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5、新历颁来送故人 ...

  •   睿同帝既逝,皇后又悲忧过度而伤及心肺,不能主事,萧惟渊是储君,便担起了大大小小的丧葬事物。
      我总记得睿同帝崩时的惨状,加上萧惟渊平素身子不好,不免担心他,顾不上自已也是病体初愈,许多事能做的也抢着帮他打点了,幸好现在还有陈芊蔚竭力相助,方分了一点烦心。
      倒是极忧心皇后,那么沉稳高贵的一个人,素来都是处处周全,如今竟失了心神,每日只在太庙中守着睿同帝的梓宫,终日愣愣的,不哭也不说话。
      灵瑞更是没人管了,我每日只应付那些凭吊的宫妇诰命,便已不可开交,还要挂着萧惟渊,也不能成天盯着她,只好也托给汶素。
      怕甘露殿中的事汶素一人应付不来,便拨了我宫中名叫兰楚的执事宫女等人听她使唤,这兰楚在宫中久,也是妥当的人,有她去了我方可稍稍安心。

      太史监择睿同二十七年十二月三十日为睿同帝发丧并册立新君之日。
      萧惟渊已忙得几日未回东宫,按例太子需从东宫迎出至太庙行册礼,大礼前夜我知他必会回宫,便在正殿等他。
      过了中夜,却仍不见他回,我连日劳累,实是撑不起精神,只得打发温芙去宫门候着,一见萧惟渊就来通报。
      我回到偏殿,也不敢睡,倚了描风荷梨花木软榻,点了座灯等他。
      本是受了寒,这几日事多,用餐都是见缝插针,哪顾得上什么食补,竟耗空了精力,一坐下来便觉得疲惫难耐,合上眼就睡过去了。
      半迷半醒间忽觉得有人过来,我向来惊觉,睁了眼看时却是萧惟渊。忙揭了身上的锦被,起身一礼:“臣妾拜见太子。”
      萧惟渊只浅浅笑一笑,拉我坐下道:“紫予,怎么就在这里睡了,也不怕着凉。”
      才两三日不见,他更是清癯,面色苍白得吓人,即使是笑也十分勉强。
      我心底一紧,他这身子,怎么禁得起这般的折腾?只盼得这事早日结了,让他也好生休养些时日。
      随口答一句:“本没想睡的,坐着便迷了。”
      抬眼往更漏一看,已近寅时,不敢再与他多话,只道:“太子,夜深了,明日还要劳顿,还是早些歇息吧。”
      萧惟渊点一点头:“我也是累了,紫予,这几天辛苦你了。”
      我浅浅一笑,取了便鞋给他换上:“臣妾倒还好,太子才真是辛苦呢。”又劝道:“太子,都寅时了,早些安歇。”
      萧惟渊再不说话,洗漱后直躺下就睡熟过去,可见已是累极。

      第二日才过卯时,初如就唤了我醒,只合了会眼,这会子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但今日大典,不得不早做准备。
      起身看看萧惟渊,他正睡得熟,眉头深锁,揉着一股忧劳之气,我不忍心吵他,轻轻下了床。
      尚衣局前日便送来大典所用的皇帝裘冕及皇后袆衣,游龙绣凤密密挨挨,展在铜镜前,那衣上的金镶银饰只艳光灿灿,与镜中虚影相映生辉,迷了人本性,分不清哪边是真,哪边是假。
      着了这衣,便是大武的国母,谁管魏紫予是谁?
      后宫中多少妃嫔了为了这个虚名,一世的期望都在小心提防与筹谋算计中葬送。从此以后,我的一切也要与这个皇后的虚名紧紧连在一起,正如同漪妃说过的那句话:安身方可立命,要是失了它,定是万劫不复。
      想到此处,觉得自已如同身处无尽的黑暗,一个不小心便是粉身碎骨,唯有奋力一博,才可得自保,世间寒凉,无过如此。
      叹口气,唤了初如替我梳妆,已到了这个地步,能求得平安己是不易,那广游四方的美梦再不要想。

      收拾好些杂事,才去唤萧惟渊起来,他仍是熟睡,我只稍稍推他一推,便睁开眼,头句话便是:“紫予,我可是晚了?”
      我心中不舍他操心如是,忙道:“不晚,是臣妾怕误了时辰起早了些。”
      萧惟渊笑笑,起了身,洗漱完毕,我亲服侍他更了裘冕,那衣服层层叠叠,虽费了不少工夫,倒是极衬他。
      萧惟渊本是俊美清逸,谪仙般的人物,只是温泽君子,气势上却是柔了一些,着了这纯墨色绣各态金龙的裘冕正服,果然添了帝王的威仪,气度庄贵不凡,我竟是看呆了去。
      萧惟渊见我愣住,问我:“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被他一问,我缓过来,自知失了态,红着脸摇摇头道:“没有。”
      时候不早,伺候他穿戴完整,自已也赶着妆好。门口便有奉迎太监来报:“请太子、太子妃移驾太庙。”萧惟渊只点一点头,携了我手一齐出了东宫。

      门外已停了龙辇凤舆,才按天子规制赶出,新上的朱漆还散着焦呛味。萧惟渊上了前边的龙辇,我由夜吟初如扶着,款款上凤舆坐了。
      众人拥着龙辇凤舆缓缓驶出东宫,仪仗严明,远远看去,如一条明黄真龙蜿蜒朝太庙前行,我不禁回头望一眼身后越来越远的东宫,从此以后,便真再也不能回来了。

      依礼新皇册典要先举行,行完册礼由新皇为先帝追封庙号,再发丧至业陵入土为安。这些工夫早几日已赶着备好,自然不许有什么闪失。
      先帝临终前曾留下遗训:太子年青少经事,由太傅魏仲言、大司空陈学升、尚书令凌景明、门下省侍中楚恭共同辅政,相商国事。
      这几位都是前朝的老臣,先帝在时也颇为倚重,此次册典便是定下魏太傅宣读先皇遗旨并册立新君,陈司空主持为先帝发丧。
      皇后病了几日,今日也撑着来了太庙,我见她神色飘忽,怕有什么事,令初如过去交待汶素好生照料。又见灵瑞跪在堂下,一双灵动的大眼已哭得失了神,平素丰润的脸颊也清减了许多,不免好生伤感。

      那册典的司仪仍是内侍省监罗业,他只一宣布册典开始,庙内众人便齐齐跪下,只剩了父亲着了全新的朝服,立于太庙内殿宣读先皇遗旨。
      父亲自从投身仕途以来,从最初一个从六品吏部员外郎,做到一品太傅,一路青云直上,至今日先帝临终授命辅政,又是国丈,父亲这一生求的也是如此了。
      如今立于众人之前,何等的荣光,只拉长声调:“大武世宗睿同皇帝遗诏:大武太子萧惟渊,圣德伟懋,规矩肃然;休身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使其顺大礼,肃承天命,立为大武国皇帝。”
      萧惟渊叩首接旨,父亲从侍从手中的黑漆泥金托盘中取过12旒天子衮冕,换下萧惟渊头上的太子衮冕,将他扶起立于殿前,又整整衣冠,叩首九拜:“臣魏仲言叩见大武皇帝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殿内众人均随他跪地肃拜三呼,一时之间,万岁之声不绝于耳,一层一层,由殿内传到殿外,再至远方,传来回声阵阵,排山倒海,仿佛天地都拜于脚下,同呼万岁。
      我不禁抬眼仰视正前威严的龙袍男子,那个遥不可及,浑身笼着神圣的光芒的人,还是那个我在池边偶遇、为我处处留心的萧惟渊么?

      册礼已成,萧惟渊已是大武国君王,尊为德昭皇帝。新君即立,首当行的便是要为先皇追封庙号后而发丧。
      睿同先帝的庙号是日前便订好的,奉为“景宗”,谥号“景天文武英明睿同皇帝”,迎入太庙,永享万世香火。
      陈学升奉旨为睿同皇帝主持发丧,由德昭皇帝亲自扶灵,我按礼更了孝服,送出灵队伍至皇城北面的玄武门。
      睿同帝的金丝楠木梓宫由七十二名孝服御待缓缓抬出城门,前是六十四位引幡人,高举万民旗伞,再是执白旗、御杖的仪仗队,后是文武百官、皇亲国戚和宗室车轿,大批法师道士随队诵经,护佑先帝早登极乐,再是宫内侍从、卫队、骑驾,竟有几千人之多,浩浩荡荡,往业陵而去。
      皇后本执意要亲送睿同帝入地宫,无奈凤体耗损过甚,委实撑不住,被我劝下,唤了汶素同扶上玄武门城楼,目送睿同帝最后一程。
      登上城门,满目望去都是弥弥素白,远远的看不到尽头。
      天一早便是阴沉沉的,这会儿更是下起雪来,一片一片,如同满天便洒的钱纸,盖住了睿同帝的梓宫,盖住了送葬的人群,屋顶树木均染成了白色,山川大地都失去了颜采。
      举国哀丧,天地同悲。
      睿同先帝,我的公公,你可看见了,你的逝去,就连苍天都为之动容。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新历颁来送故人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