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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年礼 ...

  •   燕王妃去世的时候正是初夏,如今却已经是深冬了,转眼便大半年了。
      容仪瑾靠在榻上,看着往年年礼来往的单子,心情不免抑郁。
      因是燕王妃新丧之年,今年过年燕王府是放不得鞭炮的,年初一、十五宫中的盛宴也是全府不出席,回娘家什么的更不用提。本因着燕王妃逝世,这半年的大小节日都不曾好好过,就连中秋都没有一桌团圆饭,都是自己在自己的院子里吃,这除夕怎么着也要有一桌团圆饭才行。
      橘琴三人进来的时候,就见容仪瑾有些烦躁的说道:“先把给含江侯府的节礼给我减三成。”往年除了瑞王府、恪王府、汝平王府这些宗室,勋贵之中,就属给含江侯府的礼最重,这年节送礼的事虽是何长史在管,但崔侧妃要给含江侯府多加几成也是现成的理由,含江侯府可是安太妃的母家啊。
      碧扇应了是,在一旁记下来了。
      “等会,”容仪瑾想了想,道:“给含江侯府的年礼,金银首饰、绫罗绸缎,能吃能用的都换下来,换成等值的药材器皿,最好都是有年岁的人参等大补之物。”她就不信他们能天天补!就是要让他们看的着摸得着用不着,她还真不信含江侯府能不要脸的拿燕王府的年礼出去典当!
      碧扇一听就知道容仪瑾要下了狠心整治含江侯府,那府中光主子就有几十位,再加上下人,一府上下几百口人,干点什么不需要钱呢?含江侯府又无出息子弟,不过是个侯爵,若非看在燕王面子上,能否平级袭爵都未可知,现在不过是个空架子罢了。燕王府过年过节的礼,怕就是含江侯府主要的经济来源了。
      容仪瑾又道:“给宗室的礼不变,”何长史确实是个人才,宗室那般错综复杂,他也能处理的这样好,这些按照他的例走就可以,“穆国公府加三成,”这是皇后的娘家、太子和四皇子的母家、穆然斐的家族。
      “定国公府,”这是未来太子妃的娘家、五皇子与七公主的母家,“临州侯府,”五公主的母家、德妃的娘家,“忠勇伯府,”燕王妃的娘家,“这些人家都加两成。”
      “谢国公府加一成。”她与谢钰也是常见的。
      “往年过年时建康大长姑母、二皇姐、端乐也都是不回京的,所以还是将供奉送到宁国庵去。”
      “再去给六皇子的生母的娘家送份礼,今后若无意外,也走动起来吧。”前些日子万婕妤最终还是去了,追封了常华,六皇子也如容仪瑾想的那般抱到了德妃身下。万家是个安分的人家,能出了个皇子就是他们未来全部的依仗了,听说是送到了素来低调仁厚的德妃那里养着,感激跟什么似的。六皇子将来长大,这样的母家,怎么着也会扶持。
      她又想了想,“忠勇伯府小姐出生的时候因正是母妃去了没多久,所以未送去贺礼,这次就索性一起,将皇伯父给我的那柄可以在手里把玩的八宝如意送给忠勇伯小姐。”
      又道:“二公主的母家不变,至于八公主的母家,从今以后就不走动了。”毕竟她弄得海家声名狼藉,就算她不当什么,海家也不可能不恨她。
      她补充道:“三皇子的母家也是蒋庶妃的娘家,也不是什么贵介人家,礼也不变。”
      这些就都是根据容仪瑾自己的人际关系远近的原因了。碧扇都一一记下。
      宗室、勋贵之后,便是姻亲了。
      按理说,只有燕王妃与崔、沈侧妃上玉牒之人的娘家,这才是燕王府的正经姻亲,其余庶妃、孺人家,并算不得是燕王府的姻亲,但若是她们的娘家还排得上号,燕王府也是承认她们有娘家的,彼此也有些走动。
      姻亲之中,一直是给含江侯府的礼最重,今年被容仪瑾削了三成,不复往日了。
      “舅舅舅母早就捎回信儿来,今年过完年就奉旨调回京了,这年礼不着急,加三成先备下,等着舅舅回来了,我亲自上门去。”
      “沈侧妃出身的寿亭侯府、黄庶妃出身的城西伯府,这两家的礼不变,徐庶妃家加一成,给陈家的礼革了。”容仪瑾吩咐完便扔了单子。
      其余那些她没有提到庶妃、孺人,燕王府是不承认她们有娘家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若是她们的娘家过年过节想要进门看望自家女儿,便只能走小侧门,连大侧门都混不上。以前因为陈孺人的娘家也是含江侯老夫人的娘家,所以崔侧妃特意让何长史加了份礼,有抬高陈孺人身份的意思,现在叫容仪瑾给免了,便是不承认陈家是个有身份的人家,简直就是隔空给了含江侯老夫人一巴掌。
      这一年的年礼送出去,整个京中就应该知道,如今这燕王府,是她容仪瑾在做主了。
      容仪瑾又细细琢磨了一番,见什么都没落下,就与兰芷道:“你将这拟好单子送去给何长史,让他看看父王在外边交往时,有没有什么要改动的地方。”
      “是,”兰芷应了,回头唤了湘镜来,道:“我走不开,这件事你去办吧。”
      湘镜去了,回来回话道:“兰芷姐姐,何长史说,请姐姐与郡主说,徐家三房长子进了吏部,今年年礼可再加一成。”
      兰芷点头表示知道,正要去回话,湘镜却拽住了她的袖子,“姐姐,何长史说,今年的祁红来了,是一等一的好,王爷赏了一罐给他,他送给姐姐尝尝鲜,算是之前说错了话惹姐姐生气的赔礼。”
      兰芷眼皮一跳,对湘镜道:“送回去。”见湘镜一惊,她也察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僵硬,便放柔了声音道:“我若收了,这岂不是私相授受?”
      湘镜被唬了一跳,这要是砸实了,兰芷的名声可就毁了。
      她急忙点头,小跑着送回外书房,见何长史收回茶叶哭丧着脸,虽知燕王待何长史格外不同些,也忍不住道:“长史做事这般没分寸,我是个小丫头,不懂这些,长史难道也不懂吗,兰芷姐姐可是这样的人?”这是为兰芷抱不平了。
      何长史揉揉脸,虽说被个小丫头训了,他也不生气,反而郁闷道:“素来听闻兰芷姑娘喜爱好茶,虽说并不是什么难见的,但也是今年冬天第一批祁红,想必兰芷姑娘不会嫌弃的。我原没想那么多,兰芷姑娘乃是女官,平常与男子接触也不是什么罕事,因常见所以一时疏忽了,既然不是嫌弃茶,莫非是嫌弃我?”
      湘镜心里这气,这家伙怎么这般与人想法不同。她气的扭头走了,也不管何长史一个人在想什么,只回去将这话转述给兰芷,兰芷也只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再过没几日,几人就都为过年事宜奔走,这件事就被抛在脑后了。

      到了除夕守岁的时候,容仪瑾有心去瑞王府和瑞王妃等人守岁,结果被燕王死按在了燕王府,是以团圆饭时就不怎么快活。
      她这一不高兴,就全程黑着脸,燕王见她这般,那自然也是高兴不起来。这两个祖宗这幅姿态,那桌子上还有谁敢笑。
      这一桌都是少爷小姐的一点笑声都没有,崔、沈侧妃那桌妾室的桌子就更不敢吭声了。要论不快活,估计燕王府除夕这夜是快活不起来了。
      何长史在一边使劲擦了擦脑门的汗,因为燕王和燕王妃这些年的厚爱,他有幸在燕王这桌敬陪末座。
      其实要他说,今晚燕王府一点欢快的感觉都没有,真不光是因为燕王不让容仪瑾去瑞王府守岁造成的,这是从容仪瑾开始操办过年的事儿就开始了的。
      崔侧妃听说含江侯府的年礼被削了三成,怎么可能甘愿,又知道给永宁侯府的礼加了三成,这明摆着是容仪瑾欺负含江侯府,于是很有心和燕王说道说道,却没想到被陈孺人抢先了一步。陈孺人知道陈家的礼直接被革了,气的脸都变色了,抱着七小姐闯了外书房,哭到燕王面前,那时燕王正与何长史商量朝堂要事,叫外书房伺候的丫鬟小厮都守在门外,免得被人窥探。陈孺人硬要闯,又抱着七小姐,下人们不敢拦,就叫她闯了进去。
      燕王本就为近来朝堂之事烦心,见她为这种小事硬闯外书房,直接关了她禁闭,还没说什么时候能放出来呢。接着便放出话来,年礼的单子他是点了头的,不容改动。于是崔侧妃才熄了心思。
      而后容仪瑾又改动了王府数项规矩,其中有一条便是侧妃不上主桌。
      沦落到与庶妃、孺人一桌,别说崔侧妃,就连沈侧妃都有些不愿意,但是容仪瑾一句话就堵了她们的嘴:“反正都是妾。”崔侧妃简直被她气的心肝儿疼。
      而容嘉芝也是到了除夕前几日才解了禁足,放出来透口气。燕王是真的下了狠心整治她尊卑不分这点,是以教养嬷嬷们很是磋磨了她一番。现在稍微老实了些,并未为崔侧妃出头。
      主桌上本就气氛诡谲,估计也只有容嘉莳吃的开心,这一桌席面可是成真帝特别赐下的,今夜宫里的团圆饭的菜色,自然比王府平时吃的精致上许多。
      见容嘉莳只吃自己眼前的几道菜,容仪瑾吩咐碧扇道:“将每道菜都夹一点给莳姐儿,看她喜欢哪道就挪到她眼前去。”她因是嫡女,越过了容嘉芝与容嘉芸,坐在燕王右手下第一位,面对的自然都是最好的菜色。
      她对面的大公子见状不悦的道:“三妹妹怎可如此明显的偏心,这里都是六妹妹的兄长姐姐,怎就她如此特殊?”
      容仪瑾半个眼神都没给他,直接道:“叫郡主。”
      “你!”大公子年纪已大早已不在内宅,他见容仪瑾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还从未说上过话,以前只听崔侧妃和容嘉芝说容仪瑾怎样跋扈,本以为不过是夸大而已,如今当真被容仪瑾打了脸,才知道原来真的这般疼。
      碧扇已经根据容仪瑾的吩咐开始满桌子夹菜,夹完了递给润笼,趾高气扬的回到容仪瑾身边。
      这气焰不只是嚣张而已。大公子转头看向燕王,见他果然面露不悦,于是添油加火道:“父王,可有三妹妹这么与兄长说话的?她这规矩都学到哪里去了?”容仪瑾以容嘉芝规矩不好为由,害的容嘉芝被禁足几月,他就是要回敬她。
      燕王皱着眉头不说话。
      容仪瑾放下筷子,仪态万方的擦了擦嘴角,道:“本郡主的规矩是在中宫和皇伯母学的,你觉得皇伯母教导的不够好?”见他被噎住了,就是燕王也不敢说如此母仪天下的皇后半点不好,更何况是他,容仪瑾才又道:“我乃郡主,你连尊卑都分不出来,还妄论其他?”
      “我是你的长兄,称呼你一声妹妹有何不可?”
      “整个府中除了父王都唤本郡主一声“郡主”,莫非你要与父王等同而论?”
      “你竟拿父王压我,你虽是嫡女,但长幼之序也不可废,我可是你大哥。”
      “嫡比长尊,世所皆知,泱泱皇家后嗣,燕王长子,竟妄行悖论。”
      “你……”
      “够了!”燕王猛地一拍桌子,“你们说够了没有?!”
      见燕王真的怒了,大公子立马不敢做声了,倒是容仪瑾梗着脖子、抬着下巴反问燕王:“父王可是觉得女儿哪里说的不对?”
      燕王瞪着她说不出话来,就是因为她说的没错!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庶子的悲哀,容仪瑾仗着嫡女的身份,丝毫不把其他兄弟姐妹放在眼中,甚至多次打压,若是按照燕王平常的作风,定要好好整治她。
      但是面对容仪瑾,他偏偏就是下不去手,连瞪一眼都不舍得,更别提说一句重话。
      这是那个人为他生的女儿,这般的像她,又这般的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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