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无怨尤》皓雪溶月听雨楼

8、第三章 上篇

　　让你提前离开 我说那么多独白
　　我们各自将来各自去做安排
　　至少我还能够对明天还有期待
　　这一段爱情又要下台
　　想要证明一个人全分开 没更改
　　除非一开始就不爱
　　你太精彩所以偶尔思念旁白
　　不会让你看明白
　　我还能表现自在放得开
　　让你没有借口怀疑爱
　　我只想让你明白
　　我还能表现自在放得开
　　画一个没破绽的句点因为爱

　　7．上篇秋

　　秋天是淡淡的愁绪
　　萧瑟的风心碎的雨
　　片刻相聚默默无语
　　悄然流下伤心泪滴

　　秋风秋雨愁煞人。
　　但是对日本围棋界来说，还刚满十七岁的进藤二段正在为打入本因坊循环圈战的而努力，给这个最古老的头衔的争夺战带来的似乎更多的是清新的气息，“新浪潮”的来临，让每个人都那么兴奋不已。

　　只不过，今天进藤光没什么心情。
　　早晨接到母亲忧心忡忡的电话，说爷爷病重，使得刚刚赢下了一场本因坊最终预选的进藤光二段在与白川道夫九段的第二场对局中大失方寸，布局略占优势的情况下，连连昏着恶手，被白川九段一举击败。赛后进藤的复盘也显得心不在焉，心已经飞到医院去了。
　　好不容易熬到结束，进藤光匆匆忙忙和观战的塔矢亮说了句要去医院看爷爷，就直奔医院而去了。

　　医院里，母亲正神情凝重地和医生说着什么，眼眶还是红的，可以看得出母亲的焦虑。
　　没有打断了母亲和医生的谈话，进藤光推开病房的门，却意外地看到明明正在里面忙碌。
　　“明明，你怎么在这？”
　　“噢，我过来看看爷爷，爷爷生病了，我们都很担心。”
　　“谢谢。”很客气的语气，“我也来帮忙吧。”
　　“小光，你来了。”刚刚睁开眼睛，爷爷虚弱地打了声招呼。
　　“爷爷……”进藤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明明也来了。”
　　“是的，爷爷感觉好些了吗？”
　　“嗯，好些了。”
　　“爷爷好久没见到光了吧，你们聊聊，我去洗水果。”说完明明就出了病房，只留下爷孙两个四目相望。
　　“爷爷老了……”
　　“不是的，”进藤光忽然觉得眼睛一酸，“爷爷还能下棋，小光还要陪爷爷下很多的棋。”
　　“是啊，爷爷希望能和小光下很多的棋，爷爷还希望小光能早点成家立业。”
　　“成家立业？”进藤光愣住了。
　　“明明是个不错的女孩，如果……”说到这里，爷爷叹了口气。
　　进藤光一时无语。
　　虽然父母、家人表示在情感上会支持他和亮的禁忌之恋，但是在心底，他们还是希望他能有一份能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只是……
　　“爷爷，我明天把棋盘带过来，我陪你下棋吧。”
　　“好啊，在医院还真的是挺无聊的，不过，不要耽误你的正事才好，你是一个职业棋士呀。”
　　“不会的。”

　　“光，你没事吧。你爷爷的病怎么样了？”看着无精打采的进藤光，塔矢亮实在是放心不下。
　　“我没事。亮，明天的研究会帮我请假，我答应了去陪爷爷下棋。”
　　“……我知道了，代我问候爷爷。”看着脸上写满忧愁的光，塔矢亮心里微微地疼着。

　　如果时间能够倒流，或许就不有后来的故事。
　　但是……

　　夜阑人静
　　进藤光满脑子是爷爷苍白的脸庞，儿时的经历一点一点蹦了出来。从小时候在爷爷家的恶作剧，到后来打算去偷点爷爷的东西卖钱，然后遇见了佐为，走进了黑白世界，然后碰到塔矢亮，由于有了爷爷的支持，他有了自己的棋盘，能和佐为在家里好好下棋，即使是面对他在心理上难以接受的他和亮的禁忌之恋，爷爷还是表现出了支持，直到今天……或许，那才是他真正的希望吧。但是，进藤光，你又能为这个希望做点什么呢？

　　刺耳的电话铃声响起……
　　“喂……塔矢家……好的，请稍等……光，电话……”
　　进藤光忽然没由来的心里一颤，一种很不好的预感。他连鞋都来不及穿，跌跌撞撞来到大厅，从塔矢亮手中接过听筒。
　　“妈妈……你说什么？爷爷他……”进藤光的脸刷地白了，泪水再也止不住，愣愣地举着听筒，没有再说一句话。
　　半晌。
　　“光……光……你没事吧。”塔矢亮被进藤光的神情吓坏了。
　　“我去医院。”回过神来的进藤光抛下一句话，就穿着睡衣冲出了家门……

　　爷爷走了。
　　在医院的病床下，进藤光木然地看着白布下爷爷苍白瘦削的脸颊，琥珀色的双眸止不住泪水。
　　“爷爷，您不是还要和小光下棋吗？您为什么说话不算数？为什么？”进藤光在嘴里喃喃地说。
　　人，只有当失去才会珍惜。
　　进藤光几乎是在忏悔中参加完爷爷的葬礼的，“爷爷一定很希望我能陪他下棋，但是我却从来不舍得拿出些时间来。”“爷爷喜欢明明，但是我却……”进藤光真得觉得自己应该千刀万剐，为什么连爷爷最简单的期盼我都不能实现，而现在，这些期盼却成了奢望。

　　“光，你没事吧。”虽然不知道这背后的事情，但是亲人故去带来的伤痛，是刻骨铭心的。一向处变不惊的塔矢亮，看着脸色苍白的进藤光，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光，今天的对局我帮你向棋院请假吧，你在家休息一下。”自从爷爷过世以来，进藤光已经整整一个星期没好好睡过了，即使是偶尔很累地闭上眼睛，也能常常看到他在睡梦里流泪，然后很快就醒了。平日里叽叽喳喳的进藤光，而今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发呆中度过的，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不用了，我今天有对局，爷爷说，我是一个职业棋士，我要好好的下棋，不然，爷爷会失望的。”这是着一个星期以来进藤光说得最完整的一句话。
　　不管怎么说，至少他对围棋还很执着，这让塔矢亮放心了不少。
　　“光，中午封盘的时候，我们谈一谈，在老地方。有什么话就告诉我，不要憋在心里，会憋出病来的。”
　　“我没事。”

　　棋院楼后的樱树林
　　“光……”塔矢亮远远就看到进藤光金色的刘海，只是，却不再夺目，“你没吃饭吗？”
　　“我不饿。”
　　“光……”近来进藤光食不知味，睡不安枕，而他却无能为力。
　　……
　　“亮，我是不是很不孝？”进藤光在一阵沉默后忽然开口。
　　“诶？”塔矢亮有些摸不着头脑。
　　“爷爷一定很希望我陪他下棋，下很多很多的棋，但是我却只知道和高手下棋提高自己；他也是，他希望能够下很多很多的棋，但是我只是自私地想到我自己要下棋，他们是不是都在怪我，所以都不要我了，都离开我了？”进藤光低着头，抽泣地说，声音很低。
　　“光……”塔矢亮对那个“他”有太多的疑问，却不忍提及，他轻轻把进藤光拥进怀中，“不是的，他们不会怪你的，他们是喜欢光的。他们虽然离开了，但是他们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他们会一直看着你的。”
　　“我真的很坏，我连他们最简单的要求都做不到。爷爷喜欢明明，但是……”
　　塔矢亮轻轻地吻着进藤光，“光……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给你幸福。爷爷也一定会希望你幸福的。”
　　“是吗？”
　　沉浸在淡淡忧愁中的两个人，并没有注意到一道闪光一闪而过。

　　翌日
　　塔矢亮和进藤光刚进棋院，就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很怪。棋士们冲着他们指指点点，然后三五成群窃窃私语。
　　心情刚刚有些平复的进藤光根本不在意这些，塔矢亮本来就没什么朋友，也不太往心里去。

　　今天进藤光的棋局还算顺利，中局就结束了，本来打算去登记成绩的他，起身时忽然听到一句“同性恋，恶心，有什么了不起”，他整个人就愣住了。
　　对局结束后正要回家的他，被神情凝重的伊角和和谷拽到了一家不起眼的咖啡厅，伊角给了他一份报纸，标题赫然写着：“双子星的真实生活”，下面是他们在樱树林拥吻的照片。
　　“怎么这么不小心？”和谷抱怨。
　　“和谷……”伊角制止了和谷。
　　看到照片，进藤光整个脑子都乱了，再粗神经也能联想到刚刚棋院里面的指指点点和窃窃私语是关于什么的了，“同性恋”、“恶心”、“变态”……能有什么好词。
　　“你打算怎么办？”伊角看到进藤半天没反应。
　　“不知道……”
　　和谷顿感无力。
　　“或者和塔矢商量一下，塔矢比较冷静。不过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应对外面的记者。”
　　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进藤光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似乎周围有很多人在指指点点吧，进藤光不知道，他觉得整个人都是麻木的，整个世界都和他没有关系。
　　很奇怪的是，塔矢家门口并没有守候的记者，按道理说，那是他们两人的住所，也应该是最容易逮到两位主人公的地方。但是进藤光虽然有些奇怪，但对这一切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和往常一样，他自己开门，往大厅里走。
　　映入眼帘的是塔矢行洋、塔矢明子、绪方精次，还有塔矢亮。
　　进藤光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塔矢老师，您好。”
　　微微点了点头，塔矢行洋没有多余的言辞。
　　“光……”塔矢亮看着茫然不知所措的进藤，有些着急。
　　“进藤君，”说话的是塔矢明子，“我们有些家事要说，能不能请你先回避一下。”
　　“诶？”进藤光有些反应不过来，随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亮，我今天回家住。”然后，冲着塔矢夫妇以及绪方精次鞠了个躬，“打扰了，告辞。”

　　进藤光终于知道为什么门口没有记者了，塔矢行洋的威信在那里，估计谁都不敢当面捋虎须。
　　家里没人，进藤光的父母在经历爷爷的丧事之后，在进藤的极力劝说之下，到夏威夷散心去了。
　　进藤光躺在房间的地板上，他忽然觉得是不是之前太幸福，结果现在成了这个局面。
　　他遇到了佐为，走进围棋世界，让所有认为他的进步感到吃惊，但是佐为最终却走了；
　　他遇到塔矢亮，两个人相互追逐，直到后来发展禁忌之恋，现在成了报社的头条；
　　爷爷走了，临走前他才发现，原来应该花更多的时间陪爷爷，或许应该和明明……现实却是爷爷带着遗憾走了，而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原来能和亮在一起，现在，却丝毫不能介入他们的家事……
　　“家事……吗？”进藤光有些自嘲地笑笑。

　　塔矢宅
　　“小亮，你是不是需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塔矢行洋给人一种压迫感。
　　其实自从今天对局结束后，塔矢亮出门看到绪方精次，后者告诉他老师回来了，塔矢亮就隐隐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回家的路上，塔矢亮问绪方：“父亲怎么突然回来了？”
　　然后他看到了那份载着他和进藤光“真实生活”的报纸，他什么都明白了。
　　“您和父亲解释了？”塔矢亮还记得当日绪方曾答应要做他们的活气点。
　　“是的，但是老师不是那么容易说服的。”
　　塔矢亮知道结果。父亲对于一些原则的坚持近乎偏执，就如同他在棋盘上的执著，毫不留情。
　　于是有了现在的场面。
　　只是，塔矢亮不敢确定的是，光知不知道这些，他还没来得及和光做好配合。
　　“我喜欢光。”塔矢亮直视自己的父亲。
　　“胡闹！”塔矢行洋火了，指着报纸，“这叫什么？”
　　“并不是像他们说的那样，我也不是喜欢同性，我只喜欢光，而他凑巧也是个男生罢了。”
　　“一派胡言。”
　　“小亮，从小到大，你都是让我们很放心，很骄傲的孩子，怎么这次……”明子已经说不下去了，看得出来，这件事情对她的冲击有多大。
　　“喜欢难道有错吗？”塔矢亮不明白。
　　“是的，你们的感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这样的做法，对你，对他，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塔矢行洋丝毫不肯让步。
　　“如果我坚持……”
　　“我现在给你两条路，第一，结束掉这段感情，对外澄清这件事情，另外，你也快满十七岁了，回头我会安排和小悠一家见面，筹备订婚适宜；”
　　“不，我拒绝！”
　　“第二，你继续你的禁忌之恋，但是你和进藤光的围棋生命，还有你和这个家庭的所有联系就此断绝。”
　　塔矢亮愣住了，结束围棋生命吗？没有了围棋，他们还会有生命吗？
　　“父亲……”
　　“你自己考虑清楚，然后回答我。”
　　说完，塔矢行洋起身返回卧室，塔矢明子紧随其后，留下塔矢亮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
　　塔矢亮不知道，不知道没有了围棋的生活对他来说还有什么意义，在光和围棋之间做出抉择，让塔矢亮进退维谷；更主要的是，进藤光对围棋同样执著，同样力求“神之一手”，结束围棋生命对进藤光来说，毫无疑问，也是致命的。
　　“光，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塔矢亮觉得整个世界都黯淡了，他就像在海上漂浮的小舟，根本不知道何去何从。
　　绪方精次走上前来，轻轻拍拍他的肩膀：“小亮，即使你不能和他见面了，只要还能下棋，围棋就是你们之间的联系呀。”
　　塔矢亮对于这番话，没有完全听清，他正沉浸在一片迷茫之中。

　　一日
　　完成了对局，进藤光被日本棋院副理事长森下茂男九段叫了去。
　　没有过多的苛责，这让进藤光有些意外。
　　“进藤，你和塔矢亮的事情，希望你考虑清楚。棋院不会接受这样的禁忌之恋，如果你们要坚持，那么棋院就只能取消你们的棋士资格，你好好考虑一下。三天后关西有一个交流会，由你代表棋院去吧。”
　　吃惊地望着森下副理事长，进藤光大概能想到是怎么回事。要把两个人分开吗？

　　回到家，意外地在门口看到了塔矢明子。
　　“明子阿姨，您好。”
　　“进藤君，方便谈一谈吗？”
　　“请进。”
　　两个人对坐在桌前。
　　“进藤君的事情，我也听外子和小亮说过了。外子对于进藤君的围棋天分和飞速的进步赞不绝口呢。”
　　“过奖了。”
　　“像进藤君这样的条件，会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诶？”
　　“小亮很小的时候，我们就给他安排了一个未婚妻，是外子朋友的女儿。”
　　“……”
　　“小亮从小到大的生活里只有围棋，还有他父亲的学生，很少有同龄的孩子，和进藤君在一起，让他找到了孩子的感觉，但是对于最近的事情，我想是小亮一时间被迷惑了，没有完全分清楚和你之间是朋友之情还是爱情，我想进藤君是聪明的人，应该不会分不清吧？”
　　“我们……”
　　“外子说，如果你们还要坚持这段恋情，就必须放弃围棋，你知道小亮是何等在乎围棋的，所以，请进藤君帮忙，不要让小亮再执迷不悟；也请体会我们的感受，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听着明子几近哀求的声调，进藤光感觉到他的心在滴血。
　　“我知道了，回头我会去您家里收拾东西的。”
　　“谢谢你，进藤君。”

　　进藤光送走塔矢明子，整个脑子一片混乱。
　　“可怜天下父母心……吗？”
　　“不分开就要放弃围棋吗？”
　　“围棋是亮的生命，他怎么能放弃呢？我怎么能让他放弃呢？”
　　“我还要拿本因坊，爷爷还要我成为棋士，我怎么能放弃呢？”
　　“但是，我喜欢亮，我不想和他分开呀……”
　　“亮，告诉我，我该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