臣携夫辞官让贤、避居故里,上疏多时陛下迟迟不允。”
“臣是武将,学不来文臣委婉含蓄那套,斗胆冒犯天颜求问于陛下,臣与夫婿究竟做错了什么,令陛下将我二人如同流放一般永驻东海至死都不得还?”
到底不负其女武神威名,暂时抛开君臣大义重拾往日不让须眉的魄力,直面帝王无所畏惧,气势凌厉得连梁皇在其逼问下都难免怔忡。
“朕自忖不曾亏待过忠臣,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朕学过无数遍。朕对当年的旧臣只有感激没有厌恶,唯独对你,穆霓凰,朕就不明白了,为何你背弃了你与小殊的婚约,他对你是一片真心。”
“他以梅长苏的身份随军出征时,朕就暗下决心,只要他能回来,朕当亲为其择一温良贤淑的女子相聘,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天长日久总能抹去你的身影。”
“然而噩耗传来,他永远留在了北境梅岭,与他的父祖一般。从那一刻起,朕就知道,有些人再难挽回,有些事再难忘怀。朕活着一日,放不下一日对小殊的亏欠。”
“霓凰,朕不是放不过你,朕放不过的,是自己。”
爱,刻骨铭心;恨与遗憾,同样几十年如一日地如跗骨之蛆纠缠不去。理智一遍遍告诫他不可意气用事寒了功臣们的心,时不时浮现心间故人含笑作别的身影总好似难以愈合的创伤,每每隐隐作痛。
“情之所钟,无迹可寻无有缘故。”长吁出胸中的闷气,终于了然的霓凰郡主仰头苦笑掩去眼角几滴晶莹,“与聂铎厮守是臣的选择,对林殊哥哥臣始终只有兄妹之情无涉男女。富贵易得真爱难觅,若因此招来陛下怨怼臣能说的还是无悔。”
“陛下无需自苦,春猎回京后臣立即启程回东海,回不回南境倒是其次,臣夫妇力有不逮,陛下需得早定后继之人才是。臣告退。”
果决干练的南境郡主雷厉风行一如往昔,既然梁皇早对她们夫妻二人下了定论无挽回余地,赘言纠缠已无济于事,还当早做打算——绝了回南境养老的心思,在东海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安居也不错,她郡主的封邑俸禄拿来置办些田亩,养活一家老小当无虞。
“……霓凰,你且容朕,再想想……”
诧异回身,霓凰郡主从帝王冷峻的面容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不忍。她颔首淡笑,豁达转身出帐。
帝王心,海底针,强求不来且随他去吧。
沈美人儿离开的第八天,接着想他~~~~~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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