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出一个杨玉来》幻影千月

5、采药

　　又是一晚过去。
　　清晨，当杨玉醒来时，林玄已不在竹塌上。
　　屋外树林中的鸟儿欢快地鸣唱着，杨玉一派神清气爽，听着也觉悦耳。忽然，一阵隐约的话语声传入耳中。
　　“抬进去便是了，放这儿吧，好，谢谢牛叔。”
　　“李婶，东西都搬完了？嗯，好的，这样就好，谢谢了。”
　　“哎，二嫂子，一点也就够了，我们用不了这么多的，再说你家里也有的是人要吃。过会儿再请牛叔帮忙带走吧，你这刚出月子，可操劳不得，早点回家看着你宝贝儿子去。”
　　“好，今天就到这里吧，我先谢过大家了。听说寨子里有了收益，明日寨子的孩子们就帮着家里做事，不必过来了。有事的话就请少当家带个话。我这儿地方窄，也不好留大家歇歇，各位都回寨子去吧。”
　　辨得是林玄的声音，杨玉飞快地穿戴完毕，用林玄留下的水草草梳洗后便开了门，步出竹屋，顺着声音来向走去。
　　远远望去，林玄正站在一间新盖的竹屋前，目送十余个稍显疲累却有说有笑的寨民相继离去。脸上原本耀眼的笑容逐渐淡下来，却酿成了一抹更为醉人的风景。
　　杨玉不由得看痴了，心中一个模糊的人影渐渐有了轮廓。她突然有了一丝不愿时间流逝的希冀，只盼能够长久地留住这一美好。
　　林玄却已转身向她走来，面对着她的笑脸亲切温暖。不知怎的，杨玉却没有预想中风景逝去的遗憾，心中满满的都是惬意。她连忙迎上去，好奇地问道：“他们刚才是在做什么。”
　　“我以往只生食些蔬果，因此不曾设厨房。你现下得忌生冷，又不能总麻烦寨民们，我便请了人搭间小屋，置了厨具，昨日才好。今日寨民们又送了些米面鸡子，我闲暇时也种了些东西，虽不多，却也足够你一季之用了。”
　　杨玉听到林玄为她想得周到，心里愉悦。又听林玄说的种有东西，想起了初到时所见，当下便疑惑地问道：“几日前我遇见玄姐的那处田地里，种的是什么啊？我小时候在乡下田庄避暑时，也因好奇识过各种蔬果，都不曾见过这样的。”
　　林玄面上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叫洋芋啊。”
　　“杨，杨玉？”杨玉一下子蒙了。
　　“这是番国之物，不曾传到中原，我也是托先师的福才吃的上，既然你问起，就用你的名字来命名好了。”
　　看见杨玉张大嘴巴呆呆的样子，林玄忍住笑意，一本正经道：“就这么定了。那东西茎叶有毒，但块茎可食，且做法多样，甚至可充作饭食。若是手艺好，味道更是绝妙，日后你自己也可尝试。”
　　“哦，”杨玉傻愣愣地点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嗫嚅道，“可是，我……我厨艺不佳……”
　　“不佳？”林玄挑眉，“只要能入口便可，反正我又无需食用。”
　　“好啦，是一点也不会嘛。”杨玉噘着嘴，孩子气十足。昨夜的悲伤仿佛已经烟消云散，她也拾回了一份属于少女的娇俏。
　　林玄嘴角含笑，慢悠悠地说：“我何时说过，要你自个儿做饭了？”
　　杨玉又是一怔，反应过来后气急地跺脚：“玄姐你又捉弄我！”
　　林玄摸了摸她的头，连眼底都透出笑意来：“乖，不气。”
　　杨玉还是气鼓鼓的。然而面对林玄这样亲昵的语气，她是欢喜的。这让她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她有了一个姐姐，一个亲人。
　　“玉儿，你以往，是食三餐还是两餐？”
　　“在家时，我是食两餐的。不过晋阳王府里规矩大，常常顾不上吃饭，只能以糕饼冷茶充饥，也没有两餐、三餐之分。”说着这样令人心酸的经历，杨玉神情却是坦然，显然已经放下了。
　　林玄眼里怜惜渐起，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点点头，带着杨玉进了这间新小屋。一进去，眼尖的杨玉便发现了角落处的各式药物炮制器具，问过林玄后，才知是是林玄师父所留。又听林玄道：“你既然稀罕我这身医术，我教你便是，不过你年纪已不算小，又非单纯喜爱此道，我便只教你识些常用药材以及急救、自救之法。药物炮制与方剂之类你不必学，想必也用不上。至于轻身之术，你有些基础，却不牢靠，若是现在重来，对身体便会有难以挽回的损害。既然你愿意认我做姐姐，我便不会让你尝试。”
　　看着林玄坚定的眼神，杨玉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况且此法也算不上速成，你若求的是短时间达到我那日的水准……”
　　杨玉忙道：“我只要能大幅提升就好。”
　　林玄点点头：“那么还是有办法的，只是，练成之前，你恐怕得吃些苦了。”
　　“吃苦算什么？”杨玉右手紧攥成拳，“我的仇人，可都还快活着呢。”
　　几乎低不可闻的一声叹息从林玄唇边逸出，杨玉听见了，于是投过来疑惑的目光，林玄却微笑着转了话题：“青晔山那边这几日会有些忙，不会有孩子过来，我也不能轻松。我先教你吐纳之法，闲时再教你识药制药。你有过目不忘之能，应当很快就能赶上寨子里那些孩子们的进程。等你达到一定程度后，教习的任务便交给你了，我也好偷个懒炼炼药。”
　　杨玉心中一阵好笑，想要说些逗趣的话，但林玄美目一转，带着淡淡戏谑的目光望了过来，她只好无奈地点了点头。只是转念一想，她便觉出一处不对来。林玄说是要让她代替元昭，这是不是意味着林玄，要开始疏远元昭了？虽然林玄也说他不过一时痴迷，但她一来就给了林玄疏远元昭的机会，以目前的情形而言，哪怕元昭再大度，也可能因此记恨自己的吧。自己初来乍到，少不了和这位少当家打交道的时候，却和他交了恶……呵，玄姐可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呢。
　　“方才王家二嫂过来时，给你带了两个馒头，你先将就吃了，然后随我去山顶上，我采些最近寨子里用的上的药回来，也可顺便教你认一认。”林玄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一个泛白的小布包来，递给杨玉。看杨玉几下吃了，又掏出那方手帕来擦了嘴，便上前牵了她手，二人一前一后从小路上山去了。
　　正值初秋，蝉鸣未歇，却不显聒噪。树叶也不见黄，仍是翠绿模样，喜人的很。万里晴空中点缀着几朵云彩，飘动中几番变化，令人心旷神怡。连路边上小花的蓝都是深浅不一，百种风情。杨玉随林玄一路经行处，无一不是美景，心中自然开阔，仿佛心底的沉郁随之一扫而空，面上自然带出一派愉悦来。
　　一旁的林玄瞧得分明，也不说破，只微笑着，为杨玉一一指出路边草木的名称效用。不过都是些常见的植物，杨玉却从未听过这些，如今方知以往被她视作杂草的植物竟都有着自己的本事，一路惊声连连，走到最后时小脸激动得红扑扑的，双眼亮的惊人，活泼的与一般少女无二。
　　待到了地方，林玄又手把手教起杨玉如何采挖药草来，还详细介绍了几株常见的止血植物。以杨玉的天资，只消一回示范几次尝试，便能独自采挖了。林玄在一旁看了一会儿，觉得没问题了，便放下心去做自己的事了。
　　元昭还是不让人放心啊。林玄这样想着，转过一小片树林，确定杨玉看不见自己后，她神情一凛，沾了些许泥土的左手中突然多出了几株药草，都是一样的翠绿莹润，灵气十足，一看便知绝非凡品，且年头必定不小。
　　扬手将药草扔进背后的药篓，林玄又采了几株普通的药草盖住，掸了掸衣袖上的尘土后，她便转身沿着来时的小道回到了杨玉所在地，见杨玉还在专心致志地挖着药草，也就不去打扰，自去另一处将自己挖的简单处理一番。
　　过了个把时辰，林玄瞧着杨玉已经挖的差不多了，便让她歇息一会儿，随后盘坐练习在上山路上教给她的吐纳之法，又去处理起杨玉放在药篓里的药材来。待日头高照，林玄早已收拾好了东西，便去打断了杨玉。
　　“今日便先如此吧。”
　　劳累了小半日的杨玉此刻神采奕奕，听见杨玉唤她，就乖巧地起身跟在后头。走了几步，见林玄什么也没说，她便忍不住快走几步到林玄身边，一边走一边眼巴巴地瞅她。见此，林玄只得停了下来。看着杨玉眼含期盼地望她，林玄终是笑了出来：“你这丫头，还真得受了夸奖才肯罢休啊。”
　　杨玉嘟着嘴别过头去，却用眼角余光观察她。
　　“好好好，你要我夸，我夸你便是。”林玄一脸宠溺的看着她欢喜地转过头来，“你今日学得很快，虽说以你天资来看也算寻常，但你能一直平心静气而没有心浮气躁，这一点便难能可贵。我师父曾说过，她在你这个年纪时，最多也不过如此。”
　　杨玉红了脸，但还是别扭地问：“这么说来，玄姐如我一般大时，肯定远非如此了？”
　　林玄失笑：“我十三四岁时已经不知采过多少回药了，哪儿还能没有耐心？玉儿可真贪心呐，你玄姐就这点长处，你也想超了去。”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玄姐，我……”
　　“小傻瓜，玄姐逗你呢。好了，快随我下山去吧，我再教你制药，下午便去寨子那边为寨民们治伤。”
　　“……嗯。”杨玉别扭地应了。
　　树枝在微风中摇曳着，山林间，两道身影渐行渐远，只余一路欢声随风远逝，迷梦也似。

作者有话说

　　没存稿了=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