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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同行 ...

  •   乌叶看不透郎锋,但这不妨碍他认清楚一个事实:郎锋是个狠角色。
      所谓强大,并不是指这人看上去有多英勇强壮,而是一种埋在骨子里的,根深蒂固的气场。

      见识短浅如乌叶,一辈子见过最强大的人恐怕就是巫羽了。无论他是否厌恶他的父亲,他都得承认,巫羽几乎无所不能。
      这个自他有记忆来便病骨支离的位高权重的祭司大人,身负一身神鬼莫测的巫力,周身的气势强极,如刀般锋利,令人不寒而栗。有时乌叶甚至觉得,与其说部落信奉的是人神,不如说他们信奉的是巫力,是祭司。
      神明似乎早已不复存在,唯有神明赐予人间的力量仍然流传,那么身负神之力的人,岂不就是神明么?

      乌叶从未在部落里其它任何人身上感受到能与巫羽相较的气势,哪怕是首领——据说首领也曾是部落里最强大的勇士,在他最年轻力壮的时候,他能带人猎杀暗云林里最凶恶的钢齿兽。不过乌叶总是很难把这些写在书简上的英雄事迹和首领本人联系起来,曾经的英雄早就习惯了颐指气使养尊处优,养出了一身肥膘,现在看去不过是个其貌不扬又高又壮的胖子,当然,还是个不喜欢他的胖子。
      不喜欢乌叶的人实在也多了去了,不多这一个。

      这世界强者为尊,乌叶对力量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他总是一面厌恶着巫羽,一面仰望着祭司那遥不可及高高在上的背影,那是一座看得到却够不着的远山,他做梦都想跑得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如今他见到了郎锋,于是他惊觉自己看到了另一座远山。

      他在郎锋身上看见了与巫羽相似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属于强者的气场。这并不是说郎锋与巫羽有半点相似,事实上,这两人实在半点也不相似。巫羽阴沉冷淡,像一块寒冰,而郎锋却甚至是随和的。
      这兽人行走在这危机四伏的暗云林,手无任何武器,看上去却悠悠闲闲,无比潇洒,一路上甚至还有空吹吹口哨逗逗路边的鸟儿,间或与乌叶闲扯聊天,讲一些外面的见闻故事——若不是清楚暗云林是什么地界,乌叶简直要以为自己是在自家后山散步了。

      郎锋显然就是把这片传说中的危林当成了自家后山。
      他分明是个凶悍至极的杀神,每每出手必见伤亡,稳准狠辣,绝不容情。可偏偏大部分时候,这人又近乎是克制的,满身锋芒都被他尽数收敛起来,于是他乍一看毫无凶性。两日时间,几番遇敌,乌叶甚至没见过郎锋的兽形——那些于他而言再强大不过的猛兽一旦遭遇上郎锋,几乎就是送菜的,男人砍菜切瓜一般宰着这些不长眼睛撞上来的东西,出手却格外珍惜自己的力气,能一刀砍死的绝不补第二刀,能不化兽弄死的就绝不化兽。

      当然郎锋也不用刀,确切来说,他解决这些畜生的法子很简单——化成半兽,用利过刀锋的兽爪抹掉这些畜生的脖子。郎锋顶着同乌叶一样的两条胳膊两条腿,动起手来却强得不像人类。他速度极快,身手极尽矫捷灵敏,战斗经验丰富,擅长出奇制胜,往往能游刃有余地在野兽的血盆大口下整个人游荡一圈,又毫发无伤地转回来,回身结束野兽性命的同时,再露出个淡淡的,嘲讽似的笑容。

      男人身经百战,从来知道什么时候是胜券在握的必胜之局,什么时候应该避开锋芒以免被兽群夹击,更清楚如何避开毒物,就算是大名鼎鼎的暗云林,在他看来似乎也不过尔尔——当然,短期内在这林子里晃荡,杀几只零散野兽还行,要长期扎根天天面对杀不尽的毒物与野兽,那大概就唯有安昊部落有这个本事了。

      其实,无穷无尽地杀这些畜生,想来未尝也不是幸运,总比天天和人打交道要好。

      郎锋靠着树坐下,目视眼前火堆,解下身边酒囊,仰头灌了一口酒。
      这酒入喉辛辣,还有一股莫名的苦味,郎锋从不喜欢喝,不过他每天休息时都会拿出酒囊,喝一口酒——只此一口。
      每每一口酒下肚,男人的眼神就会稍微恍惚一会儿,沉默时稍显冷硬的面部线条也会稍微软化,仿佛一只被安抚了的野兽。

      乌叶看在眼里。郎锋经常笑,但乌叶总觉得每天只在这个时候,郎锋才真真正正有片刻的放松。
      他总怀疑那酒里有什么东西,就像他始终觉得郎锋身上有什么很不对劲的东西,为此他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可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纯粹是他的胡思乱想——乌叶的观察力确实是一等一的,但他年纪确实还太小了,一辈子第一次出部落,经验阅历都欠缺,这么在路上行走了两日,只觉这个古怪的异乡客实在太过老练,无懈可击,让他一筹莫展。

      乌叶皱一皱眉,而后低头,就着火光重新包扎自己手上的伤口。
      郎锋能用人形连番诛杀巨兽而毫发无伤,弱如乌叶,就实在只有细皮嫩肉四字能形容,被火羽鹰啄的伤口过了几天也没怎么见好转,手掌一摊开掌心就是一个血洞,两天过去,他缺医少药,手反而肿得越来越厉害,可乌叶没法子,只能包着。

      背后被血狼抓的伤不过是皮肉伤,但手如果废了可大大不妙,乌叶看一眼已经有溃烂趋势的手,忽然拿出挂在腰间的狼牙,放在火堆上烤了起来。
      他握着烤得发烫的狼牙凑近自己的伤手,想把那些已经腐烂的肉剜下来,一时却下不太去手——他着实没什么经验,实不知一个手抖会不会直接把自己的手废了,他如今赖以求生的唯一东西就是腰间这把骨笛了,如果手就此废了……

      火堆另一侧的郎锋就饶有兴趣地见那小美人握着一把狼牙举棋不定,看那犹犹豫豫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要挥刀自尽呢。郎锋喝了点酒,身体里稍微有点热气,一时心情也罕见地不错,他想,只要这小美人抬起头来看他一眼,他就帮他。
      男人其实是个醉生梦死的登徒子,无可救药的好色之徒,对长得不错的人总是比较宽容——当然,要没有威胁的人才行。

      乌叶却没有抬头看他。
      乌叶早习惯了孤身一人,眼泪自己咽,办法自己想,遇事从没有找别人帮忙的习惯。在他的经验里,没有人会帮他,或许曾经有过那么一个会帮他、爱护他的人,可是那个人也早早去世了,于是他就更加理所当然地孤身一人,再无牵挂了。
      叶兰死后,乌叶再没哭过,只觉自己已经坚如磐石,再没有比那更深重的、足以撼动他的疼痛了。

      乌叶一咬牙就打算下手,然而伸出去的狼牙却被轻而易举地挡了下来。郎锋蹲在他身侧,叹一口气,淡淡道:“我来吧。”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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