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雁歌》流年思

2、01 勿忘我

　　澹台流景听着营帐外呼啸而过的风声，夹杂着细碎砂粒砸打在帐布上的“沙沙”声。
　　他和他所带的近万人的军队被围困在琅琊郡已经快半个月了。他们已经被北方的贡布人赶到了琅琊山口处，并且被围困在这里。
　　北面是荒凉干燥的大漠，风沙不停，这也是流景最头疼的地方。他将目光落在自己还没有写完的信纸上，思绪却久久回不来。信纸旁平整的铺着一方纨巾，角上绣着几颗小小的葚子和几片桑叶，以及极小的三个字。
　　陆春蚕。
　　尽管北面不到二里地就是有名的凶悍民族贡布，他还是更愿意在这种令他难以轻松的境况里，想想少女俏皮可爱的粉靥。
　　然这不可能在他心中存在太久。贡布人的歌声随着风沙被遥遥送了过来，他不得不移开视线。
　　贡布是北方一个极凶悍的少数民族，“贡布”在他们的语言中是“鸷鸟”的意思。而他们除了以美丽的少女在整个大陆闻名，还有他们猛禽一般的勇猛。他不止一次带兵和贡布人交兵，贡布人骁勇，连少女都善于冲锋陷阵，而祈国积贫积弱已久，与蒸蒸日上的贡布自然难以相比。
　　圆月流泻下如水一般的清辉，贡布人吹响了低沉的牛角。这是又一次交兵的征兆。他提起剑鞘走了出去，一侧的副将牵来一匹马，他跨上马背，向阵前奔去。
　　在距他的兵阵半里左右的北方，正是全副武装身骑骏马的贡布骑兵。阵前的人影以白巾遮面以遮挡风沙，裹着厚重的裘皮。但流景丝毫不敢把他看成一个笨重的熊，他知道这人锋利的弯刀正藏在看似厚重的袄中。
　　贡布世子，伊祁琅琊。
　　此人在贡布人中也算的上凶狠，贡布人喜爱用禽鸟来给人命名，他的名字有“鹰隼”之意，也罕见的有“狼”的意思。据说他是他的母亲在琅琊山中拼杀时生下来的，能看得到百步之外一片树叶上的天牛，并用石子打中它；还能听到百里之外军队的行进声。当然传得神乎其神，但他的确是除了他的父亲伊扎兰可汗之外祈国的一大克星。
　　他今年不过才十六岁而已，但祈国没有一个老资格的将领敢小瞧他。他六岁就跟随父亲上阵冲杀，九岁时更是敢冲入乱阵之中，连斩四十三人头颅，凶名远布。
　　流景当然也不想碰见他，只是屋漏偏逢连阴雨，锦上添花的事和雪上加霜一样多。
　　他和琅琊也不是头一次遇见了，以前他还在父亲麾下时，这个俊美得像是个小姑娘的少年就已经能单独带兵了。更可怕的是他经验老道的父亲，也有两次败在了琅琊手上。
　　他本以为琅琊会在南线负责总攻，贡布的伊扎兰可汗就在南线。琅琊山在西南线，因为背靠天堑，兵力也相对薄弱。
　　他没想到伊祁琅琊真的会来。
　　如果伊祁琅琊来了，南线是怎么也守不住了。流景固然蒙皇帝宠信看重，做了那么久的常胜将军，心中却还是有那么些自知之明，以琅琊的精明与强悍，贡布人打起仗来又是以一敌百，流景对于守住这座天堑没有半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